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山海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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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

少年呆滞的看着手里的馍馍,上面落着一排浅浅的牙印子。

怔愣的同时,他忽然掂了掂分量,然后呆呆看着前面不声不响的老头,目光渐渐有了变化,就见他忽然蹑手蹑脚的走到老人身后,举着馍馍就朝老人头顶砸了下去。

两人顶着风雨一追一赶,不知过去多久终于是在一山脚的拐角处瞧见一破落的山神庙。

一进到里面,空气中除了夹杂着一股子霉味和土腥味外,还有一些野兽的粪便味,混合在一起,别提有多难闻了。

可就在这前后脚的功夫,山下打西边的岔路上,忽然多了个和尚,看他此行,却是向东而去。

那和尚身穿灰色僧衣,头上顶着新生的乌黑发茬,垂目行走,像是不需要去看路一样,**的双脚上满是厚厚的老茧,沾满了黄泥黑土,颈上挂着一串菩提子所串的佛珠,合十的双手指缝间多是污垢,安然行走。

可说来也奇,无论他身上如何的脏,僧衣如何的脏,却偏偏给人一种圣洁干净,不染纤尘的错觉。

然后,走进了山神庙。

……

“驾——”

疾驰的马蹄声,急落的雨声,还有吆喝声,交汇在一起。

“去前面那破庙歇歇脚,这雨,来的真不是时候。”

紧接着,破落的破庙外开始变得嘈杂。

马匹的嘶鸣声,还有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

不多久,那破落的门户口立时多了几道身影,将外面的天色遮了个七七八八,一行乃是三人,无一例外,头上全都戴着宽沿的雨笠,背后披着灰色的披风,像是个宽大的袍子将他们整个身体都罩在了里面。

这一进来他们也是一愣,却是里面早已有人,一个和尚,一对奇怪的爷孙俩,和尚盘坐在角落里,右手不停捻动着佛珠,嘴唇不停开阖,似在诵经。爷孙俩则是很奇怪的大眼瞪小眼的对望着,连进来的人看都不看一眼,仿佛在比谁能瞪的久。

“休息一下,雨小点就走。”

当先一人这一看心道真是他娘的晦气,行走江湖的忌讳这一下是让他们兄弟几个碰到大半,和尚,老人,孩子,就差道士和女人了。

当即叮嘱了身旁的两个弟兄,而话里的意思实则是在暗中提醒他们小心为妙,不然要是死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段,那可真的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剩余两人也多是混迹江湖的老手,听到大哥发话,皆是应了一声,连雨笠都不曾解下便自顾的寻了个角落坐下,生了堆火,驱着寒意。

一切又回到了之前那般的平静。

但,就仿佛老天爷偏不想随他们的意一样。

外面,又来人了。

那围着火堆烘烤着衣服的三人闻声看去,这一看是当真有些无言,好家伙,这一下是来齐了,外头,好巧不巧就见站着的正是一个道士和一个女人。

道士眉目阴鸷非常,下巴挂着一撮山羊胡,身形枯瘦如柴,手中持着一玉柄拂尘,至于女的,这大冷天的身上竟只穿了件白色的素裙,她脸很白,白的就好像没有一丝血色般,哪怕是她的嘴唇都是如此,无不透着古板和诡异,而她手里提着的,是一条捆束在一起的黑鞭。

瞧见这一屋子的怪客,三兄弟心里是不由一紧,心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个念头,这几人该不会是一伙的吧?

他们这一路上可没少见杀人夺物的场面,此时此刻自然便联想到了这上面,心里都是警惕万分。

“真挤。”

道士微凹的眼眶里那对阴沉的眸子骨碌一转,先是打量了一番庙里的人嘴里沙哑道,就像是鸭子般。

庙外的雨此时更急了,落在山林间仿佛雨打芭蕉林般响,马匹不安的来回踱着步子。

他虽然这样说着,可还是走了进来,像是不愿与周围几人一般,直走到那神像前,右臂一起手中拂尘倏忽便已是“嗖”的抽出,这一抽直好似有千百斤之力,那一人高的神像“砰”的是离了神座直飞出了残垣,只等快要落地的时候才四分五裂的碎了开来,里面露出来的竟然是生铁,这神像居然是生铁浇铸的。

三兄弟瞧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当即噤若寒蝉。

至于那一老一少,像是从头到尾压根都没注意到有人来了。

但和尚却停下了捻珠的动作,慢慢抬起了一直垂着的头看向外面碎裂的神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好一会,他是蓦然叹了口气。

