时空复源

太一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情绪，痛苦地闭上双眼，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他的脸庞缓缓滑落，他自责的声音从他的嗓子里挤出来：“当年，当年若是我在那里，你们就不会如此了。”

九天玄女轻轻摇头道：“不要这样说，更不要这样去想，这世上没有如果。就算是你也不能改变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你连自己都放不下，又如何替我们报仇呢？陛下啊，我只想让你知道，其实那个时候，大家早就感觉到大限将至，可就算是大家临死之前，也不曾有一个人对你有所怨言，因为大家都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们白白死去，我们所有人，都深深的相信着你。”

九天玄女话音落下，太一紧闭的双眼霍然圆睁，他的嘴巴也似乎因为玄女的话过于震撼而微微张开，就这么怔了片刻，忽然，他内心深处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挣断了一般，而他的气势猛然间大增，恢宏壮阔的气浪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出，仿佛向着世间宣告亘古天帝的回归。

九天玄女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道：“好了，三只脚，别在这逞威风了，莫说是我，就算是当年你成了天帝又如何，咱们那些老友不也经常来这和你吵吵吗？”

太一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沉默半晌，九天玄女道：“我这残魂可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你将我凝聚出来，总不会只是要找我聊天儿的吧。”

太一这才简明扼要地将事情说了一遍，玄女听罢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我就跑趟腿，与这位小友下去找那公孙轩辕，将行军布阵的种种法门传授给他。”

太一道：“好，你们去吧。我需坐镇在东皇宫，这次无法陪你走一遭了。”

九天玄女微微一笑：“莫要太苦了自己。”

太一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

一游走到太一身边说道：“陛下，以后我会经常上来和您聊天儿的。”

“滚蛋！”

一游和九天玄女站在传送法阵之上，光芒一闪，二人消失不见，东皇宫大殿之中仅剩下一声幽幽的叹息，久久不散。

光芒再次一闪，二人已经来到了太行山的山巅之上，向东直往山下去，就是炎黄部落了。九天玄女看着山下平原上一派生机勃勃的部落微笑道：“真是个好地方。”

一游也笑了起来：“是啊，自从来到这儿，我便是这么想的。玄女娘娘，我们下去吧。”

九天玄女轻轻点头，二人从山巅一跃而下，两人都没有刻意收敛自身的气息，很快，部落中的强者们就发现了他们。

公孙轩辕抢先掠出，抬头向山腰看去，就见师尊与一个美丽温婉的女子从山上似缓实疾地飞奔下来。一游自不必说，白衣飞舞，自有仙风道骨，而九天玄女身周飞旋着道道瑞彩缤纷的霞光，清风习习，吹得她青丝飘扬，衣带飞舞，更是显得清丽无双。

公孙轩辕对着二人躬身一礼：“公孙轩辕拜见师尊与仙长。”

一游轻轻抬手道：“免礼，这位是九天玄女娘娘，此次为师请她来此，是为了传授你行军布阵之法。你要诚心受教，万不可忤逆娘娘的意思。”

“是！”公孙轩辕应道。

九天玄女看着公孙轩辕轻轻点头：“果然是人中之龙。不过在教授你之前，本尊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公孙轩辕拱手道：“娘娘请说，公孙轩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九天玄女轻启朱唇，语气严肃道：“为何要建立军队？”

公孙轩辕道：“卫我领土，护我族民周全。”

“为何要战？”

“伐不义之徒，惩无道之王。”

“凡是战争，必有伤亡，你认为他们真的是心甘情愿去死的吗？”九天玄女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

公孙轩辕微微沉默，而后认真说道：“明知要死，又哪里有人是心甘情愿的去死呢？只是，我们这些人都知道自己背后的是什么，我们的背后，是自己的父母，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亲友。我等可以死，但是他们，不！能！有！失！”最后四个字，他说的斩钉截铁，眼中的神色坚定之极。

九天玄女含笑点头：“大善！公孙轩辕，你要记住，兵法战阵乃是极易造下杀孽的凶术，善用之，可以保家卫国，但若是用之不正，则有伤天和亦有损人道。到时候，那便是不义无道之人，天下人可共伐之。你可知晓了？”

