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从一楼到三楼，即使是白天，楼梯都显暗。
这是楼房设计的问题。
暗淡而冷的楼梯里，却是没了德岗老队长的鬼影。
话说接女儿放学是他的人生乐趣之一。
不仅仅是因为他心爱的女儿，也因为高中的女生着实养眼。
花啦啦的人儿，令大叔看着也眼花花。
陈太阳在众多花儿中看见了自己的女儿陈洋洋，那也是很娇嫩的花儿。
他的花儿！
他陈太阳的宝贝花儿。
“洋洋，这里，这里！”陈太阳朝着女儿呼喊。
陈洋洋走过来，急急忙忙的坐上电车尾座，说：爸，快走。
陈太阳骑车缓行一段距离，问他女儿：洋洋，爸有梦游症吗？
“没有。”
“你确定？”
“我确定啦！我和爸从小生活在一起，没见过爸梦游。”
“这就不好了……”陈太阳心想，倘若自己没有梦游症，昨晚又如何解释？
陈洋洋说：爸，为什么不好？你希望得梦游症吗？
“我宁愿得了梦游症。”陈太阳忧心重重地说，“洋洋，你说我会不会突然就得了梦游症呢？”
“我不知道啦！”陈洋洋不耐烦的地说，“爸，你的头怎么搞的？”
“昨晚撞墙上了。”
“你就不能小心些吗？又是脚伤又是头伤的，你瞎——”
陈洋洋刹然顿语，只因她的父亲的眼睛的确很不好。
“爸，以后小心些，我不想你出事。”
虽说陈太阳并非令人骄傲的父亲，可是陈太阳尽了他的一切疼爱、呵护女儿。
这是全村人都晓得的事情。
陈洋洋更是切身体会了16年。
无论她如何任性，父亲都会依从她。
无论她犯什么错，父亲都会原谅她。
这或者已经不是疼爱，而是溺爱。
陈太阳是个农民，他不懂得如何教育女儿，他懂得的只是把女儿捧在手心里。
凡是女儿的一切，都是对的。
女儿快乐，他就高兴。
这也就够了。
回到家，陈洋洋往床上一趟，就开始玩手机。
陈太阳边做饭边说：洋洋，晚上陪爸爸出街买付新眼镜。
陈洋洋说：你那付不是还能戴吗？
陈太阳说：这付眼镜像爸一样老款，戴着没劲。
“能看路就行了呗。”陈洋洋说，“晚上我和同学有约，不能陪你。”
“女同学还是男同学？”
“男女都有。”
“那你们年轻人玩吧，爸自己去买眼镜。”
陈太阳把饭做好，父女俩吃过晚饭，陈洋洋洗了澡打扮漂亮骑电车出街，陈太阳随后骑他的旧嘉陵摩托车到街上买眼镜。
进入眼镜店，陈太阳选了几付眼镜试戴，脱下眼镜的时候，恰巧有个妇女带着小孩进来，他看到妇女的双脚缠绕着阴森森的黑影，惊得大呼：大姐，你下面好黑！
那妇女当场破口大骂：死灰佬，你要脸吗？活该你瞎眼！
妇女骂了这句，扯着男孩怒而离店。
女售货员说：大叔，有小孩在，你不该跟那阿姨撩那种话。
陈太阳像是没听到售货员的话一般，他只是错愕地看着那离去的母子俩的背影。
其实他看不清楚母子俩的样貌，因为他没有戴上近视镜。
他却偏偏看到了缠绕在女人双脚的那一团充斥着不祥气息的黑影……
“大叔，你还买眼镜吗？”
女售货员不耐烦的声音，把陈太阳飘忽而惊惧的思绪拉回现实。
“买啊。”
陈太阳买了新的近视眼镜，从眼镜店出来，骑着他的嘉陵摩托车返家。
入街的三岔路发生车祸，人群簇拥。
陈太阳路过，往人缝里一看，一个妇人被一辆摩托车撞断了双腿。
这个妇人正是刚才他在眼镜店遇到的妇女，他却没认出来。
鲁迅曾说过，中国人都是爱揍热闹爱围观的。
中国的农村人更是爱揍热闹。
陈太阳也不例外。
他停好摩托车，挤人群里观望。
妇女很惨，双腿骨折，裤儿全是血。
七八岁的男孩在妇女身旁惊慌失措的哭。
妇女看到人群中的陈太阳，突然悲怒地指着陈太阳哭喊。
“死灰佬，你害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从眼镜店出来这么快，不会被车撞……”
陈太阳听到这里，慌得转身逃离。
一者是他怕被妇女栽脏。
二者是他想到那团令人惊惧的黑影……
这事儿太诧异。
他看到妇女双脚缠黑影，没过多久，妇女的双脚就被车撞废了。
这让他感到恐慌。
回到家中，在被窝里躺了好久才睡着。
今日是周五，下午四点半钟，陈太阳从家里出发，到南留市的南留2中接他的女儿放学。
又或者昨晚他梦游？
这事得弄清楚。
陈太阳的上班时间是午夜12点至早上8点，如今下班时间已到，他带着疑惑下班。
全信的没几人。
李天强问陈太阳：醒了吧。
“醒了。”陈太阳说。
这让他松了口气，又让人倍感疑惑。
难道昨晚他看错了？
他想来想去，壮着胆子走上梯楼。
只是他的双脚有些打颤。
准备下班了，陈太阳进楼里收拾他的睡椅，再次想起昨夜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可理喻。
姑且不论他是否是个有胆量的男人，他的眼疾和他的人生经历，足够让他懂得低调做人。
然而仔细的想想，这鬼确实没有说服力。
虽然农村人迷信，啥事都要问下仙姑地理佬，但很多时候都是形式或图个心理安慰。
从他的眼睛出事的那年开始，他明白了与对他有偏见之人进行争辩是没有用的。
从他的父亲死去那一刻开始，他学会了忍耐及承受人世的白眼与诽谤。
从李寡妇毅然抱着刚出生的女儿走进他的家门开始，他懂得了感恩和享受生活。
陈太阳凭着记忆与模糊的视觉回到家中，先是取了备用眼镜戴上。
他换了身新的保安服，赶忙回到万家新城，已有白班的保安到来。
昨晚的事情一直让他心头难安，如同德岗队长的鬼影般笼罩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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