“唉,想不到这世道如此艰难,连你们都免不了粉身碎骨的下场,没了香火供奉不说,如今连自己的庙都被人占了,可怜……可怜啊……”

竟是为这破庙里神像的结局而叹息。

因他的话,这破庙本是平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那和少年对视的老者敛去了不修边幅的笑,眉头一蹙看向角落里那个盘坐如石的青年和尚,眼中目光流转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他对面的少年则是如梦方醒,有些茫然的看着里面多出来的几个人,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瞧着一个个古怪的打扮,他就像个鹌鹑般埋着头撅着屁股躲到了老人的身后,不时偷瞄几眼。

道士一挥袖子与那女子本来正要落座,此刻听到和尚的话他那泛黄的眼珠一转皮笑肉不笑的道:“哼,和尚好不聪明,岂不闻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吗?更何况一尊死物何德何能占此间一席之地。”

“因缘果报皆有定数,道长还是勿要妄言为好,否则悔之晚矣!”和尚面目慈悲,摇头轻叹。

“呵,因果报应?报应何在?难不成你指望那尊神像活过来向我讨个公道?”道人不屑的嗤笑一声,只以为是个不通俗世的秃驴,若这世间真有因果报应,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恶人,杀戮了。

就听和尚双手合十,垂下眼帘是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道长,报应即在眼前!”

“轰——”

谁知他刚说完,天空一道闪电划过,惊雷滚滚,乌云遮盖,本就昏暗的天空登时更暗了。

也就在这道闪电划过天空的同时,那三兄弟里面一人身子忽猛的一抖,这一抖便再也停不住了,是抖若筛糠,接着是断断续续,惊惧万分的话语,火苗前,他那张脸早已失了血色,惨白而僵硬,显得诡谲而怪诞。

就听他颤颤巍巍的说道:

“神……神像活……活了……”

风中不停跳动的火苗此刻是格外的刺耳,像是一只幽魂般扭曲着,将所有人的影子投在了墙壁上,狰狞无比。

而那雨中,也在这个时候响起了异样的声响。

道人闻言是瞬间回身看了过去,只这一眼,他阴鸷的眼目是瞬间睁大,瞳孔骤缩,不光是他,连同那三个兄弟,还有他身边的女人,还有那少年,皆是齐齐色变,唯一没有变化的,就只有和尚和那个老人。

就见雨中,一块块分离开来的神像残肢居然像活物般朝着躯干爬去,而后一点点重新拼接在一起,身体慢慢恢复,它在动,像是血肉之躯,以古怪而诡异的姿势弯腰,站起,而后死死的看向打碎它身躯,占了它神座的道人。

那目光竟是说不出的怨毒,让人颤栗。

神像竟是真的活了过来?

庙外。

三匹马儿在屋檐下的干燥地打着鼻响刨着蹄,喘吁的声响也平复了一些,雨水顺着庙沿急落像是一连串的珍珠在地面上溅出一排整齐的坑洼来。

可庙内。

空气已是凝固了。

静的落针可闻,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来源于雨中那具乌黑冰冷的身躯,毫无生气,只因那本就是一尊神像,生铁所铸的神像,没有血肉,没有骨头,更没有五脏六腑。

可现在,神像居然活了,它居然活了过来,而且还会动。

似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一双恶毒,怨恨,阴冷的目光从那斑驳的轮廓上发出。

尽管它的面容五官早已被风雨岁月打磨的趋于平滑,模糊不清,上面还布着一块块不知是苔藓还是铁锈般的斑驳痕迹,但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目光的存在。

就好像上面依附着一只恶鬼。

这诡异离奇的一幕众人瞧的是遍体发寒,额角转眼已是遍布冷汗,躲在老汉后头撅着屁股埋头偷瞧的少年那一头茅草般的头发更是唰的一竖,接着浑身肥肉是不受控制的抖个不停,一张胖脸煞白煞白的。

风雨雷鸣声大了,火光弱了。这荒凉破败的庙宇便更显阴沉,天光后的黑暗只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像是一只鬼手,暗的浓稠,令人发慌,像是深渊倒悬于天空,遮天蔽日淅沥噼啪的的雨落声还有嗖嗖飙进来的冷风愈发让这里显得幽寂。

“咔……咔……”

一道闪电划过,霎时映出了所有人那副僵硬的脸,像是一张面具,涂了层墙灰。

道人眼神微变,在这江湖上行走多年他什么场面没见过,思绪一转便明白遇到高人了。阴鸷如蛇的眸子先是斜瞄了眼角落里垂首打坐的和尚继而和身旁的女人打了个眼色,视线一交道人手中拂尘竟是如白浪朝和尚卷出,女子手中黑鞭亦是反手如黑蟒探出,目标正是那个神像,空气中立时炸起呜呜的风声,乌光如刀,可怕异常。

“好个装神弄鬼的和尚,真当道爷是泥捏的?”

