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谋者
嘴里的马肉很快被吸干了养分，直接丢在沙子上的那块马肉也不再血腥，黄凉将嘴里已经没有了味道的肉生生咽下，然后捡起半生不熟的这块肉，拍掉上面沾着的沙子，然后撕开来塞进嘴里，细细地咀嚼起来，似乎有滋有味。
其实无论是带着水分、带着血丝的生肉，还是被烘烤得半生不熟但总算可以下咽的肉干，都算不上好吃，甚至能不能吃都是个问题，不过此时黄凉也不可能奢求那么多了。
简单的填了填肚子，又运转体内无量功真气抵抗外界高温，保持身体生机的完好，他便背起马皮包裹和千机盒上路。
这种尊敬显然不是对这个青年本身，而是对其背后所代表的某个势力或某个人。
察觉到青年隐隐的不耐，何先生恭敬地摇头解释道：“公子并非边陲之人，自是不知晓此地的情况……”
青年冷笑一声，打断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还有，不要叫我公子，我可担不起这个称呼，叫我的名字就好。”
说完，打量了一眼这位何先生，见他面露犹豫之色，又道：“就叫我阿明。”
“是。”何先生点头应是，在阿明轻声一应之后，继续道：“边陲之地多纷乱，此乃常理，但是楚国与咱们云国战事向来克制，所以这里虽然也有纷乱，但此地最令人畏惧的却并不是这，而是这片大漠。”
阿明眉毛一挑，轻哼道：“哦，怎么回事？难道这大漠还能吃人不成？”
大漠尘沙皆非活物，怎么可能吃人，这自然是揶揄之语。
可是何先生却点了头，沉声道：“没错，此地大漠吃人！”
大名眉毛一皱，冷声道：“你说什么？！”
何先生自然听得出对方是怒而非惊，立刻说道：“这片大漠名为荒古，但其实此地之人却将其称为噬人大漠，而且名副其实。”
阿明怒色稍缓，仍是不解，皱眉道：“我知荒古大漠地域广阔，但一片辽阔的沙漠对于周边任何一方皆没有什么实际价值，所以才放置不管，权当做是边疆之界。”
何先生点头道：“的确如此，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片大漠有一种莫名诡异。据有记载以来，凡是踏入荒古大漠的人皆有大半莫名消失，曾经有位楚国来的先天高手听此传言而心生不屑，遂带领百余名手下进入大漠中，结果……”
“结果如何？”阿明已经被这个故事吸引了，催促着问道。
何先生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其中有畏惧，但也有些怀疑。
他淡淡道：“结果百余人走入那片大漠，归来的却只有一半不到，其中那位先天也留在了那里。”
“那位先天也陷在了里面？”
阿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他虽然不是先天，但先天高手他却是见过一些的，在常人的眼中，后天境界的人就已经是高手了，可是他却知道在先天高手的眼中，后天的提纵飞掠、拳掌裂石的能耐不过是些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罢了。
可若是连先天都陷在了其中，他就不知该怎么形容、想象了。
难道这荒古大漠，真的吃人？
阿明心中疑问，眼睛却捕捉到了何先生眼中的神色，拧眉问道：“你不相信？还是说你所说的这些只是一个笑话？”
何先生摇头，道：“我自然不会欺骗你。”
阿明点头表示相信，他自然是相信的，自从来到此地，他一共见了三个人，三个先天高手，他需要他们去做一件事，去杀一个人。
雇佣杀手自然是要付出酬谢的，他既然选择三个先天高手作为委托对象，自然拿的出来令先天高手也动心的酬劳，事实上，边陲之地的先天高手胃口实在是小得可怜、小得可笑。
而眼前这人对他抛出的诱饵表现得也并不矜持，当然，相比起那位盗匪头子章明，以及靠走私发家的富商楼员外，这一位独行客还是很有自制力的。
不过是杀一个后天百脉境，阿明觉得并不需要三位先天高手，即使那个后天百脉境有些特殊，但特殊的不过是他的身份罢了。
此次他来到边境主上一共给他准备了三份报酬，但能够让先天动心的东西，阿明这个未入先天的，自然也会动心，于是他便耍了个小手段，引得此地的三位先天高手出动，却只给出一份报酬。
人各有志，他所接触的三个先天之中，有人选择了最俗的黄白之物，有人选择了增强实力的精品丹药，而眼前的这一位很有志向，他选择了三分报酬之中价值最大的那一份，一份能供以他彻底成就先天境，乃至外化境，最高到灵宫境的武道秘法。
正是因为此人颇有些志气，所以明明有三位能够供他驱使的先天高手，他却是跟在这个独行客何先生的身边，观察他是如何做事，若是有可能，也许能够将此人引到主上的手下做事。
不过心中所想，他却是丝毫未曾展露出来，甚至他对对方的态度还颇为傲慢，这却是为了以后做打算。
阿明道：“我知道你不会骗我，那么你是对这个传闻不相信吗？”
何先生点头，又摇头。
阿明道：“嗯？这是什么意思？”
何先生面色严肃，道：“这些传闻并不仅仅只是传闻，可是又真真假假，难以分辨，我不是不相信只是不愿相信罢了，所以我只是在感叹啊，也许不能亲手解决这个目标了。”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阿明的脸上。
