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号角

“你要不和我儿子过，你就收拾行李走。回去给你娘带话，就说你自己提出来的，我儿子可没有赶你走。”老太太可不惯着儿媳妇一身臭毛病，她心里清楚，这刘娟看自己不顺眼不敢和自己发火，一肚子气就撒向儿子身上。

程方年这几年也没事情做，偶尔上小镇蹬个三轮车，赚点生活费，自己又没啥本事，也不敢冲着媳妇吼，遇到这种情况，对程方年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嘴巴禁闭，让刘娟好好拿自己撒口气。但别忘了，老太太还在这里呢，岂能让你一个刘家姓欺负程家姓，成何体统？

“行了，作一会演一会就得了，别上杆子爬，当心摔得更疼。”老太太伶牙俐齿，刘娟是恨在心头，就是不敢对老太太发火。（80年代、90年代，那时候婆婆可惹不得，全家老小，顶长辈威望高呢。）

“好的，妈。”程方年虽有不悦，但也不敢怠慢。老太太要是真发火了，自己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于是，起身赶紧去厨房拿暖瓶出来。

“大娘，您起色不错。”王小平看着老太太满面笑容说。

“不错，不错。来找方年有事？”老太太低声挑眼抬眉说道，好让自己心里有个底。

王小平看出了大娘的心思，忙说道，“我这次来找方年啊，完全是为了传达国家改革开发的一些政策，看能不能帮他某个职业，总是蹬个三轮也不是个事啊。另外就是关心和询问一下你们对建平这次高考后有没有做两手打算。”

“两手打算——？”老太太一听这话，稀里糊涂，没有明白什么意思。但在一旁倒水的程方年算是听了出来。一边递茶水给王小平一边嘴里捣鼓着，“这万一考不上——，这万一考不上，我就让他跟着我去蹬三轮，也算是有个谋生。”

“这可不行啊，程老弟，还想让孩子们和我们一样啊，现在国家吹响了改革开放的号角，鼓励农村剩余劳动力建设家园，如果说——”

“如果说什么？”程方年紧追问道。

“如果说这次建平没有考上大学，我是在想就让去镇上工作，现在小镇刚刚开发起步，需要人才，需要年轻力壮的人才。”王小平苦口婆心说道，眼神里期待程方年的回答。

“弄了半天是给我们家建平安排后路啊，还真是谢谢他王大爷了，但我告诉你王小平，我儿子一定能考上大学，谁愿意去你们镇上工作谁去，反正我们不去。”程方年显然是对王小平当年上任了书记没有拉自己一把，心里依然耿耿于怀。

“我就知道你小心眼，大娘，你是不知道啊，当年我被选上镇书记，方年找我给他划一片地他要包鱼塘，说什么养河豚。咱们这里现在宰杀河豚的条件都不成熟，这种鱼有剧毒，为了小镇所有人的安全当时我的确没有批准。时隔都已经两年了，方年还记在心上。”王小平见程方年说不通，就转身说给身旁的大娘。王小平心里有数，大娘虽然上了年级，也是党员，一名地地道道老党员。

程方年母亲这才听了个明白，于是，踢了旁边儿子一脚，“你怎么还记仇呢？你养河豚经过我批准了吗？你会养吗？我和你说，咱们和小平可都是一个小镇的，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小子这样对待我们党员就是不行，态度要端正。态度都不端正，有好事也不会想到你。”老太太嘴巴里念的什么经，其实，明白人都能听出来。无非就是在说儿子不好的一面，也提醒王小平大家都是自己人。

王小平一听就听出来了，赶忙从兜里提出一张纸，放在桌子上，看着程方年说，“你看这是啥。”

“什么？”程方年好奇地伸出脖子看个究竟，当他看清楚纸上写的几个字的时候，半晌没说出话来，眼睛直勾勾盯着王小平那一脸的坏笑，让人捉摸不透。他接着问道：“河豚养殖批文，这——？”

哈哈哈哈，王小平大笑着说，“其实你有所不知啊，当年你去找我拿批文，一方面我考虑到这种生物有剧毒，另一方面也是当时还是大锅饭时代没有完全结束，我也是受制度约束。如今，国家吹响了改革大发展的号角声，全国上上下下掀起了一股子下海经商高潮，我这个当镇书记的，不能掉队。这不，凡事有经商下海的村民，我都亲自登门拜访传达消息。你没看错，这个河豚养殖的事情，镇政府开会研究后同意你干了。”

