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敌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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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霍伊......苏霍伊......以前的保安队长,对吗?他和我是同行啊。”少校开心地说,“我为他感到高兴。”

“哈哈......”

“你是自己从那儿过来的?”,鲍里斯翻着阿尔乔姆的护照,“你是干什么的”。

“还不错?!”鲍里斯偷笑着对荷马眨了眨眼。“你的说法真好。我们共事过一次。我真得很佩服他,他是一个非常专业的人。”

鲍里斯又看了一眼他的杯子,像是希望杯子可以自动装满一样。他小心地摸着自己的脸颊。阿尔乔姆觉得他的脸颊有点不对劲,但房间里太暗了,看不清是怎么回事。少校的脸上好像是画了什么东西?

除了脸颊外少校看上去非常英俊:他很高,前额宽阔,头发向后梳,因为长期办公室工作头有些向前倾。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现出温暖的光芒。他的姓的意思是“揍猪的人”,好像和真人不太符合,甚至有些羞辱。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

“话说,你不是犹太人吧?”鲍里斯问荷马。

“不是,为什么要问?”

“不是,为什么要问?”,房间的主人笑了起来,“我喜欢你,我可以接受你的清高,但许多我的同事就不行了......”

“我不是犹太人,你看过我的护照了。不管怎样,这很重要吗?”

“你的护照?市面上有各种伪造的护照。但我说的不是护照的问题,我说的是你的精神状态。关于的你的疑问:是不是犹太人根本无关紧要。这里真的不流行纳粹那一套。”

一个蓝色塑料外壳的摆钟挂在墙上。玻璃罩上有一行字,就着昏暗的灯光阿尔乔姆念出了那行字,“VChK-NKVD-MGB-KGB-FSK-FSB-SBCCL。”(译注:前面的名字都是各种俄国历史上情报机关的缩写。VChK是秘密警察,NKVD是内务部,这两个是斯大林时期的。MGB是军事情报局,KGB是国家安全委员会,这两个是二战后苏联的。FSK是俄罗斯联邦反情报局,

由克格勃改编来,在1995又重组成FSB,即俄罗斯联邦情报局。)“CCL是环线联盟的缩写。”阿尔乔姆说着汉莎的正式名。

“这个钟可是个稀罕玩意儿,”鲍里斯向他解释道。“整个地铁只有两个这样的钟。真是一件艺术品。”

“你还有问题吗?”阿尔乔姆问。

“当然了。实际上我有很多问题。你可以把手伸出来,手掌朝上吗?”少校在阴影里问。“啊,谢谢。我可以碰一下手指吗。就当是我在和你握手,哦?有老茧。还有这里是被火药熏出来的,对吗?你可以给我看下你的肩膀吗?别怕,让我看下右肩。不用脱衣服。有一块淤青。很明显你时常会用突击步枪。”

“鲍里斯的手挺奇怪的,他的手指有些潮湿,黏黏的,但显然那不是汗,那么......少校松开手后,阿尔乔姆强忍住了闻自己手的冲动。”

“我是潜行者。我说过了。”

“是的。但潜行者一般都穿着防护服和手套。你不是在地面上用步枪的。还有你,尼古拉-伊万诺维奇?”他念着荷马的全名,“请伸出你的手。谢谢,看来我们遇上了一个智者。”

鲍里斯沉思着,捏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指粗壮,好像是他做了很多让手指疼的事,也许他一直在给一个手摇电筒充电。大摆钟发出咯嗒咯嗒的声音。没有人说话,钟的声音格外清晰。金属门隔绝了外面人的说话声,要不是有钟的声音,房间里就会安静地像一个聋人听到的世界。

鲍里斯又整理了一下思路。

“我可以询问一下你们进入汉莎的目的吗?”

“我们只是路过。”阿尔乔姆回答。

“目的地呢?”

“剧院站。”

“你知道未经允许带通讯设备进汉莎是违法的吗?”

“以前不违法。”

“得了吧,以前你可以根本没试过。阿尔乔姆-亚历山多诺维奇”

苏霍伊给了阿尔乔姆他的第一张护照,苏霍伊不可能知道阿尔乔姆父亲的真名。他连阿尔乔姆母亲的名字都不知道。阿尔乔姆可能听过她母亲的名字,但已经忘了。所以苏霍伊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那时阿尔乔姆还不敢和他对着干。从此往后阿尔乔姆就叫这个名字了。但阿尔乔姆还是在米勒给他发新证件的时候改了自己的姓。

“还有一个问题:根据护照你在展览馆站工作生活,但护照却是在大都会签发的。你经常跑来跑去吗?你常去大都会?”

