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树

秦素和依旧没有回头，淡声道：“放下吧。”

应该是把雁如玉当做了送饭的仆役。

“母亲……？”雁如玉哽咽着试探道。

“我不走……”她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看起来不那么悲伤，沉声道，“你就是我母亲，对不对……”

“不，我不是……”秦素和拼命摇着头，两行泪流下，湿润了她干涩破裂的嘴唇。

“我都知道了！”雁如玉打断了秦素和的谎言。

她咬住唇，不想让秦素和自己哭泣的声音。太过用力，牙齿硬生生地咬破了嘴唇，血流了出来，和眼泪混为一体。

温辞抱臂感叹道：“啧啧，母女相认现场啊。”

花千树甩他一记眼飞刀：“我刚刚想哭，别破坏气氛行不行？”

雁如玉只觉得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她只有无声地哭泣着，看着甘愿拿自己的自由去换她一世无忧的母亲，这个有一种陌生却亲切感觉的母亲。

她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叫心疼。

秦素和想伸手去抚摸自己分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无奈锁链捆绑着自己动弹不得。

雁如玉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她，颤抖的双手捧起秦素和的脸。

秦素和的眼中含着快要溢出来的欣喜若狂和欣慰满足。

“你长大了……”她笑起来，“还能活着见到你，真好……”

“你为什么不抵抗？为什么不想办法逃生？”雁如玉抽泣着问道。

秦素和低头沉默片刻道：“因为我想让你能养尊处优的活下去，像一个人一样活下去，而不是……像我一样受尽屈辱的活着……”

她的眼睛中闪烁着雁如玉看不懂的坚定的光芒。

“你知道吗，在雁策把我关进来的时候，我的衣袖里，就藏着一把刀。我大可以冲上去和他同归于尽，不过我没有，因为来的路上，他告诉我，如果我敢反抗，我的女儿就要遭殃。

“我在这里痛苦地煎熬着，就是希望你可以安然无恙的长大。如果你能过的幸福，我连牺牲自己都不怕，拿一辈子的自由来换，又何足畏惧呢。

“如玉，你要好好的。”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微笑着落泪，垂下了眼帘。

任凭雁如玉怎么叫，秦素和都醒不过来。

她惊恐地冲到门外，向守卫大喊道：“快来啊，我母亲突然昏过去了！”

守卫同情道：“雁策给秦素和下了药，每日正午便会沉沉的睡去，直到第二天凌晨，这种药会引发偶尔的精神错乱，记不清事，同时也会让人食欲不振。”

雁如玉怔住，很快再次落泪了。

和刚才不同，这次是仇恨的泪水。

她愤怒到极点，咬着牙，几乎每个字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雁策这个不是人的狗东西……凭什么要这么折磨她……她已经成这样了，难道雁策还不满意吗？！”

她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一路逆着风，风吹散她的发丝，也吹痛她的心。

过路仆役的行礼，树上鸟儿的啼鸣，妃子们的品茶闲谈，她一句都听不见。

耳边回荡着的，都是秦素和的那句：

“如玉，你要好好的。”

她的鼻子很酸。

“看见自己的母亲每天都被这样对待，我该怎么好好的？”她低下头，睫毛上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

原本美好的皇宫，现在变得如此肮脏不堪。

“我的命，是你给的，母亲。”雁如玉用手紧紧抓住衣领，抬头仰望天上飞过的鸟儿，“我会等待合适的时候，替你报仇，杀光那些曾经让你受屈辱的人。”

花千树突然激动道：“哇，感觉这个雁如玉突然一瞬间就长大了啊。黑化！复仇！快！！”

温辞像看傻子一样看过去：“你这么期待干什么。”

“你……”愣了半晌，秦素和才反应过来，剧烈地挣扎起来，“快走！不要再进来！”

锁链的摩擦声掩盖住了雁如玉的呜咽声。

看见雁如玉，秦素和马上愣住了。

二人久久凝望着对方，谁都忘记了说话。

花千树看见一滴泪珠顺着雁如玉面容的轮廓滑落，被火光映成淡红色。

守卫点点头，默不作声地打开了大锁，又退到一旁。

雁如玉正准备抬脚跨过门槛，却突然顿住了。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手握成拳头，紧紧攥住衣裙。

平复了良久心情，雁如玉终于慢慢越过门槛，向里走去。

秦素和错愕地猛然回头。

黑裙更能衬托出她脸色的苍白，瘦削的脸庞，显得那双死气沉沉，黯淡无光的眸子更大了。

从背后看，秦素和就像是被剥离魂魄的死尸一般，毫无生气。

雁如玉止住脚步。昏暗的光线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颤抖的呼吸声表明了她的心情。

三人紧随其后。守卫关上大门，重新上好锁，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见里面有一位女子，背对雁如玉，跪坐在地上。绸缎般柔软的长发及腰，跳跃的火光只照亮了她的一袭黑裙。

她踌躇着，看似不经意地踱步过去，瞟了一眼守卫。

稍稍犹豫了一下，她掏出令牌，递给守卫。

应该是雁策为了防止她自杀，用铁链禁锢住了她的手脚，秦素和的手臂被铁链吊起，脚腕上也被系着铁链。

不知道为什么，她破烂的黑裙没有遮住的后背上，有许多受过拳打脚踢的淤青和伤痕。

如同对待一只很难驯服的小兽。

三人也随着雁如玉一起跑。

只见她来到了那条鹅卵石小路前，顿住脚步。

“之前雁策总说，这个地方我绝对不能来……”她思考道，“可能就是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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