“真的？”程方年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高兴地冲着屋里喊，“建平妈，建平妈，养河豚的事情王小平批准了，王小平批准了。快去厨房弄几个菜，我和王书记喝两杯。”

本来还在炕上哭哭啼啼的刘娟听到这个消息后，人一下子活跃了起来，直接从炕上蹦到地面，跑出了院子。“是真的吗王哥？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里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还有镇政府的公章，这还能有假？”王小平看了一眼愣在原地发呆神情的刘娟一下子喜极而泣，自己这个当书记的能够帮老百姓解决问题感到小有成就。

“我这就去做几个拿手菜，你哥俩好好喝点，以前的事情就过去了，一口菜一口酒，敌人也能成朋友。”刘娟高兴地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笑。

“饭就不吃了，不给百姓添麻烦。我准备去志强家，现在他也应该下班了差不多。”王小平说完就起身和程家做着道别。

“吃口饭再走。”大娘起身礼让，虽然他知道小平是不会留下来吃饭的，但在自己眼里王小平也算个侄子，客气客气。

“王书记，留下吃口饭，家常便饭，别走啊。”程方年上前想要挽留王小平，其实，一肚子话还没有说出来呢。

“真不吃了，真不吃了，我还有工作在身，改日，改日。”王小平找了一个借口便走了，留下了让程方年感到内疚的背影，原来，王小平不是不忙自己，是当年国家政策也不允许。如今，国家改革开放，鼓励百姓经商，那就一定不能辜负了王书记，也不能辜负了小镇所有人对自己的期望。

志强家的大黑铁门永远都是紧闭着的，因为担心年幼的芝芝跑出去掉入门前的水沟里，这个习惯自从高家有了第二个孩子，就一直保持至今。

王小平向平日里一样，走到大黑铁门边扬手叫人，叫了半天，愣是没有人来开门。巧的是遇到了来志强家串门的小镇邻居焦有道。

“哎，你在这里干啥呢小平。”焦有道穿着大裤衩拖着拖鞋就出门了，嘴里叼着那很远就能闻到的当地香烟。

“有道哥，你在这里干啥？”王小平微笑着看着比自己大2岁的焦有道。

“我来串门。你来干啥？”焦有道说完，瞅了一眼王小平，顺手递给他一颗烟。

“不抽了，今天已经抽了很多支了。”王小平摇摇头，走到哪了都被香烟包围着。

“咋不进去？”焦有道伸手递出去的烟又将胳膊抽了回来。

“好像家里没有人，我敲了半天了。”王小平说。

“看来他们家是全家出动啊，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算了，去我家坐坐。”焦有道说完，转身带王小平去了自己家，两个人聊了很多，重点全部集中在小镇建设上。对于王小平来说，自己身上的担子重啊，对于焦有道来说，改革开发看到了机会。两个人拉着家常，从白天说到晚上，从清醒说道半醉。

小镇一定要好好规划，好好建设。这是两个中年男人聊天后一致的看法，为了小镇的明日繁华，每个人心里其实都在努力着。深夜时分，当小镇所有人都熄灯睡眠后，两个中年男人借着那半壶黄酒，一字一顿罗嗦着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懂的话。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没有完全伸出脖子，热浪已经席卷了大地，人们对这样的天气正在适应中，让人已经在屋檐下难以忍受，比这股热浪更加火热的，是小镇突然响起鞭炮声和锣鼓声，这声音一直从小镇最东头传来，而且声响越来越大。

小镇的人闻讯走出大门，看个究竟。

“今天什么日子？怎么还敲锣打鼓的？”

“不知道啊，我正在睡觉听到声音跑出来的。”

“听说是给志强家启章送状元榜来了，他儿子在我们全省得了第一名。听说市里的领导都专程来道贺。”

小镇上的老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在议论着。一大早小镇就变得热热闹闹，摊位上，一家卖早餐的，那热气腾腾刚出锅的包子掉在低头啃食参杂肉饭的小白狗身上，烫的小白狗一声惨叫跑远了去，布匹店老板走出店门抬脚望着远处传来的锣鼓声还一脸蒙圈，甩着布匹准备吆喝几嗓子，没想到打到了过路的行人，两人辩论了半天，焦有道媳妇王萍在门前池水中涮着拖布，池塘里的水就这样变得很浑浊，鱼儿受到惊吓快速下沉遮羞住身体，老鱼头扯着嗓子叫卖新鲜海鱼，小镇瞎子马老汉和平常一样，一清早就坐在小板凳上抽着水烟，什么也看不见，用两只耳朵聆听这个世界。

