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卑微的英雄

两人聊了一会儿，小周就靠在谢英雄的身上睡着了，谢英雄扶着他的头让他趴在自己的腿上睡觉，心疼的看着他那憔悴的样子。

小周才十多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但他每天要干活干到歌厅全部打烊了才能去睡，早上六点不到又要起床去上学了，睡眠严重不足。他太困了，以至于到了学校中午午休的时间，一趴下就睡熟了。他的同桌，一个小姑娘把他摇醒说：“你怎么打呼啊。响的我都睡不着。”他只好搬着椅子到教室外的走廊上去睡觉，每天中午长廊上准时响起他轻微的有规律的呼声。

谢英雄就按照小周说的对照着门那边走动的人群，不过几天下来都没有收获，一个手上有纹身的都没有见到。潘竹峰总是来的随心所欲，就像给歌厅送洋酒的那辆货车一样，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啦，丝毫没有规律可言，害得谢英雄每天只能一大清早就得到仓库后门口去等。他虽有心要找到周予，但是命运牵制的他被动的很，那种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悲哀，日夜打击着他。

这里不是个供人专心读书的好地方，但是小周却能够呆得住，在这样的环境里也能看得进去书。他坐在小板凳上，趴在一个纸箱子上专心致志的写作业，外头的声响一点儿也影响不了他，有时候对讲机对面催他去干活的声音他都听不到，还得谢英雄拍拍他的肩膀，把对讲机举到他眼前，他才反应过来。老赵总是夸他懂事。谢英雄看着小周，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谢静琪也是这么懂事的孩子。

在乡下自然是没有这些莺歌燕舞，但一点也不比这歌厅里头安单。大自然在白天所储藏起来的声音，到了晚上就全部都释放了出来。树枝上的是堪比女高音的知了声，池塘里头是发了情的青蛙在求偶，还有乡下的池塘里和河水里供养出来的毒蚊子在你耳边闪动着翅膀嗡嗡的叫着，吆都吆不走。隔壁老杨的母亲总是不分昼夜的吊着嗓子，在屋子里头咿咿呀呀的唱着京剧。

不过这些一点也不会影响到谢静琪，她夜夜伴着这些噪音学习入睡，依旧是班级和年纪里头的第一名，谢英雄想想就觉得骄傲。只可惜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夸女儿几句，女儿就已经离自己而去了。她的風雨文学子里摆着，但是人却已经葬在了泥土之下。所以谢英雄最爱夸小周，夸他爱学习，求上进，他要把在女儿这里欠下的在小周这里都补回来。他常常夸的小周都不好意思起来。

“他长的什么样子？”

“他长的挺普通的，不过个子很高，比他身边那些穿黑衣服的都要高。他很瘦，看上去比我还要再瘦一点。他两只手上都有纹身，好像是两条龙。”

话说谢英雄到这里来打工是为了打听到周予的下落，可他来这里都快有一个星期了，连老板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过一面。

仓库很大，大大小小的箱子积满了整个房间。总共有两个门，一个连着后巷，还有一个门连着前面的歌厅。到了晚上歌厅开门做生意的时候，赵叔坐在后门口吹风，谢英雄就坐在前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着歌厅里面的人来人往。

老板娘看他太小本来是不想招他的，但是觉得他懂事又有上进心，心一软就把他留下来了，让他负责打扫包厢。包厢里的客人走了之后，前面的人就用对讲机喊他让他去打扫卫生，他也不怕脏不怕累，活也干的很快。剩下的时间里，他就在仓库里头读书写字。只要他在仓库，老赵和谢英雄就不闲聊了，安安静静的坐着让他能够专心的学习。

不过就是谢英雄他们不说话，仓库里面怎么也称不上是“安静”。歌厅和仓库之间虽然隔了两扇门但也隔离不了吵杂的声响，前面放着的动感的音乐传到这里开全变成了“咚咚咚咚”的噪音，有些时候喝醉酒了的客人会伴着音乐声开始大喊大叫，吵得老赵和谢英雄都呆不下去要到外头的街上去清净一会儿。

小周写好作业的也搬把椅子和谢英雄坐在一起。他和谢英雄的关系特别好。

谢英雄问他：“你认识歌厅的老板吗？”

“我见过几次。”

谢英雄在歌厅里干活也干了几天了，渐渐的适应了这种劳动强度，搬货的时候也能跟得上老赵的脚步了。两人有事的时候就专心干活，没事的时候就倒一杯热茶坐在仓库门口聊天，也算是轻松的。

白天的时候只有老赵和谢英雄两个人在仓库里搬货理货，到了晚上就多了一个小伙子，大家都喊他小周。小周也就十五六岁，还在城里的一所初中里读书。

听老赵说，小周的父母都是城里的，各自都有个不错的工作，生活过的还算小康，照理说小周只要安心读书就行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小周的父亲单位体检的时候查出他得了胃癌，为了治病家里的积蓄差不多都搭了进去。小周懂事知道家里有了苦难，就自己想办法出来挣学费和父亲的医药费。所以他白天到学校里去上学，晚上就在这里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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