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我的上将大人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眼中流出来的泪，竟然开始有丝丝血迹渲染其中。

保护自己的孩子，是每一个母亲刻在灵魂深处的本能。

女老师已经完全崩溃，对于郑恒毅说的所有话也都充耳不闻，只死死地盯着脚下，竟一步步朝着没有防护网的方位移了过去。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一直表现得生无可恋的女老师在跳下去那一瞬却犹豫了，虽然只是几秒钟的时间，还是让王磊顺利抓到了嘉嘉的胳膊。

杜若笙的心终于定了一些，本能地就要往那边跑去，想要给王磊搭把手。

却有人比她更快。

杜若笙只觉得身子一轻，箍着她的江淮左就已经出现在了围栏边上，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因为前扑的动作而有些重心不稳的王磊。

王磊心一定，不再束手束脚，抓住嘉嘉使劲往回一扯。

女老师的身体已经跳离了天台，见状就想要跟他抢，奈何没有着力点的她在力气上哪里比得过王磊这样的在役军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嘉嘉抱进怀里，然后借着江淮左的力道翻进围栏，将嘉嘉交给了江淮左。

“不……”

“砰——”

随着一声巨响，女老师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没能预算到上面的动静，警察们来不及挪动充气垫和防护网，女老师这一跳也算是如了愿，死得不能再死了。

只可惜了下面围观的师生们，均被眼前血腥而惨烈的画面吓得不轻。

江淮左却是没有心情关心那女老师的死状，正紧紧将嘉嘉抱在怀里，一边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背，一边不停地跟他对话。

“嘉嘉，没事了，没事了。”

“嘉嘉，我是爹地，你现在在爹地怀里，已经安全了。”

可是嘉嘉却全然没有听进去一般，依旧痴痴傻傻地睁着眼睛，似乎在刚刚身体悬空的一瞬间，就已经失了魂魄。

从王磊起跳到嘉嘉被抱进江淮左怀里，描述起来虽然费劲，实际上也不过只是一分钟内发生的事情，等杜若笙的心脏回到它原本该在的地方，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连忙跑过来一把抱住嘉嘉，杜若笙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痛痛快快地嚎啕大哭。

失去还是得到，天堂还是地狱，在刚刚那短短的一分钟里，她也算是尝遍了。

心情沉重的看着劫后余生的母子两人，江淮左心头一酸，同时将他们纳入了怀中。

“没事了，我说过，嘉嘉不会有事的，我也不会允许他有事。”说话间，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江淮左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狠厉。

很好，不管在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是谁，既然敢动他的家人，想来也应该做好了自食恶果的觉悟了。

他会把今天嘉嘉和杜若笙承受的恐惧和痛苦，万倍亿倍的还回去。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第四十五章救赎还是惩罚

江嘉恒被救回来了，这件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

王磊带着警察一边疏散群众一边保护现场，并着人将女老师近乎破碎的尸体带回警察。

早就闻讯赶来的记者们也抓紧最后的机会不断对着尸体猛拍，心里却将女老师说的话牢牢记住了，已经开始盘算起要用什么样吸引眼球的标题和血腥恐怖的图片来发新闻了。

堂堂上将竟然因为老师批评自己的孩子不交作业，而将这个老师整得家破人亡，也不知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接在前不久江淮左大婚的新闻之后，也算是相得益彰，更可以大赚特赚吃瓜群众们的眼球。

然而他们都还没能走出学校，就被郭迅带人截住了。

“交出来。”警察还有郭迅带来的那一小队人将记者们团团围住，视线也都整齐划一地盯着他们手中的相机。

为首那个记者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这……”

可只要想到这条新闻背后可能带来的荣誉和薪资，记者还是咬咬牙挺直了脊背，努力将自己想象成古代威武不能屈的侠士。

“我们是记者，向群众播报第一手新闻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你没有权利没收我们的相机！”

