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语斋

“是不周山不错了，快到那片桃林了。”

车驶过一片茂密高大的树林，突然出现了一个农家小院，掩映在一片郁郁葱葱之中。

华予道，“停下车，去那户人家问问情况吧。”

老妪的声音不急不徐，十分温和，她也不惊讶，“哦，原来你们要问的是桃林的事儿，来，进来坐坐吧。”

她说着，便领了几人往院子里去，端上了几杯热茶。

屋舍中，也和小院一样，幽静精致，窗台、屋角，都养着盆摘，布置得干净而整洁，但是只有一间卧室。

橱柜内，也仅一筷一碗一勺，似乎是一个人生活的。

华予几人被邀请坐在一个金丝楠木的圆桌前，不远处的博古架上，摆放着许多木雕摆件，她一眼看去，全都是些经年的古件。

“老人家，家里还有其他人吗？”华予问。

老妪笑了笑，“没有，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独居，乐得自在。”

“在这荒山僻岭里，不害怕吗？听说那片桃林里还闹鬼呢，不知道您见过没有啊？”玉郎问道。

“那桃花林，我当然去过，景致美得很。不过鬼，倒是没有见过。”

“世人所说的鬼，应该是里面的桃花妖吧。”她缓缓说着，眼中却有光，似乎被美好的记忆包围着。

“您知道是花妖？那么您见过吗？”木子问。

老妪点了点头，“见过，桃花妖，他们都是男子，有着世间最美的面容，温润如玉，实在是令人迷醉啊。”

“什么，那儿的桃花妖都是男人？难怪传闻说桃花林中的鬼，总是喜欢对年轻的女子下手。”玉郎说道，一边接着问。

“不过，您说他们都，莫非桃花妖，还不止一个，有很多？”

“是的，每一棵桃花树，都可以生出一只桃花妖。”

“桃花妖，只在每年三月出现。生于花开时，死于花谢处。”

“见过他们的人，心常常都会被偷走，因为那些面容，实在是美得倾国倾城。”

老妪娓娓道来，讲着花妖的故事，话语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

“噢，所以说传闻说见过这鬼的人，都会被勾走魂魄，原来是这个原因啊。”木子道。

“是啊，他们又如何会真的吃掉人的魂魄呢。”老妪温柔地说道。

“这么说来，那么您曾经见到桃花妖的时候，也被勾住了心吗？”华予的眼睛，定定地望着那个老妪。

老妪眼眸中的光，温柔地似一泓春水。

“是啊，我曾经见过他一面，此后，便再也未能将他忘记。”

“但是，花妖的生命，实在太短暂了，虽年年复生，却再也没有前世的记忆。他如今还是一个少年的模样，而我，已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了。”

她的语气中，饱含着沧桑和悲凉。

对面的三人听到这里，不由得也有些心凉，静默没有答话。

老妪又笑了笑，“所以，你们来打听桃林的事儿，有什么目的吗？”

“我们只是听说那片桃林很美，想去游玩，但是在酒家里听说了一些不好的传闻，稍微有些畏惧。所以想再确认一下。”

“不过现在听了老人家您说的话，我倒是更好奇了，想一定要去看一看，有没有机会见到您说的那倾国倾城的桃花妖。”华予道。

老妪点了点头，“去看风景倒是无事。”

“但若你听到了温柔的声音唤你的名字，最好不要回头。”

“若是一旦回头了，虽然也并没有危险，但恐怕你的心，便走不出来。像我一样，迷失在那桃林里。”

华予微微颔了首，“感谢老人家的忠告了。”

随后又鞠了一礼，谢过了老妪的茶水，便带着木子和玉郎离开了。

老妪来送他们离开，走过南墙上一面细长的铜镜前。

里面倒映出来的人影，依旧是一身淡灰色的裙裾。

却是冰肌雪肤，长身玉立，完全一副清丽脱俗的少女模样。

她望着白色的帏车启程离开，向着桃花林的方向去。

眼中也亮起了点点粉黛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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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一身淡灰色的衣衫，盘着飞鹄髻，上面还簪了几朵花作装饰，看到门口的客人，脸上带着温柔慈善的笑容。

华予鞠了一礼，“打扰了，老人家，想询问您一下，是否对于那不周山脚下的桃花林，有所知晓。”

小而精致，可见房屋的主人是一个十分精于花艺养植的人。

华予上前，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听到一身缓慢而有节奏的脚步声。

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妪，白净的脸颊上，已经布满了不少皱纹，却气质俨然，风韵犹存，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丽的女子。

“哦对了，我们那伙计还说，他摘的桃花枝，是桃林中最高最大的一棵桃花树上的，那棵树足足有十丈高，如同百树之王。”

华予点了点头，便遣那店小二离开了。

对面的玉郎问道，“怎么样，先生，要管这事儿吗？”

车略微驶过了那农家小院，几人索性下了车，慢慢走过去。

那小舍是用花梨木搭建的，门前篱笆墙上爬满了绿萝和夕颜花，井台周围花团锦簇，院中的花架上还有各色的绿植和花儿。

“先生，按照那个店小二指的方向，那座山应该就是不周山了吧。”

华予抬起头来，透过卷起的竹帘，看到视线的尽头，高高的青山，山脚处却是一抹胭脂般的淡粉色，格外梦幻。

华予沉吟了片刻，“这酒不是普通的酒，里面是有灵气的，他们说的那桃林中的鬼，恐怕是花妖，说不定正是我们需要的花蜜。”

玉郎扬眉一笑，“好嘞，去桃林。”

华予端起瓷杯，又轻轻抿了一口，品味了片刻。

轻声感叹了一句，“在一片闹鬼的桃林取来的桃花，竟可以酿出这么美的酒？这倒的确是很奇怪。”

春风吹起，万物复生。

一辆白色的轻帏小车，行在一片柳暗花明之中，冬日里凋落的百花和干枯的树枝，全都饱含着嫩绿和鲜艳的生机。

遥遥可见东北方有一座高耸的山峦，染着翠色，半山腰笼着一团飘渺的云烟。

“后来那个伙计再去的时候，便说总能听到人语，分明是有人在窃窃私语的声音，再转过头去，却什么影子都看不到了，好像是桃花活了一般。”

“在后来不断有传闻出来，我们怕鬼，都不太敢再进那个桃林了。所以醉春风才越来越稀有了。”

“我最后一次去，是大约半月前的事儿，那时候隐约看到了一个男人的影子，穿着白色的衣衫，飘在空中，非常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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