公孙轩辕道：“在下明白，请娘娘放心，公孙轩辕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好，我这就传你行军布阵之法。”九天玄女抬起玉手点向公孙轩辕的眉心，一点清光从其指尖涌入眉心之中。公孙轩辕只觉得一股精纯的能量进入到了脑海之中，随后庞大的信息在脑海中轰然炸开，他不敢怠慢，赶忙屏气凝神，盘坐在地上，开始消化这些巨大的信息。

一游与九天玄女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一游来到公孙轩辕的身后，抬手放在他的头顶，将自己的神念注入到他的身体之中，助他快速消化这些信息。不多时，公孙轩辕缓缓睁开眼睛，他原本漆黑的眼瞳之中掠过一抹淡淡的血色，身上原本平和仁厚的气势中也带上了一抹厉杀之气，使他看上去更加的气势惊人。

慢慢地他眼中的血色化去，身上的气势也缓缓收敛。公孙轩辕起身对着九天玄女诚挚地躬身一礼道：“公孙轩辕谢娘娘授业，我绝不会辜负娘娘的期望。”他又转头对着一游躬身道：“徒儿多谢师尊相助。”

九天玄女对轩辕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对着一游说道：“此间事情已了，我也该走了。”

一游眼中浮现出一抹黯然，他知道，九天玄女的残魂已经快到极限了，这次离开就是彻底的消失了。他不由得悲从中来，虽然是刚刚与九天娘娘相识，但是他也绝不忍心看着这样的一个上古真仙香消玉殒，只是他却毫无办法，于是心中愈发的痛恨那只该死的世界蛞。

九天玄女突然对他传音道：“以后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太一他太过执着，还劳你多劝劝他。”

一游重重地点头，郑重地弯下身子拱手道：“一游恭送玄女娘娘回天！”见他都如此做，公孙轩辕和这里的部落众人尽都俯身行礼：“我等恭送玄女娘娘回天！”在数百道响亮的声音中，九天玄女欣慰一笑，整个人在半空一旋，化为一道虹光冲天而去。隐约间，只有一道温婉的声音在东皇宫中响起：“太一，看来，以后的世间并不比我们那时候要差啊……”

东皇宫之中，太一将那件飞掠而回的玄黑羽衣珍而重之地挂在一处偏殿之中，手指轻柔地划过上面的每一根羽毛，轻轻说道：“小黑女，谢谢你，谢谢你们。”

九天玄女先是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一游认真行了一礼，随后郑重道：“你面前的这位东皇陛下虽然看上去不可一世，威风八面，可实际上心思重着呢。小友若有闲暇，不妨多多过来陪陪他，免得他又想不开，总是钻牛角尖。”

“哼！”面相恢复到大概只有三十岁的太一重重一哼道：“就他？你是不知道这小子有多么气人，多来两趟大概有两种可能，一是我被他气死，二么，说不定我一气之下就将他给拍死了！”

试想一下，在那场上古大劫之中，他的心中怎么没有深深的自责呢？无尽的岁月之中，他一直无法，也不想抹去心中带着的这种自责，无时无刻不在责怪痛恨着自己。今天，他以自身的一道无意识的灵智融入九天玄女的羽衣之中，没想到竟激发了九天玄女无数岁月前留在其中的意念，使其成为一缕残魂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九天玄女的一番话解开了他无数年来的心结，使他终于解放了自己给自己套上的心灵枷锁，此时的太一比之前强大了太多，连当年浩劫留下的重创都像是好了一大半。

九天玄女看着太一的样子微微点头，随即转过那双明眸看向一游，眼中异色一闪而过，说道：“小友，玄女在此先谢过你了。为了我们这些已逝之人，劳你费心了。”

一游赶忙低头道：“不敢，玄女娘娘您言重了！在下也不单单是为了你们，更多的还是为了后世的众多生灵，您这么说，我实在不敢居功。再者说，我这一身修为，还是拜东皇陛下所赐，最苦最累的，还是他。”