阿明微微一愣，随后眯了眯眼睛，没有回应对方话语之中隐藏的询问，反而问道：“那么你想要怎么做？”
说完他又补充道：“此事是我主上吩咐下来的，对付一个后天境武者，呵呵！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对我的考验，但我必须要将其完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自然。”何先生微微激动地抱拳一礼，道：“此人，必死无疑！”
阿明闻言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好！”
何先生也笑了起来，强行安抚下砰砰砰直跳的心脏，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这才稍稍平复。
“荒古大漠的传闻真假未知，但是踏入其中就生死各一半，所以有一半的可能不需要动手，目标就会消失在大漠之中。”
阿明轻嗯了一声，道：“继续。”
何先生已经将自己带入了阿明的帮手的身份，虽然阿明的身份此时他也还没有弄清楚，但仅仅只是那一份先天之上的武道秘法，就已然证明对方来历之高，现在阿明更是已经明明白白地展现出了拉拢之意，因此，为了能够得到更多的机会，他对待此事的态度已经渐渐的渡到了必须完成此事。
他继续道：“若是此人不在死的那一半，也没有关系，还有章明和楼小乔两人做保证，我记得章明手下有一个叫做老丁的手下嗅觉极其敏锐，先天亦不能及，而楼小乔则是养了一只碧眼雕，高空俯视总是无往不利，有此二人，阿明主上的命令轻易可以达成。”
话音落下，何先生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此事已经尽在掌握。
阿明听完这些，点了点头，心中已是满意至极。
如他所言，他不知道主上要百胜将军拓疆侯之子黄凉的性命是为何事，此事是否是主上对他的考验，但是此时，这件事已经成为了对这位有追求的何先生的考验。
黑马上的青年瞥了一眼身旁的冷硬男人，问道：“为何停下，怎么？何先生不继续追下去了吗？”
被称为何先生的壮年汉子眯着眼睛瞧了一眼身旁的青年，神色间隐隐流露出一种向往，其中却又掺杂着畏惧之意。
沙漠边地，两声唏律律的马鸣声响起，一红一黑两匹马为缰绳勒住。
红马马背是个身穿黑色武士服的壮年，面容冷峻，僵硬得像是块石头，此刻他正皱着眉毛看向一望无际的大漠。
黑马马背上则是一位衣着寻常，但眉宇之间不自觉流露出傲然的青年，相貌俊雅，仿佛富贵公子，只是富贵公子定然是不会来到这边陲之地的。
倒空了两只靴子里的沙子，黄凉立刻就再穿上，在白天的沙漠中若是不穿鞋子，时间长了就等着脚底被烤熟吧。
不过，有些东西他倒是希望被烤熟。
他站起身来，将黑色的大包子打开——说是包裹，其实里面装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他从那匹马的身上挖下来的一大块肉，还带着血丝的肉。
脚下道路不知通向何方，但唯有向前。
……
包裹里的一大整块马肉被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他在这大漠之中已经失去了方向，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出去，而若是想要走出去，这块带着血液的马肉就是惟一的希望，他自是不能不慎重对待。
从千机盒里面取出一把匕首，从整块的马肉身上刷刷切下两小块，一块丢在沙子上任由燥热烘干其中的水分，一块含在嘴里细细的吸嘬，剩下的一大块则是快速用白天的时候可以当做包裹，晚上气温骤降之后又是最适合的保暖物的马皮包裹上，还打了一个牢靠的结。
至于那黑色的包裹，自然便是那匹马的皮，这张马皮很完整，因为黄凉有一双无论是握剑还是握刀都很稳的手。
其实他的手本来已经不稳了。
再放下千机盒，他就一屁股坐在大包上面，立刻脱下脚上的靴子。
反手一震，靴子之中便立时洒下一捧黄沙。
未入得先天的武者尚无法从天地之中吸取天地之气维持生命，但后天武者又强于常人，对于饮食自然是需求甚大，可以说是处于一个尴尬境地，就黄凉自身情况而言，虽然不过是一天一夜的时间，黄凉却已经感到了饥饿疲乏，甚至愈渐虚弱，体内浑厚的真气不再给他力量之感，反而是成为了负担。
所以，他唯有喝了那并不好喝的马血，吃了那同样难以下咽的还带着血的生马肉。
过后，他的手总算能够稳一些了。
在沙漠中走路对于一般人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那种一脚深一脚浅的感觉一开始还有些趣味，但是时间长了就会乏味乃至难受了。
噗！~
黄凉将身上的黑色大包丢下来，顿时激起一层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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