王小平和冯宇急急忙忙敲开志强家的大门，志强全家这才知道启章考上了状元，启章还在睡觉，听到这个好消息，一下子从炕上跳到地面，因为动作太大，吵醒了还在睡觉的妹妹，芝芝揉着眼睛坐起身子大哭，小姨慧艳在旁边哄着。

志强这下子可高兴坏了，接到镇书记和镇长的消息后，高兴的赶紧跑去告诉母亲。“妈，妈。您孙子得了今年全省高考状元。保送清华大学。”

“真的？简直是太好了。我这个老太太高兴啊，高兴啊。”志强妈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抹着眼泪，这是喜悦的眼泪，感动的眼泪。

志强搀扶着年迈的母亲，站在了大门前迎接越来越靠近的锣鼓声，最前面是一辆黑色轿车，不一会就缓缓停在了志强家门前，上面下来一位领导模样的中年男子和一位随从。

王小平和冯宇赶紧开车门迎接，中年男人下车后环顾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和围观的群众，“乡亲们好啊！”

“您是县长吧？”人群里传出一句话来。

“对，这位是我们可敬的罗县长，大家鼓掌欢迎。”王书记向大家介绍眼前的罗县长，冯镇长带领大家伙鼓掌。

“对，我就是罗县长，是人民的公仆。今天我亲自来给咱们小镇的高考状元启章送状元书的。咱们县这个小镇有一个学生能进清华，是我们整个县和整个小镇的骄傲。在这里，我要感谢这位学生的家长，为国家培养了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才。另外，随着国家改革开放开发的号角声吹响后，我作为一名县长，要重点规划几个乡镇开发，让老百姓一部分人先富裕起来。”罗县长说到这里，现场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罗县长接着说，“借此机会，我和乡亲们保证，只要是利国利民的，只要是关于改革开发的，只要是能够促进当地发展的，只要是不违反我们国家法律的事业，我这个做县长的一定鼎力支持大家。”话到此处，又是一阵掌声。罗县长接着往下说：“同志们，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要抓住历史机遇，迎头追赶发达国家，我们要从农业大国迈入工业大国，再从工业大国迈入科技大国，靠什么？靠的不是体力，靠的是脑袋。我们县已经连续14年缺失了高考状元的头衔，今天这个日子，可喜可贺。对了，启章家人在哪里，挥一挥手，让我看看。”

“我在这里，罗县长。”志强在拥挤的人群里抬起手臂向罗县长打着招呼。

“走进一些。”罗县长摇着手示意。

志强从人群里挤了过来，“罗县长好，今日您亲自来给我们家启章送状元书，真是受宠若惊。”

“先别说客气话，你看着眼熟。”罗县长看着眼前的这位一脸笑容的朴实男人，在思考着什么。就连身边的王小平和冯宇也纳闷罗县长的神情，一时间不知可否。

倒是高志强笑了笑，说：“去年冬天全县交通运输道路大会上，我代表县里的运输企业上台做过报告，当时，您就在现场。罗县长，您不记得我，我记得您。”

高志强这一席话，让还在绞尽脑汁回忆的罗县长恍然大悟，连忙拍着脑袋说：“哦——想起来了，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啊。你叫——什么来着？

“罗县长，他叫高志强。”王小平抢先志强一步介绍。

“对对对，想起来了。高志强。对，高志强。你可是县里的优秀企事业单位的模范啊。没想到自己这么出色，也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儿子。快，快叫启章过来见我。”罗县长终于想了起来，这高志强可是县里的企事业单位优秀代表啊。去年我就留意你这个人了，今天终于给“逮住”了，哈哈哈。

志强和罗县长聊着天，已经长成大小伙子的启章来到了县长身边。“罗县长好。”启章按照王叔的指意叫着人，还是一脸害羞样。

“我看看这状元郎。”罗县长上下左右打量着眼前这个五官端正，大眼浓眉的青年人，一个劲直夸，“英雄出少年啊，才子，才子啊。启章同学，恭喜你，恭喜你为我们整个县的父老乡亲争了光，恭喜啊。”

