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巫局

最后，罗经理拍着桌子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地方水土不好，不适合创业，还不如关门拉倒，也遂了那些人的愿望。\r

李坎喝得尽兴，但这句话却没有漏过他的耳朵，他问罗经理那些人是什么人。\r

罗经理说还能有谁，就是那些周边的占地村民，当年建站的时候因为征他们地的问题狠狠闹了一把，最后公司提供了超标准补偿，才算是把事情摆平。\r

罗经理苦笑，说这只是他自己琢磨的，至于那些人到底是修路还是干吗，他也说不清楚。只要不真到把电站的路挖断的那一天，报警也没人理的。\r

他刚说完，李坎“啪叽”一声把筷子拍到了桌面上，说走，咱们一块去看看他们修的路吧。\r

我心想，跑了一天都快累死了，还有兴致去看人家修路？但看李坎若有所思的样子，怀疑他得到了什么灵感。\r

大家都喝了酒，罗经理要叫他的司机开车过来接我们，李坎不同意，说多一个人多几分麻烦。于是三人当中喝酒最少的我充当司机，开上那辆伊兰特，带着他俩就出了电站。\r

没开出多远，果然见到一条新开的土路横在那，路的一头连着电站的水泥路，成个“丁”字造型，另一头则延伸到远处。\r

李坎问身边的罗经理这条路修到哪里了。\r

罗经理也不知道，他说他才不关心别人的路修到哪呢，他只盯好自家路别被这帮刁民给挖断了就行。\r

李坎按下车窗，使劲儿往远处看了半天，这时候太阳已经差不多快落完了，天色挺暗的，稍远一点的地方根本看不到什么。\r

我问李坎咋搞，要不要打道回府。\r

李坎说既然来了，干脆开车沿这条土路走一走兴许会有什么发现。\r

刚把车开上去我就后悔了，这条土路修得实在太马虎，感觉连路基都没有压实，车开上去像开在一块豆腐上，摇摇摆摆的，根本提不起来速度。\r

路修的很窄，仅有一辆车的宽度，我很怕开到哪个地方发现是断头路，到时候掉头都很困难。\r

我一直提心吊胆地开着，开始是向东，后来右转向南，再后来又拐向西，还好路一直没断，不过我心里觉得怪怪的，总感觉哪里不对劲。\r

李坎和罗经理也觉察出来了，听他们在后面讨论，无论怎么跑，怎么都能从右侧车窗远远的看到电站烟囱上的灯光。\r

我越开心里越觉得不对劲，当遇到第四个右转弯时，我惊讶的发现，车头又指向了东边。\r

不对，如果按这么开下去的话，我们肯定又开回起点了，分明是在转圈嘛！这一路开过来，也没见到岔道啊？哪有人修路这么修的？\r

罗经理也很纳闷，我听到他把车窗按下来，一边伸头出去张望，嘴里一边嘟囔，说怪了，这是在干什么呢？\r

我问罗经理，说这些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弄这幺蛾子，你难道一点儿都不知道？\r

罗经理拍着大腿说，大意了，只想着他们在修路，谁还管他怎么修啊，又不碍我的事情。\r

我心里没底，很想听听李坎的意见，但却一直没有听到他说话。\r

我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他，他坐在后排正中间的位置，两个胳膊肘分别架在正副驾驶的靠背上，身体尽力前倾，脖子伸老长，脑袋几乎跟我平行了。\r

看他这副紧张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了，问他，咱们不会遇到鬼打墙了吧？\r

罗经理无不担心地分析，他怀疑这些村民是想另外修一条路绕过电站，然后再把电站修的这条水泥路挖断。这样既不影响他们的交通，又可以阻止运料的大车进入电站，到时候电站就是无源之水，不得不停工了。\r

我说，那你们还不阻止？\r

村民们一怕对自己身体有影响，二怕这个事情会耽误他们农家乐的生意，所以联合闹了几次，要求发电站搬家。\r

直到现在这个事情也没了结，最近这些人不知道又在发什么神经，雇推土机和压路机在离电站前面几百米的地方横向推出一条土路来。\r

电站修建的时候，为了运料车出入方便，专门修了一条四车道宽的水泥路。当时想讨好村里，修水泥路时一直延伸到了村里。这条路给了村里很大的便利，村民的车从国道上下来，不用再绕以前的那条片石修筑的破路，可以走这条水泥路从电站旁边经过，然后直接进村子。\r

不过这些硬币都是经过八百多度高温焚烧过的，很多都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上面的字和花型都模糊不堪。\r

清理工们需要把硬币捡回去，一枚枚的挑拣，选出那些看起来还能用的，在水龙头下用牙刷狠狠刷，刷掉表层的黑色氧化物，擦干净拿到银行去兑换成纸币。\r

这是个磨人的活儿，他们每天下班回来本身就很累了，还得蹲在厕所里洗刷硬币，一个大男人搞很久，弄得腰酸背痛，一天清理出一二百枚就很不容易了。\r

现在他们没有地种了，又不愿意靠赔偿款坐吃山空，都利用手头的资金和自家小院搞起了农家乐的生意，挖鱼塘、搞地锅饭，专门吸引城里人在节假日开车来消费。\r

本来双方相安无事，各做各的事情，但从去年开始，不知道这些村民又从哪看到一则消息，说垃圾焚烧会在空气中排放一种叫二噁英的物质，这玩意毒性很大，对人畜都有危害。\r

罗经理听得很受用，但嘴上却大倒苦水，说总公司让他到这里来负责简直就是流放，很多人看他表面风光，其实不知道他内里吃了多少苦头。\r

先是因为征地跟占地农民弄的不愉快，然后又因为建厂过程中的一些问题搞得焦头烂额，现在好不容易点火开工，一切好不容易都走上了正轨，谁知道又遇上这档子事情。\r

罗经理说公司也知道清理工有这种外快，但他们要不捡的话，这些硬币就随着过滤物里的其他金属一起当废铁卖了，于其贱卖浪费，不如便宜自己人。\r

我听了觉得挺新鲜，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种来钱的方法，想想这些清理工也都是月入万元的人啊，怪不得抽这么好的烟。难道那三个人都是因为熬夜刷钱累死的？现在新闻上经常能看到有人年纪轻轻就过劳死的，正所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r

可别小看这些硬币，据罗经理说，他们的清理工平均每人每月都能捡好几千块钱的，最多的一次听说有个工人捡了上万块。\r

有这笔收入作为补贴，这帮清理工当然能过上比两千块月薪好很多的生活。\r

李坎对我的说法不置可否，他说他也说不太准原因，只是隐隐觉得三个人的死可能和这件事情有关系。他让我别着急，安心吃完晚饭再说。\r

职工食堂的小炒比大锅菜实在是好太多了，罗经理还拿来一些冰镇啤酒请我们喝。\r

李坎兴致看起来挺高，和罗经理一杯对一杯的喝，他还夸罗经理青年才俊，这么年轻就当上一站之长了。\r

李坎撇撇嘴，说这都是电影和小说里面的烂桥段，现实中哪有这么多冤死鬼复仇的事情。\r

他已经向罗经理了解过了，这家伙，包括那三个死掉的清理工，确实有外财，不过不是通过不法渠道，甚至可以说算是个辛苦钱。\r

原来他们清理工在清理焚烧过滤器时，经常会捡到硬币。这些硬币可能都是人们生活中随处乱放，后来都被混在垃圾里扔掉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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