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卑微的英雄

“你骗人，她肯定在家里。你肯定没去找她，你不想去找她就算了，我自己去找。”

谢英雄挡住了儿子的去路，说：“你还不明白吗？那个陈晓玲看到你变成这个样子，怕你连累她，已经跑了，不会再回来了。”

他握住儿子消瘦的肩膀，不停的摇晃着，只觉得这样就能摇醒这个糊涂的儿子。

在一旁悄悄抹眼泪的沈琦，突然之间走上前来，“啪”的一声，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儿子的脸上。沈琦天性温和，是个慈母，对孩子只有心疼的份，这是她第一次动手打孩子，打的这样的狠，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丈夫。

沈琦看见儿子苍白的脸上红了一片，而自己原本红色的手掌开始变得苍白。她忍住眼泪，坚决的对着儿子说：“你不可以这样说你爸，对于我们家来说他就是英雄。你爸是个英雄！”

谢晋康被这一巴掌打的清醒了不少，看清楚了母亲眼中的爱和恨，觉得懊悔但又挨着脸面不愿意道歉，转身捂着自己麻掉了的半张脸，跑了出去。

沈琦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谢英雄想着要去搀扶妻子，腿却一软，也瘫坐了下来。透过裤子能够感受到水泥地印上来的凉意，比三九天的寒风还要冷，是一直凉到骨子里的。两个中年人坐在地上流泪，哭得那么的落魄。哭声穿出过了窗户传到了弄堂里，和弄堂里的风融合在一起，呼啸而过。堂风慢慢的平息下来，两人哭干了眼泪，最终还是决定出去找回儿子。谢晋康身子还没有好透彻，父母再怎样的伤心，怎样的绝望也不忍心看着孩子作践自己。

谢静琪一直在房间里写作业，听到吵闹声也不敢出去，躲在房门后面偷听着屋外的争吵，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生怕自己会给这场景火上浇油。她依靠在门口，一动都不敢动，唯有眼睛，因为不安，在一片昏暗中来回打转。她看见窗口透进一丝月光，树影落在墙上，树枝上的树叶随着风在墙上飘动。

屋外慢慢安静了下来。

父亲和母亲相互搀扶着出门之后谢静琪就自觉地承担起了看店的责任，父母嘱咐她要是哥哥回来了，一定要把他给管住了，决不让他再跑出去。

“嗯，我知道了。”她说。

谢英雄他满腔的怒火被儿子的这一句话就给轻易的浇灭了，他的心脏被震得紧缩，像是有一把刀插进了胸口。

谁都可以说他老实，说他窝囊，他并不在意，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无所谓的。可自己的儿子不行，他是自己的血脉，，传承了自己的生命，他是另外一个自己啊。

谢英雄听着谢晋康的胡言乱语，气的想要在眼前的这张脸上狠狠的打上一巴掌，但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迟迟打不下来，儿子的脸苍白的叫人心疼，他狠不下心来。

“晋康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陈晓玲她要是真想和你在一起，我们两就算拿刀出来都赶不走她，她既然已经走了就算了，你还去找她干嘛？你就不能跟我一样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吗？”

“跟你一样？跟你一样当个窝囊废啊！别人欺负你，你连个屁都不敢放，还让我跟你一样。亏你还叫谢英雄呢，你他妈算个什么英雄。”谢晋康现在是气头上，嘴巴里的话都是没过大脑的，这句话说的确实是伤人了些。

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小区楼，她又在里面转了半天，才终于找到谢晋康住的那一幢楼，她爬上四楼站在401室的门口，仔细的擦干净了脸上的汗水在门口修整了一会儿才去敲门。

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男子，赤着膀子说：“你找谁啊？”

“那个，我找陈晓玲，她是住在这里吗？”

谢晋康则一把甩开了他的双手

“你胡说。那段时间晓丽一直都守在我身边帮助我，她怎么可能会就这样离开我。你们就是不瞧不起她，不愿意我们两个在一起。我看那天早上就是你们趁着我晕倒了，合起来把晓丽赶走了。”

父亲叫他坐下来吃饭他也不理睬，着急问：“妈，晓玲呢？她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我没有找到她，房东说她早就搬走了，他也不知道她现在搬到哪里去了。”

“她早就搬走了。”

“她搬到哪里去？”

她想谢晋康当初自己一个人来城市打工的时候肯定也是这般的手足无措，所以在外出打工的第一年里，他打回家的电话里声音才会是那样的辛酸，带着哭腔。或许自己当初不该硬逼着儿子出来打工的，越逼着他他越是叛逆，儿孙自有儿孙福，还是让他自己去选择自己的命运吧。自己能做的只有在孩子需要自己的时候挺身出来帮助他。

沈琦不舍得花钱打车，人力的黄包车也不舍得叫一辆，她凭借着直觉找了一个方向，一边往前走一遍问路。每个人指的路有对有错，她扰了不少的弯路，几十分钟的路程，她走了有两个多小时。

“我怎么会知道，要搬走也不提前说一声，”男子嘟囔着：“还把我这个屋子搞得这么脏，以后还怎么再租出去啊？还得我自己花力气打扫。你跟陈晓玲是什么关系，找她干嘛？”

“没什么，没什么。”沈琦连忙摆摆手，转身下楼，看来看来是白跑一趟了。她再无地方好找，只好之身一人回了家。回到家时，都已经下午了。

谢晋康这一觉又睡了很久，不知道是他身体还是太虚还是诊所里的药助眠的效用太强了，他这一睡又从早上睡到了日落。他醒来时看到天都黑了，连忙跑下楼去，楼下的厨房里只有父亲和母亲在吃饭，谢静琪已经吃好回屋写作业了。

沈琦在村里出生在村里长大，从小到大也只来过城里几次，最后一次来也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这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前的老大厦变成了住宅楼，从前的大饭店变成了一家咖啡馆，她记忆里的几条路早就已经改的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了。

最后几次都是一家人一起来的，每次谢英雄在前边带路，沈琦只管在后面跟着就行了。这是她第一次孤身一个人来到城市，她看着那纵横交错的马路，脑子一下子就蒙住了，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晓得要冲着哪个方向走，她感到很迷茫也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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