“快谢谢罗县长，罗伯伯。”志强轻拍启章的后背，示意他礼貌回应。

“谢谢，谢谢罗伯伯。”启章说完，向罗县长鞠躬致谢。罗县长点头还礼，叫身边随从拿出状元书，递给了眼前这个青年人。罗县长不忘给眼前这个青年做最后一些嘱咐，“启章同学，去了北京好好读书，读完书回来报效家乡。家乡的建设离不开你们这些有知识的青年学子，一定要加油。我们都是你坚强的后盾，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就提，组织会给你提供一些便利。到了北京后，多走走看看，把北京的先进理念带回来建设家乡。我和你来个约定，三年后清华大学毕业了，来找我。为了改革开放来找我，为了小镇的发展来找我。好不好？”

启章通过这次和县长的交流后，更加可定自己内心的想法，这个想法在内心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唯一改变的，就是，小时候的那个梦离自己更加近了。

高考状元的消息也一时间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从省城到县里，从县里再到镇里，大家由衷地为启章打心里高兴着。最难过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一分之差与大学无缘的程建平。

启章知道了程建平落榜的消息后和王小平几乎同时出现在了程家里。前者是来劝慰安抚的，后者是来“抢人”的。（这里的抢人意指抢占人才）虽然程建平高考落榜，但在王小平眼里，已经在高中是尖子生的程建平，也是个知识青年。

“王叔。你也来了。”

“这不是启章吗？你也是来找建平的吗？”

两人像是提前约好似的同时出现在了程家大门口。“您先请，王叔。”

“走，走，走。这孩子太客气了。一起进去。”王小平扶着启章的肩头互相礼让。

“您是书记，您还是长辈。我爸说了，要么你比他强，要么你比他大，不然，低下头的永远是那个弱的和那个小的。我爸说了，这是自然规律，适者生存。”启章一本正经地叙述，逗得王小平开怀大乐。“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哎呦王風雨文学里坐。”自从王小平批了程方年家里养河豚的事情，程方年接待王小平可比以前积极多了。

“程叔，建平在家没？”启章问。

“建平刚出去一会，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程方年说。

“没事，我出去找他。你和王叔聊天，我去了。”启章说完，和两位长辈摆了摆手就出去了。

他沿着小镇的池塘边一路走着，寻找着。因为他心里面清楚，每一个小伙伴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有一块属于自己发泄的净地，对程建平来说，心中的那块净地就是池塘边。

启章猜的没错，果然，不远处就坐着熟悉的身影。启章老远就打着招呼“建平，建平。”

建平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是启章。他笑了，也打着招呼回应着。“陪我在这里坐一会。”

“好兄弟。”启章伸出手和建平击掌，“接下来什么打算？”

“突然感觉很迷茫，不知道做什么？恭喜你，状元郎。”建平虽然满面笑容，但启章看得出来，这笑容背后隐藏着太多的不快。

启章拍了拍建平的肩膀，看着池塘对面的商户，说：“不要迷茫，你留下来在小镇做事，三年后我回来陪你一起。我们不能忘记当初的初心，建设我们的小镇。只有靠自己，才能翻身。建平，听完的没错。”

“可是留在小镇能做什么呢？你看这些商铺，生意都很冷清，再就是出海打鱼，我们这里能做的就是这些。”建平说着话一脸忧愁，对自己来说，还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不要泄气，我们小镇一定会大有发展。现在国家已经吹响了改革开放发展的号角声，只要抓住机会，肯吃苦，肯想办法。就一定可以将我们的小镇发展起来。你和我作为小镇的一份子，做好我们一份子应尽的义务，加上大家一起努力，小镇发展就一定可以借着这次政策东风义军崛起。我们的父辈或许思维传统跟不上，但我们不可以。无论你留下来做什么，只要能为小镇做一点点贡献，就按照这条路一直走下去，相信我，一定不会错。”启章那钢铁般坚定眼神给有些泄气和迷茫的建平指引方向，两个人畅谈了很久，也说了很多打算，在启章的安慰之下，建平开始释然了，他不再纠结那相差一分落榜的悲伤，也不纠结今后自己的出路到底是什么，就像是启章告诉自己的那样，只要是为小镇的发展贡献哪怕一点点力量，凝聚起来就是很大的力量。

志强全家的日子在启章高考后幸福的过着每一天，越是临近启章进京读书的日子，邻里乡亲越是来得频繁。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现象，一个字，“团结”。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江南小镇的所有村民都非常团结，虽然偶尔也会有邻里矛盾，但也都是过夜后忘得干净。这样的好传统一直持续了好几代，也正是因为这里可以感受到快乐，让这里的村民们舍不得走出远门，也正是因为这里能感受到暖情，让这里的孩子们学业归来，也正是因为这里的人情，让启章看到了小镇将来定有可为。