除了这样的事，郭迅平时再好性格此时也是阴沉着一张脸，哪里还有心情跟他理论什么责任和义务。

“全部没收，跟这件事相关的一切都不许他们带出去。”

“是！”

近二十个士兵齐声应道，气势逼人，差点吓得那些记者就这么把手中的相机给扔出去。

郭迅当然不会还待在这里守着，见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连忙又回到了天台上。

上将可还在等着他汇报情况呢。

尽管他已经尽量往严重了去想了，可天台上情况的糟糕依旧超乎了他郭迅的想象。

其他的人都下去了，各司其职处理这件极其严重的突发事故，等郭迅上来的时候，除了江淮左一家三口，就只有代嫚还站在上面。

只见江嘉恒已经被放到了地上，江淮左薄唇紧抿，高大挺拔的身躯蹲在他面前，眼神中透着深刻的担心，“嘉嘉，你跟爹地妈咪说句话好不好？”

旁边的杜若笙同样担心着急地看着嘉嘉，早就泣不成声了。

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江嘉恒却还是跟先前才被救起来的时候一样，既不说话也不哭闹，连眼睛都不会眨了一般，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而这样，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嘉嘉……”杜若笙带着哭腔，话也不是说得很清楚，到后面甚至控制不住去摇晃江嘉恒，“嘉嘉，妈咪求求你了，跟妈咪说句话好不好？求求你，跟妈咪说句话吧……”

在坚强睿智的女人，在这个时候也像是什么都不会了一样，除了哭就是哭。

她多希望，江嘉恒能够跟着她一起哭。

她的哭声，对于本就深陷在内疚中的江淮左来说更是犹如凌迟在身上的刀一般，每一刀都深入骨髓，疼得撕心裂肺。

可他是男人，杜若笙能哭他却不可以，所以他只是双手紧紧握成拳，脸上的肌肉几乎崩成了一块铁板。

现在的情况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很清楚，嘉嘉每多在那种恐惧中待一秒，恢复的可能就少一分。

将嘉嘉从杜若笙手中抢过来，江淮左看着他，脸上的肌肉抽动着，手松开又握紧，再松开再握紧，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在杜若笙反应过来之前一巴掌拍上了他的屁股。

江嘉恒的眉眼抽动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疼痛，却也只是那一秒钟，很快又恢复了木然的状态。

江淮左却从中看到了希望，咬着牙忍着心痛，一巴掌连着一巴掌地拍了下去。

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嘉嘉哭出来，将那种死亡降临的恐惧和着眼泪彻底排除体外。

江家的孩子，总不能跌倒了一次，就永远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吧？

一开始杜若笙还没有反应过来，见江淮左竟然在这种情况下都还能狠心对孩子动手，几乎立刻就凶狠地扑了上来，想要将孩子抢回去。

可是很快她也看到了嘉嘉脸上肌肉的颤动，这才理解了江淮左的用意，痛苦地站在一边看着。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偏偏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哭着狠狠咬住手腕，将心疼化作实质的疼痛。

嘉嘉，我的嘉嘉……

终于，在江淮左都要数不清楚自己打了多少巴掌之后，嘉嘉终于在他又一次高高扬起手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能哭了，嘉嘉的表情也不再木讷，怯怯地看着江淮左，不断努力想要挣脱他抓着自己的手掌，朝着杜若笙所在的方向跑去。

“妈咪，我疼，我疼，呜呜呜……”此刻的嘉嘉才真正的像是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除了不断地喊疼，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场的其他人看到他的眼泪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举世无双的珍宝一般，齐齐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杜若笙更是几乎连滚带爬地扑上去，抱着嘉嘉就那么坐在地上，哭声整天，呢喃着的话语却全是庆幸。

“太好了，太好了，我的嘉嘉回来了，我的嘉嘉回来了。”

江淮左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拦着不让嘉嘉动，此时也似乎脱力了一般，在杜若笙抱住江嘉恒的一瞬间，右手便无力地垂在身侧，重若千钧。