“我在那儿待过一年,在边境服役。”

“不会是在列宁图书馆站吧?”

“就在列宁图书馆站。”

“那儿离红线挺近的。”

“离真正的图书馆更近。”

鲍里斯产生了兴趣,开始微笑。

“那你们去剧院站就是为了离真正的剧院近一点?而不是因为剧院的两个换乘站都在红线手里?别误会了,我只是出于职业需要的好奇。”

“差不多。我准备从剧院站上到地面。”

“当然了,上去用军用无线电?你上去给谁发信息?芭蕾军团?还是芭蕾尸体团?哈。”

“听着。”阿尔乔姆打断他,“我们和红线没有任何关系。我解释过了:我是一个潜行者。这不是很明显吗?看我的脸和头发,我晚上上厕所都不用开灯,我尿的血都会发光。(译注:大量辐射元素聚集会电离空气发光。阿尔乔姆这里夸张了一下。)是的,我带了个无线电。万一我在地面上被困住了呢?如果有东西想把我吃了呢?我就不可以用无线电求救吗?”

“你向谁求救?”鲍里斯问。

鲍里斯从阴影中倾过身子。现在可以看清他为什么在摸脸了。脸上布满了抓出来的血块,有一条一直从眉毛延伸到脸颊上。好像是有人像把少校的眼睛拽下来,但他闭上眼睛躲过一劫。

鲍里斯手上黏黏的东西就是抓痕上流出来的脓液,脓液还很新鲜,没有干。在少校逮捕他们前几分钟发生了一些事。“我来不及准备......”

“也许有人会接听。”阿尔乔姆缓慢地回答。

阿尔乔姆该问鲍里斯关于脸的事吗?但他能得到什么回答呢?什么也得不到,无非就是把少校的注意力引开一会儿。

“也许你现在就应该呼叫他们?”鲍里斯微笑着说。脸上的伤疤让笑容看上去有点瘆人。“因为这可能对你有帮助。在一个车站注册。证件由另一个车站签发。携带武器和三弹匣的子弹。携带禁运的无线电设备。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你这个无线电......我们有理由拘留你,阿尔乔姆-亚历山多诺维奇,直到把事情搞清楚。”

解释一下?给这个人解释无线电是干嘛用的?阿尔乔姆自己都能想到鲍里斯的回答:二十年来没收到过任何信号,没有其他幸存者的证据。你在骗谁呢,阿尔乔姆-亚历山多诺维奇?

少校从他的桌子后走出来,走道屋子中间。踩一踩自己褪色的靴子。

“还有你,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帮帮忙......告诉我些东西?不一定要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你的包里只有一本日记。我们可以把它当成不同的东西,也许这只是一本日志,也许你在为红线的安全机关写报告?嗯?”

荷马缩起头不说话,他还没有抛弃阿尔乔姆。鲍里斯把夹子又收紧了一点。

“好吧,当下是一个艰难的时刻,大家都很紧张,非常时间需要非常决断。你知道我什么意思马?”

阿尔乔姆低头在光秃秃的地毯上寻找答案。

棉质拖鞋从桌子底下露出来,他们看上去......不应该属于这个办公室。

这拖鞋对于鲍里斯的大脚来说太小了。

是一个女人的?

“也许你对这一切有解释,只是我不知道,是吗?我们换位思考一下:我不得不做出我的假设,到现在我的假设还说得通......”

鲍里斯来不及准备,他没时间收好拖鞋。他脸上被抓出了血迹。谁抓的?阿尔乔姆没在考虑如何辩护,而是在想拖鞋的事。是一个女人抓的,用她的指甲。那个女人想把他的脸抓下来,他对她做了什么?

“你,同志,试图通过贿赂官员来进入敌对国,以刺探情报,或者是准备发起恐怖袭击?”

他对她做了什么?

灯光太暗了,阿尔乔姆看不清地毯上的花纹。这个小单身公寓看上很整洁,没人在这里打过架,或是在地上翻滚,或是打翻家具。但那些拖鞋......那些拖鞋散落在地上。所以她来过这里,她被人带进来......他们关上门,锁上锁。就像现在对他们所做的一样。

“汉莎有很多嫉妒我们的敌人。但那台无线电......现在有一台没有申报的无线电被走私了进来......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不是单独行动。你的侵入是某个计划的一部分。有人在协调你们的行动。渗透进环线的地盘,把武器藏起来,或者从接头人那里获得假证件,然后潜伏下来等待命令。和其他的休眠间谍在那一天一起行动。”

荷马感受到了阿尔乔姆无助而透明的眼睛。但阿尔乔姆不想鲍里斯回答问题。他对鲍里斯白眼相向,眼睛看向其它地方。

她是谁?阿尔乔姆想,她经历了什么?

