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元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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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需要各式各样的人。”迪特玛朝他眨眨眼,“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他们到了。

地下河碰到了一个大坝,两边的河岸上堆满了沙袋,筏子撞上沙袋停了下来。大坝大概有隧道的一半高,一个发电机连接着水坝上转动的轮子。到处都可以看见国旗:红底白圈,三根触手组成的万字形,代表了契诃夫,特维尔和普希金三个站。当然,很久以前他们就改了这三个站的名字。他们把契诃夫站改名为瓦格纳站,普希金站改名为席勒站,特维站也被改名了,帝国有自己的偶像。

“我先来!”交易员已经迫不及待了。

“除了内裤外的衣服都脱了。你应该做过入伍检查吧?”

医生戴上橡胶手套,检查莱约克的身体,检查他的喉咙,让他露出牙齿。然后戴上听诊器让他做深呼吸。“哈,你这儿是什么?”

“什么?”莱约克有些紧张。

“这里,左边……这里,我觉得……你感觉到了吗?”

“像那样……当然,我感觉到了。”

“要不要治疗一下。”

“但……医生……我“跳舞”跳得很好!”交易员抱怨道,“所以我没事,这不影响我。”

“如果这不影响你,那就好。穿上衣服,兄弟,你可以走了,走右边那扇门。”

莱约克穿上衣服,医生在纸上写下了一些字。中士看了点点头。

“欢迎。”

交易员向荷马和阿尔乔姆挤挤眼——祝你们身体健康——然后溜进了右边的门。那里有一些向下的楼梯。

“好,现在该你了,兄弟。”

他在对荷马说话。

老头走上前一步。他转过头看阿尔乔姆:谁知道这里的医学检查是什么标准?阿尔乔姆的视线没有离开荷马,他没有抛弃这个老家伙。一瞬间荷马觉得这一切似曾相识。医生挠了一下他的喉咙,荷马开始咳嗽,医生仔细地看着。

荷马把自己油腻的外套脱下来叠好放在脚边。他又脱下毛衣,然后脱下他那件脏背心。他就这样全身赤裸地站在那里,身形瘦弱,头顶已经秃了许多。

“好……我们来看一下脖子……甲状腺……脸颊下面……”医生的手摸着荷马的脖子,”很好……没有肿块。我们来检查一下其他地方。“

“我没看到任何肿瘤。你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是吗?你从不去地面,只喝过滤干净的水,是吗?”医生有些惊讶地问,“恭喜!我希望自己老了也能像你一样健康……穿上衣服吧。”

医生在纸上写下了一些字,把纸塞给了荷马。

“走左边的门。”

荷马一下子懵了。他们没有急着穿上外套,环视左右找中士,中士才是那个掌权的人。

“为什么老头要走左边?”阿尔乔姆替荷马问出了问题。

“因为你的老头身体非常健康,”医生回答,“看下记录。”

“正常。适合服役和移民。”荷马拿着记录读了出来。

“适合移民。他们在找有没有肿瘤。如果有呢?”

“右边的门通向哪里?”

迪特玛知道他们在问自己,但他只是微笑着。

“啊!那个年轻人被送去做更详细的检查了。我们还不清楚他肿瘤的情况。有专家会进一步检查的。走吧,老头,别在这儿闲逛。我得检查你的孙子了。”医生有些不耐烦地解释。

荷马犹豫地走向左边的门,还不想和阿尔乔姆分开。阿尔乔姆心想,现在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还能帮老头出头吗?就像我之前那样?

他听到了门打开的吱吱声。

左边门的后面是一条石头铺的小道,被涂上了绿色。小道里挤满了志愿者,都是上身赤裸,一个穿制服的小胡子拿着一个电动理发剪把每个人的头发都剃掉。

“别紧张!”中士说。

荷马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正常人的队伍。阿尔乔姆放心了一些。

“好,现在轮到你了,年轻人。你是……潜行者?”

“是的”,阿尔乔姆摸摸后脑勺,头发已经开始有些秃了。

“你在探险,我的兄弟!好,咳嗽声听上去不太妙。让我看看你的背部,你觉得冷吗?你有肺结核吗?来,深呼吸。”

“你觉得我吸的气够多了吗?”阿尔乔姆挤出了一点笑容。

“你会加入我们吗?”

中士和阿尔乔姆心中都一紧。

“什么意思?”

“嗯……作为一个潜行者。你知道地表辐射并没有下降。你的同事们常常在四十岁以前就……别担心,别那么紧张。没事,放轻松,脖子,很好,喉咙,呃……”

脖子那里,有人得了甲状腺癌,一种最常见的辐射疾病,有些人脖子上会长肿瘤,有些人没什么症状但一个月就死了,有些人长着肿瘤也能活到很老。

如果医生检查出了什么呢?万一他要是说:只剩六个月了。医生说的对,这种事在潜行者身上太常见了。

“你们有什么更详细的检查?做X光?”