杜若笙心疼，他又岂是真的心如铁石，只是在那样的情况，他别无选择。

“嘉嘉……”

步伐沉重地走到江嘉恒身边，江淮左刚刚开口说了两个字，江嘉恒就本能地哆嗦了一下，整个人缩进了杜若笙的怀里。

小脑袋也埋得死死的，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江淮左一眼，更不要提听他的解释了。

只怕此时在嘉嘉心中，江淮左的恐怖已经可以跟他之前经受的死亡威胁相媲美了。

一抬头就迎上了江淮左漆黑的眸子，杜若笙下意识便想要为他说两句好话。

就算不能立刻改变嘉嘉的想法，至少也要让嘉嘉了解到，并不是所有的巴掌都是惩罚。

女老师反应也不慢，看到王磊后就下意识往另外一边又移了一步，身子前侵就要往下跳。

所有人的心都在这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不断祈祷着王磊快一些、再快一些，不要让惨剧发生。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趁着女老师的注意力暂时被转移，早就从另一边的围栏外绕过来，在狭窄的一小块突出上蹲守了很久的王磊突然起身朝女老师怀里的嘉嘉扑了过去。

围栏离天台最外延不过十厘米的距离，连成年人的一只脚都容纳不下，女老师抱着一个孩子走在上面更是战战兢兢的，要不是扶着围栏，只怕早就掉下去了。

可王磊却像是在平地上一样，一个虎扑又快又准，根本就不担心自己万一小小地脚滑一下，或许就在女老师之前先掉下去了。

他当然知道他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他手下也不会有谁敢这么做。

可女老师这套说辞虽然夸张，却一环套着一环，俨然一个无比成熟的指控。

江淮左此时几乎能肯定，指使这个女老师做这件事情的人，跟指使记者发出“L伦”通稿的就是同一个，而且很显然，对方对他的了解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她是真的想死，并且一定要带着嘉嘉一起。

嘉嘉就算是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此时已经被吓傻了，只知道紧紧抓着女老师的衣服，一动都不敢动。

杜若笙看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想要做些什么，却被江淮左死死钳制着，只能不停地挣扎、掉眼泪。

她发誓，她用她的生命和所拥有的一切发誓，要是嘉嘉今天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会千倍百倍的报复回来，对所有跟这件事情相关的人。

这一系列的攻击，真是来得又快又狠，就算是他，也难免有些措手不及。

江淮左暗中朝郑恒毅打了个手势，是他们读书时无聊发明出来的暗语。

就算下面已经有消防人员放置好了充气垫和防护网，但这女老师已经接近疯狂，谁也不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作为被指控对象的江淮左，却一直到现在都沉默着。

郑恒毅会意，连忙对女老师说：“好，基本的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但警方还需要进一步取证，才能正式定他的罪。这也需要你的配合，先跟警察局报案然后做个口供，警察才能问讯这位学生家长。”

然而他们都没有想到，因为已经抱着嘉嘉许久，胳膊酸了的女老师不过换了下站立的姿势，却刚好看到江淮左跟郑恒毅的小动作，才积累起来的对于郑恒毅的信任也瞬间烟消云散。

“你们果然是一伙的！你在骗我，你只是想要把这个孩子救回去，我告诉你，没门！”她气得浑身发抖，怀里的嘉嘉也随着她的动作开始渐渐往下滑。

我的丈夫终于不堪忍受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趁着我们都不在家的时候自杀身亡，我公公和婆婆也病倒了。因为害怕连累女儿，我只能让父母将她带回乡下，连去见她一面都不敢……”

“我已经被他折磨成了这个样子，我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他不是连别人说他儿子一句都不允许吗？我就是要带着他的儿子一起死，让他也尝一下失去亲人的滋味。”

说着，她竟然真的又朝天台边缘移动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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