启章进京读书前，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了很多，他唯一放心不小的就是古稀的奶奶和正在发展的小镇。他决定让自己好好读书，毕业之后回到小镇为小镇贡献力量。

开学的日子终于到了，这一天一大早，小镇两条街道上就已经挤满了人，这是大家送启章去北京读书的一份热情，志强全家内心由衷感谢。

启章胸前戴着大红花，建平早早赶了过来送启章一程，“记住我们那天池塘边的话，等我回来。三年。”

“嗯。”建平重重地点着头。

“启章，去了北京，常回来。”启章临走前，奶奶握着他的手，不停地擦眼泪。

“老嫂子，今儿高兴，不哭，不哭。您孙子会常回来看您的。”邻居郭大妈安抚着启章奶奶。

“孩子，去了北京，好好读书，将来回来建设我们的小镇。”

“去了照顾好自己，北京的冬天冷。衣服不够穿，写信回来让你爸妈给你邮寄。”

“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受了委屈就回来。。。”

“到外面学好本领就回来。。。”

“多给家里写信。。。”

“。。。”

“。。。”

这是启章上车前，乡亲们给他的话。这些话朴实而暖心，启章讲这些话深深地埋在心底，待他学业有成的那一天，他定会回来报答这片养育大地之恩，报答乡亲们渴望发展之恩。

启章背着行囊，踏上了小客车。“爸、妈、奶奶、乡亲们都回去吧。我会好好读完大学回来建设家乡。回去吧。”启章一边说，客车载着启章已经远去。乡亲们久久不肯离开，大家都是看着这个董事的孩子一天天长大的，他和乡亲们的那种感情和天然的亲近感，无法替代。

清华大学在启章这一代孩子眼里，那就是血液的最高天堂，能够进入清华大学读书，是多少血字的愿望。启章是千千万万个学子里的一员，背着新书包，第一次走出院门，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清华大学。

北京九月的天气，早晚已经有些凉快。启章看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新鲜的草坪，青砖铺成的地面，还有小路两旁的梧桐书。这里的空气都是新鲜的，学生来自五湖四海，没有想到原来北京这么漂亮，这么大。

对一个小镇出来的状元郎来说，眼界一下子开阔了，也瞬间觉得其实自己这个状元郎，在这所大学校园里，简直是太多太多了。

“呵——您现在是书记哪里敢啊。”方年说着风凉话。

“你这是干啥呢？赶紧给王书记泡茶。”老太太发话了。

“这谁呀，敲门声这么急促。来了——”方年闻声去开大门，门一开，原来是王小平来了。“王书记，今天咋有空来了。”

“什么话，我不是一没事就来了吗，什么叫今天咋有空来了。哎呦，大娘也在呢？太好了，太好了，您也听听。”王小平总是乐乐呵呵，自然也招大家伙欢迎。方年是个例外，就因为当年去找王小平要个差事干没得逞，心里对王小平有意见。

王小平知道自己的职位不好干，容易得罪人，但这是工作，可乱不得，万万乱不得。他上前陪着笑脸说道：“方年，还生我的气呢？”

“媳妇，你真能逗。这大白天的谁会在大树古井处等我，说得怪吓人的？”程方年说完，看了一眼古灵精怪的媳妇，这才恍然大悟跑出了内屋，心头上惦记着的老母亲正在院子里桃树下乘凉。

“妈——”程方年小声喊了一句。

“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兔崽子，一天到晚鬼鬼祟祟个样子，看着你就想骂你。”老太太正聚精会神哼哼着小曲，被儿子程方年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老太太接着说：“你去哪里了？你不是中暑了吗？你怎么还四处去串门呢？”

这刘娟一看也是实在没招啊，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就进了屋，哭声从屋里又传到屋外，让人的心啊，这个季节变得更加燥热。

“砰砰砰，砰砰砰。。。”

“志强家——什么时候去志强家了？”刘娟说着话，眼神纳闷地看着丈夫。程方年心里着急地一个劲给媳妇刘娟挤眉弄眼，可刘娟这农村笨媳妇哪有那么高的悟性，不但当场揪出来丈夫的怪模怪样，还把对婆婆的气都撒在了丈夫身上。“你个没有良心的东西，你啥时候去志强家找人家慧艳去了，你个不要脸的，我一直守在你身边你都敢趁我去厨房弄早饭给你吃你去偷人了，我不活了，我不和你过了，我要和你离婚啊。。。”一时间，刘娟哭哭啼啼的样子让丈夫程方年束手无策，老太太就在一旁没有说话，就静静看儿媳妇表演。