“那也太过了,我也想搞一台X光……不,我们没有这种设备。转过去。现在看来一切都好。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胃,不要收腹,没有必要。”

又软又冷的橡胶手套划过了皮肤,在肝和肠的位置做检查。

“我摸不到任何肿瘤,但是你是个潜行者,所以我要问。这一行不错。好,我看不到明显的异常。起来吧。你应该待在地铁里,兄弟,像其他所有人一样。但你还是上去,也许下次我们得送你去做详细检查了。”

“他们检查那个年轻人要花多久?”

阿尔乔姆忍不住想去听一下:右边门的后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安静。

那个年轻人有没有被照X光关阿尔乔姆什么事吗?阿尔乔姆自己也不知道。

重要的是和荷马一起或者离开这个鬼地方。在红线进攻前去剧院站。只要走一站就可以了。离目标还有一步。至于莱约克,他想和变种人作战,先让他证明自己不是变种人吧,蠢货。

“多久……需要多久就是多久,”医生若有所思地回答,递给阿尔乔姆一张许可,“在这种情况下,兄弟,我们也不知道。”

迪特玛骄傲地环顾四周。

“欢迎来到达尔文站!以前叫特维尔站。以前你们来过这里吗?”

“没有,从没来过。”

阿尔乔姆感觉嗓子有点痒。

“可惜了,这个车站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

这话没错,阿尔乔姆已经认不出特维尔站了。

两年前拱门下面全是金属栅栏围成的监狱。牢房里关的都是从邻站抓来的非俄罗斯人。两年前阿尔乔姆在其中一间牢房里待过,计算着距离明早处决的时间,想要在最后一刻呼吸思考一下。

“我们把车站重新改造了。”

牢房已经没有了,天花板上没有烟熏出来的污渍,地上没有了犯人身上流出的脓液。所有脏东西都被清理干净了,遗忘了。

现在站台上已经没有了关人的牢房,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个整洁干净而且编了号的商铺,就像是一个假日集市。商铺周围挤满了人,大家看上去开心而祥和。有小孩坐在爸爸的肩膀上,晃荡着双腿,爸爸正在选购东西。商铺里还放着音乐。

阿尔乔姆忍不住想揉揉眼睛。

他想找到那个当年放绞架的地方……他找不到。

“整个帝国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中士说,“在党的宗旨改变后……我们进行一场改革。我们已经是一个不搞极端主义的现代化国家了。”

人群里只有少数穿黑色制服的人,他们的出现并不碍眼。以前墙上的那些宣扬种族主义和民族主义的海报都消失了。唯一还保留着的标语上写着“健康的精神,健康的身体”。现实确实是这样,车站里有各种肤色的人,不只是有俄罗斯白人。最重要的是——所有人的衣着整洁得体,契诃夫(瓦格纳)站也一样。人群中没人在咳嗽,没人脖子上长了肿瘤。所有的小孩看上去都像是精挑细选过的:两条手臂,两条腿,脸颊红通通得像塞瓦斯托波尔站的番茄。

“这里就像是你说的极地曙光城。”阿尔乔姆转过去对荷马说。

老头紧跟在阿尔乔姆后面,玩弄着自己的胡子,注意力都在自己的那本书上。荷马一手抱着母鸡,笔记插在口袋里。迪特玛把阿尔乔姆的无线电,步枪和防护服都还给他了,但拒绝归还其它东西。

”那里,在那个老办公室里是一个医院。当然是免费的。所有公民每年都有两次免费体检。儿童每三个月就有一次免费体检!你们要去看一下吗?“

”不用了,谢谢,“阿尔乔姆说,”我刚刚检查过。”

“明白!好的,我们……看这里。”

轨道旁边有一排吊车,轨道上挤满了轨道车,像是来朝圣的一样。

“达尔文站是我们主要的交易站。”迪特玛骄傲地说,“与汉莎的贸易额特别巨大,而且一直在增长。我觉得在这个艰难动荡的年代,所有的文明势力都应该团结起来。”

阿尔乔姆点点头。

迪特玛想要什么?为什么阿尔乔姆不用像其他志愿者一样剃光头?为什么每次阿尔乔姆提到要和荷马在一起,迪特玛就打哈哈?为什么一个普通的志愿兵会被带领着参观整个车站?在这个艰难,动荡的时候。

“那里的隧道通向剧院站。”

阿尔乔姆想抛下一切冲过去。

“这里是最不安分的边境。我们正在加强防御,一只老鼠也进不来。抱歉,我们现在不走那个方向。”

现在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去剧院站?母鸡扑腾着翅膀叫了两声:荷马把她抱得太紧了,差点把她掐死了。但母鸡没有跑掉。阿尔乔姆觉得自己就像那只母鸡,他还能去哪儿呢?

“看那边,那里有一个蜡烛作坊,地铁里很少见的。这里是我们的裁缝们,他们能做出上好的袜子,关节疼的人都想买。还有什么?我们走这条路,去宿舍区。”

两个自动扶梯向下通往普希金(席勒)站。他们一行人走下黑色的阶梯,进入一条人行通道:通道的两边都是小房子,房子之间有铜制的电灯,照亮了大理石地板。这里甚至有一个学校,课间铃声一响,干净健康的孩子就跑出教室,他们围到阿尔乔姆身边。

“我们进去看看?”