那公鸭般的嗓子带着阴恻恻的冷笑还有杀意。

“噗!”

却说在这紧要关头,庙里那三兄弟生起的火倏然凭空熄灭,本是适应了光亮的几人只觉眼前陡然漆黑一片,腰间朴刀是齐齐出鞘,手心早已被冷汗打湿,警惕万分。

“呼~”

下一刻,那团火竟是又兀的重新燃起,暗红的火苗嗤嗤跳动着,扭动着。

可三兄弟却没有放下心来,本是沉下的呼吸随着他们眼中看到的东西猛的一滞,继而是变的急促了起来,一刹那如遭雷击,踉跄后退的同时几乎瘫软在地,三双眼睛是直勾勾的瞧着庙内的神座。

就在这不过一息的功夫,那神座上已悄无声息多了具冰冷的身影,正是那神像。拼接而成的身躯此时还能得见一条条分明丑陋的裂纹,像是破碎的瓷器般,更加怪诞。

而在神座前,两颗脑袋正扭曲着面孔被摆放在神像脚下,像是供奉品,一旁两具无头的身躯则是倒在血泊中还轻微的抽搐痉挛着,正是那道人和那个女人。

没人知道这一息的功夫发生了什么。

神像又恢复了之前的动作,不再动弹,更仿若从未动过,一切都不过是梦幻,可那地上尸首两分的躯体又该如何解释?锦衣监国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锦衣监国》,微信关注“热度网文 或者 ” 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少年这叫一个气啊,但听到老人的话,他第一个反应却是张手伸了过去。

“你还我馍馍!”

但,不知是气的还是怒的,少年不仅没有惧怕,反而举起一双手,狠狠地扼住了老人的脖子,是朝对方吐沫星子乱飞的吼道:“说,你把我的金链子都藏哪去了?”

一说到这事他那双圆圆的眼睛里登时又浸满了泪水,就在一个月前,他还在南都的鱼龙楼上吃着山珍海味,准备交个朋友呢,不想就多喝了两杯,等醒来就看到一猥琐的老头沉默寡言的对他又摸又捏,还说什么摸骨,这可把他吓的浑身肥肉都是一哆嗦。

老人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慢慢弯下身子,咧嘴露出一排黄牙笑道:“嘿嘿,就着热水还能吃。”

只是如此,便苦了那些埋头赶路的人。

群山绵延,就见蜿蜒曲折的山道上,两个一老一少,一胖一瘦的身影忽然多了出来。

老者须发稀疏,面貌邋遢,身形更是够搂着,怎么看怎么像是没睡醒的穷酸老汉,少的,是一胖乎乎的少年,肥头大耳,蓬头垢面,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袄棉裤,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灰不溜秋的,那模样看着就是像是两个逃荒的爷孙俩。

“咔~”

然后,在他见了鬼的表情中,那坚愈铁石的馒头是慢慢裂开一道缝,然后碎成两半。

“嘎嘣!”

但结局却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可胖少年那双长在肉脸上的眼睛此时却充满了茫然,无助,还有饱含的泪水,像是个受惊了的兔子,怎么看怎么可怜。

每走几步,他便恶狠狠的看着面前那个臭不要脸的老头,嘴里的牙磨的是咯嘣响个不停,一头鸡窝般的头发在风雨中摇摆着。

电闪雷鸣,急促得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细雨如牛毛,开始变得疏密不均,雨点也逐渐变得大了起来。

好一会,许是看够了,少年那直勾勾的目光终于收了回来,杵在袖筒里的手在破袄的夹层里摸索了好一会终于是摸出来个脏兮兮的馍馍。

这一刻,胖少年的眼里终于是闪过一丝满足,脸上的肉在牵动下露出了两个酒窝,似乎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这馍馍更好的东西了。

沉醉之余,他赫然张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就在巨木县之变彻底平息之时,远在山海之外,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轰隆!

惊雷乍响,突兀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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