“沉默代表你不反对指控。就这样了,我都猜对了,是吗?”

房间里没有其它出口。只有一扇经过隔音处理的门。一张桌子。一个钟。一台电话。一个塑像。一张被帘子挡住的床,上面盖着合成纤维毯子。万一在床上......帘子很厚,没法看见里面......在帘子后面......在床上......

“这样的话。”

阿尔乔姆开口了,准备供述事实。鲍里斯准备好听了。钟声又拖延了一会儿时间,荷马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呼吸。房间里再没人喘气。

因为少校要杀了她,所以她试图用最后的力量把少校抓瞎。他压在她身上,也许......他在勒她的脖子。

在那张帘子后面,在盖住的床上。就在他睡觉的那张床上。

她应该死了。但要是她还活着呢?

“跳过去掀开帘子?大喊?和他干一架?”

大家都摒住了呼吸。要是床上其实什么也没有呢?

“你们向谁发信号?关于什么的?从哪儿来的情报?”少校快失去耐心了。

阿尔乔姆呆呆地看着他。他脑袋里像是装满了肮脏的地表水一样,快要炸开来了。

她是谁?这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不能再干坐在这儿了。得做点什么。那张帘子——真的要阿尔乔姆管吗?

“你是在指控我是红线的间谍吗?少校?”阿尔乔姆从椅子上站起来。

鲍里斯掏出一把马卡洛夫手枪,放在桌上,一对深邃的眼睛看着阿尔乔姆的瞳孔。要跑已经太晚了,阿尔乔姆必须得离开这个舒适的房间,带着老头一起走。

“你找到了我手上的老茧和火药?很好。我来告诉你这些老茧是哪儿来的。你记得去年碉堡的事吗?你一定记得。你记得红线来的科伯特吗?你一定认识他!他是你的同行。你记得游骑兵损失了一半的部队?为了抵挡红线。与你们的敌人作战,为了你们!如果他们夺取了碉堡的话......我们当时向你们求助,向汉莎,记得吗?当时我们已经绝望了。但你们这些混蛋把部队藏哪儿去了?我就是在那儿练出老茧的。米勒就是因为那一战坐上轮椅的!”(译注:科伯特是游戏《地铁:最后的曙光》中主要的反派角色,指挥了最后红军对D6隧道的进攻。这里的设定应该与游戏中相似。)

“卷起你的袖子,”少校突然换了个语气。

阿尔乔姆不屑地卷起袖子,“如果不是我们挡住进攻,还有谁能帮你们?”,胳膊上的文身已经褪色了。

“至少护照的事没问题了。”鲍里斯清了清嗓子说。

“还有什么问题吗?”阿尔乔姆问。

“你不该对我生气的。我把你押在这里搞清楚情况是用原因的。也许你还不知道,我们快要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了。光上周我们就抓了十五个红线的特工。有间谍,破坏者和恐怖分子。游骑兵当然在忙其它事情,我理解。我很尊重游骑兵,但你们对反情报工作完全无知。也许你们觉得这个星球的未来都掌握在你们手里。也许你们以为汉莎的和平和稳定是理所当然的,是吗?我来告诉你们,昨天我们就抓到一个进入我们供水系统的人。我们从他身上搜出了二十公斤的老鼠药。你知道老鼠药中毒有多痛苦吗?还有一个和你朋友很像的屎贩子在他的桶里带了一个反坦克地雷进了白俄罗斯站。你知道吗?如果他把地雷放在一个关键的地方,你能想象会发生什么吗?这些只是搞破坏的而已。我们抓到了一大帮搞宣传的特工。他们开始抱怨这里没有公平可言,富人越富,穷人越穷。他们说汉莎在垄断贸易,还说因为汉莎在吸全地铁工人的血,工人们都过着悲惨的生活。他们已经开始发传单了!”