两人闹了一通，都开始琢磨正事儿。太一想了想说道：“你刚才那提议甚是无礼，不过却也提醒了我，我虽不会去假扮玄女，却也可以分出一道魂力演化一番。这样吧，玄女虽然早已不在了，但是这里还有玄女当年留下的一套羽衣，这羽衣乃是用玄女的羽毛织成，也是当年她刚刚修为有成之时的法宝。本来在创建天庭的大战中崩碎了，但是后来，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兄弟伙伴们的帮助，我偷偷将其收集回来重新炼制好，打那天起便一直存放在我的小空间当中。也正是因为蕴含了我的气息，它才没有在那场吞噬中与它的主人一同消失。”

一游看着太一点了点头问道：“然后呢？”

太一说道：“我可以在这件羽衣上用我分化出来的魂力附上一道灵智，并将其化形成当年玄女的样子，将兵法战阵之术传于公孙轩辕即可。”

太一的容貌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竟然渐渐变成了年轻时的模样。只见他面如冠玉，一双丹凤眸子中带着淡淡的威严与不可一世的霸气；嘴角微笑，仿佛对世间一切都带有傲然的不屑。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刚刚成为天帝之时那般自信无比，唯我独尊的样子。

这与一游刚见他时简直判若两人，虽然说之前他亦是帝气充沛，举世无双，但是其眉宇之间却总带着一抹浅浅的阴郁之气，而此时的太一，那抹阴郁之气一扫而空，看着就让人感觉那样的清爽而透亮。

太一看着眼前这久违的面庞，也微笑道：“事情太多，没那个心思打理自己。”

九天玄女伸手轻轻拂过太一略有白霜的鬓角，叹息道：“都这么些年了，其实最辛苦的人并不是我们这些已经消逝的人，而是你啊。”

一游沉吟道：“这样也行，总算是有了一个交代，不过陛下，你可得弄得像些。”

事不宜迟，现在轩辕剑已经炼制成功，这件事就是眼下最为重要的，太一很快就从空间之中取出了那件黑色的羽衣。这羽衣的颜色虽然漆黑如墨，但是织成它的羽毛之上却霞光流转，气象万千。

太一抬了抬眼皮，撇嘴道：“天帝怎么了？打黑拳怎么了？当年我这黑拳若是打得少了，还不一定能顺顺当当地当上这天帝呢。”

一游：“……”

太一轻柔地抚摸着眼前的羽衣，轻轻叹息一声，双手结印，只见一道纯澈的白光从其手中飞出洒落到羽衣之上，白光在羽衣之上如同冰雪一般融化开来，均匀的融进了羽衣之中。漆黑的羽衣骤然间霞光万丈，凭空幻化成一位身穿百羽玄衣的温婉女子。此女一头青丝乌黑光亮，皮肤却光洁如玉，一双明媚的眸子顾盼之间熠熠生辉，虽然气质温婉可亲，但是眉宇间自有一股浓浓英气。她抬眼看向面前的太一，盯了他足有十数个呼吸的时间，才嫣然一笑，竟开口道：“三只脚，我们又见面了。”

听闻这三个字，太一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瞬间通红，隐约间泛起莹莹泪光，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道：“是啊，小黑女，我们又见面了。”

那幻化而出的九天玄女微笑道：“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啊？”

一游越说越开心，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冷不防额头剧痛，睁眼看去，只见一只大手从天而降，狠狠地反复抽在他的脑门上。一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彻底打懵了，然后就是浑身上下都不断地剧痛起来，原来是太一黑着脸，手脚并用接连不断地打在一游的身上。可怜一游都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儿就被砸趴在地上，不多时就躺在地上直抽抽，雪白的道袍上一身的鞋印子。好不容易醒过味来，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群来自远古的猛犸巨象踩踏而过，无一处不疼，力气几乎被抽空，只能躺在地上不住的哀嚎。

太一黑着脸理了理剧烈运动后显得微微散乱的发型，重重地怒哼一声，看着地上哀嚎的一游冷笑道：“小子，你可真是够可以的。见过坑爹坑妈坑爷爷坑奶奶的，还没见过坑自己的，不知道这话说出来会挨揍吗？”

一游好不容易聚集了一些力气，但还是起不来，只能躺在地上大怒道：“你！你身为一代天帝，怎么还打黑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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