老师名叫伊利亚-斯特帕诺维奇。他带大家参观了教室:墙上挂着一幅元首的铅笔画,他长相严肃。墙上还有一幅帝国的地图,旁边有一个红线的小人在做锻炼。

“阿尔乔姆是一个有思想的朋友,他作为志愿者加入钢铁军团。”迪特玛开始介绍,“这位是……”

“荷马。”

“有趣的名字!”伊利亚-斯特帕诺维奇摘下眼镜,揉着鼻子,“你是俄罗斯人吗?”

“伊利亚-斯特帕诺维奇!”迪特玛拉长了嗓子,“现在这还重要吗?”

“这是个绰号,”荷马说,“迪特玛也许真名叫迪米特里,是不?”

“我以前是叫迪米特里,”中士笑了,“你怎么会叫荷马的?”

“不过是大家都嘲笑我,我想写一本历史书。一本关于我们时代的历史书。”

“太棒了!”伊利亚摸着胡子,“请来我家坐一坐,喝喝茶。你的想法很有意思。我妻子可以给你做一顿晚饭,如果你饿了的话。”

“我们会来的!会来的!”迪特玛很开心,“你家的茶有多浓?”

“就像我们对祖国的爱一样浓!”伊利亚笑着,露出了发黄的牙齿,“我们家住在通道的尽头,正对着吉普赛人住的地方。”

“我们都享受福利!”迪特玛伸出手指向上,“多亏元首的关心。”

他们把行李都留在守卫那里。

里面是个铺满地砖的房间,充斥了消毒水的味道。屋子里有一张沙发,还有一个戴了无菌口罩的医生站在里面。房间尽头还有两扇门。中士陪他们一起走进去,自己坐上一个高脚凳。医生用浑浊的,橄榄色的眼睛对着阿尔乔姆一行人微笑。他带着口音说,“好吧,谁先来?”

但他们还没有进入车站内部。

他们找到了一个人行通道,门口有路障和守卫。

“先要做医学检查,”迪特玛兴奋地说,“钢铁军团不招收弱者。你们得临时上交你们的装备——包括那只鸡。”

“怎么了?”

“你负责哪块区域?我是说,在地面上你在哪儿活动?”

“我……主要在图书馆,阿尔巴特站附近。以前我到地面上为婆罗门搜集书籍。”

他们跳上了河岸,中士和守卫交换了一下纳粹式的行礼。阿尔乔姆一行人注意到中央轨道控制室就在站台上,以前那里的工作人员也都穿黑色的制服。

守卫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行李,当然找到了所有东西:包括步枪和无线电。中士和守卫耳语了几句,对阿尔乔姆笑笑,边境守卫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很好!”迪特玛开心地说,“很好!帝国需要你这样的人。”

“那我呢?”莱约克问。

荷马拿着母鸡,视线越过众人落向远方:他们没时间把鸡卖掉,也没有时间吃掉它们,所以鸡还活着。

“挺好的地方啊。”迪特玛看着阿尔乔姆,手电筒的光不时从脸上闪过,“你对猎人商行站和剧院那一带熟悉吗?”

阿尔乔姆假装在听,心里却在想其他事。最重要的是第四帝国不能有人认出他来。阿尔乔姆曾经在普希金站的居民面前被宣判绞刑,特维尔站的监狱守卫一定不能认出他,但是阿尔乔姆却跑了出来,这么大的事他们会忘了吗?

“呃?潜行者?”迪特玛抓住了阿尔乔姆的胳膊。

“我去过那里,”阿尔乔姆谨慎地回答。

“你为什么为婆罗门工作?”

“我喜欢读书。”

阿尔乔姆和荷马坐最后一班塑料筏子离开了花卉大马路站。莱约克也在筏子上,他很开心这么快就和阿尔乔姆见面了。那个鼻子上有痣的纳粹中士说自己叫迪特玛。另外两个穿黑色制服的人在划着桨。很快花卉大马路站就变得像一个隧道尽头的硬币一样小,慢慢的消失在了视线中。

空气中散发着霉味。船桨拍打着水面,水面上漂浮着汽油和垃圾。水下有一些模糊的影子在移动,阿尔乔姆好像看到了可怕的不明生物。以前这里没有这种怪物,现在也不可能有。如果有的话,那肯定是辐射带来了一些扭曲恶心的生物。

“你知道红线的先锋部队都是什么人吗?”中士说,“他们把变种人编进先锋队,然后变种人组建成了先头部队。红线把变种人武装起来并训练他们,那里有三只手两个头的变种人,也有得了癌症的变种人,他们逐渐靠近我们的国境,越来越近……红线知道变种人和我们有仇,所以在整个地铁里招募他们。我们的侦察兵说红线在斯利坚斯克大街站设置了一个检查站,切断了连接引水管站的路。检查站的指挥官穿了全身的防护。你甚至无法区分是红线在指挥变种人,还是变种人在指挥红线。我觉得是时候了。红线想要消灭我们,他们在策划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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