鲍里斯在阿尔乔姆面前铺开一张纸,上面画着蛛网一般的地铁地图。蛛网中间是一只胖蜘蛛,蜘蛛上写着“汉莎”的大字。

“在反面,翻过来,上面就写着‘传给一位同志!’或者‘来参加大会!’”,现在他们在蠢蠢欲动,他们想要在我们鼻子底下发动一场革命,明白吗?他们日夜不停。冒昧问一下你去过红线吗?你知道我们面对着什么吗?他们根本不会在我们身上浪费子弹。他们只会用铁棒把我们打死。那些被强迫幸福的人会最后会互相厮杀,最后只能吃食物券。(译注:苏联施行食物配给制,但食物匮乏,领一个面包都要排很久的队。)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苏联霸权。你怎么应付群众起义?你们游骑兵还有多少人?三十个?四十个?当然你们是精英部队,是英雄,只有你们能拯救人类。但面对一群被煽动起来的无知群众,你们怎么办?你们会朝妇女开枪?朝小孩开枪?嗯?我的朋友,你们很懂近战战术,或者如何执行攻坚战,但生活中不止有战斗。你知道生活有多少种可能性吗?”

嗒咔。嗒咔。

鲍里斯双手握在一起,好像想起了什么事,然后紧盯着他短粗的手指看,然后又开始摸脸颊。

“你为什么要去剧院站?”鲍里斯冷静地问,“这个人是谁?”他示意了一下荷马。

“我在为米勒执行一项任务。”阿尔乔姆回答说,“你可以联系他问一问。我不能透露任务细节。这个老头是我的向导,我们正准备去帕维列茨站。”

荷马开始眨眼睛。他听米勒说过这事。他记得米勒真正派阿尔乔姆去的地方。但鲍里斯不知道情况。纹身还在,但如果真的有人告诉米勒阿尔乔姆还在游骑兵服役,或者有人真的把那个听筒拿起来给米勒打电话......“这个老头是和你一起的,”少校随意地大笑起来。“老爷爷可以走了。那个交易员是怎么回事?”

“那个交易员是和我们一起的。”

“他原来是和你们在一起。现在他是我们的了。是他把你带过检查站去谈价钱的,不是吗?他违反了检疫隔离。毕竟有人向一名环线联盟的官员行贿,简单地说,我们得抓个人顶罪”

“不行。”阿尔乔姆摇头说,“那个交易员和我们一起走。”

鲍里斯像是没听到他说话。“这个交易员得和我们待上一段时间。我会让公交送你们去新村站。那里有去剧院站最近的路。让我歇一会儿。”

“对对对!丹尼斯-米卡哈洛维奇。他现在怎么样?”

“还不错。”

“我从塞瓦斯托波尔来。”

“有意思......那儿挺远。那儿的站长是丹尼斯......丹尼斯......天哪,他的姓是什么?”

“米卡哈洛维奇。”

“是的。”莱约克承认。

“你先在外面等一下,朋友。我们私下再谈。我就在办公室里,包括吃饭都是,我的工作已经多得忙不过来了,敌人非常活跃。”

莱约克走了,鲍里斯轻轻地关上门。

“我是潜行者,”阿尔乔姆说。

“我就觉得你是潜行者。那你呢?”鲍里斯转向荷马问。

“你们站长叫什么来着?我记得是卡尔亚平,全名是亚历山大-尼古拉维奇。他管理得还行吗?”

“卡尔亚平六个月前退休了,现在苏霍伊是站长。”

“请坐。”

他清理掉桌上的杂物,看着一个俄罗斯手绘风格的马克杯。阿尔乔姆在想他是不是会给杯茶,但鲍里斯没有。他走到带着绿罩子的灯前,带着一种轻松的语气问。

与此同时,阿尔乔姆和其他人在走廊上,鲍里斯收拾好房间后,把大家叫了进来。

“你是交易员?”,他走进问莱约克。

“你从哪儿来?”

“展览馆站。”

鲍里斯念叨了几遍“展览馆”这个名字,揉揉鼻子,试图回忆起一些东西。

少校的房间非常舒适,看上去像一个单身男士的公寓。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办公室的主人就住在这里。床被一个帘子挡着,露出一个角。床上放着一个毯子,很有生活气息地从帘子下露出来。地上铺着破旧的东方风情地毯,但已经看不清上面绣的细节了。角落里有一个漂亮的雕像:两个穿着红衣服的瘦高男人,面容忧伤,手指细长,手上拿着破剑。

打开门后,少校环视一周,哀叹了一声,把房间里散落的拖鞋都收了起来,放到桌子下面。

“有点乱,别介意。我没做什么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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