“去把大门关上，都不怕邻家听到笑话。”老太太用扇子指着大门，程方年赶紧跑了过去关好大门，返回老母亲身边。

程方年一听母亲这样说，心里想，媳妇肯定是知道自己母亲早早到了，就是不和自己说，一时间气得咬牙切齿，但想一想，别弄个婆媳不和，就忍气吞声，索性哄母亲开心，“这不是志强家儿子和您孙子今年都参加完高考了吗，我寻思着去志强家串串门，看看志强儿子的状态，顺便打探一下他报考了哪所大学，是不是和咱家建平报考了一个学校。就这么个事情。”

“哦！去志强家了？我怎么听说志强家一大早全家老小去了启章外婆家了，志强家谁接待的你？难道是他小姨子慧艳？也不能啊，都去她妈家了，她能不回？”老太太这大嗓门所说无心，可惊动了一直躲在门后听声的刘娟。刘娟听了个含含糊糊，慧艳两个字倒是听得清清楚楚，她已经无法躲在门后了，她要现身，还要问丈夫一个明白。于是，假装不知道婆婆登门，走出来时故意咳嗽两声，“方年，这慧艳和你咋回事啊？”

刘娟并没有下床迎接婆婆的意思，倒是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老太太也不是吃素的，自己拿个凳子坐在院子内靠吃水井的一边，井边有一颗桃树，枝繁叶茂倒是凉快，就是蚊子太多。老太太心里想，既然儿子不在家就自己在院子里等。

老太太甚是乐呵，一边在大树下纳凉，一边扇着扇子，那悠闲自得的样子，看得儿媳妇心里很是不爽，他一边担心丈夫起来后看见自己没有招呼婆婆受抱怨，一边又因为不想看见婆婆那张脸开怀自在，但总的来说，刘娟的心情是七上八下的。老太太越是乐呵，她就是看不惯越生气，老太太不光扇着扇子，还轻轻哼起了小曲。刘娟跟着窗户听在耳朵里，烦在心头，终于过了一会儿忍不住了，使劲朝着还在憨憨大睡的程方年大腿一个打花巴掌，这一打，直接把程方年给惹毛了，但睁眼一看是媳妇刘娟，瞬间又蔫了，只能带着一肚子窝火自己下咽，即便是一个不爽的表情，足以引起刘娟对他的一顿劈头盖脸。“睡吧，都睡了三天了，你也差不多好了。我看你这是没病找病，大夫咋和你说的，是不是让你没事在院子里溜达溜达？是不是，你是四肢退化了还是咋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睡。下炕，去院子里睡，正好大树古井处有人等你。”刘娟说完头就扭在一边。

“就你多嘴，慧艳和他要私奔，你赶紧准备改嫁吧。”老太太一听见是刘娟，话里话外挑事，就不给她好脸色看。

“哎呦，原来是妈来了呀。咋不上屋里坐呢，这三伏天大热天的，您可别中暑了。”刘娟说着婆婆的风凉话，一下子就给老太太气得顶上了，但就一瞬间，老太太就消气了，她了解自己的儿媳妇见不得自己高兴。别看老太太上了岁数，但老太太自有手段，不急不慢的样子，乐呵呵的神情，就是让儿媳妇看不惯，儿媳妇越是看不惯，老太太就越是乐呵。

“你屋里还没有院子凉快呢，原来屋里有人啊，我以为你两口子都去志强家了。”老太太一边乐呵呵一边扇着扇子。

7月的天气到处都躲不开热浪侵袭，这不，一向身体好的程方年因为天气热中暑了，这消息整个小镇的人一天就传开了，程方年母亲自然也不列外。

第一时间能赶来的，一定是程方年的老母亲，老太太精神着呢，一大早就给儿子熬了一碗绿豆粥，端着碗扭着就来了。

“方年，方年，妈来看你了。”老太太虽说上了年级，但是嗓门绝对洪亮。程方年在里屋睡觉还没有听到，倒是程方年媳妇刘娟耳朵尖，顺着声音应该是在院子里，刘娟轻轻掀开窗帘一角，眯着眼睛瞅着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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