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痛吻我，报还以歌

宋遥听到这些话，轻笑出声，眸中有着旁人看不懂的深意。“当然不会忘记。你的剧，以后有需要，尽管找我投资。”

杨函闻言一愣，笑着说：“不用这么麻烦，现在……”

“梁导、康导，咱们开始吧。”宋遥从头至尾没有给杨函一个正眼，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

“嗯。”康舒认同。

谢灵的长相是甜美挂的，小圆脸很可爱，但与薄惠君这个清冷孤高的角色，明显差距较大。

“长相是次要的，只要演技够好，没什么不行的。”宋遥轻轻挑眉，唇角带笑。

“也对。”说着梁新转向台上，朝谢灵点了点头。

谢灵也轻轻点头，随后进入角色——

“殿下，您说……我是不是错了？”她侧立着，神色戚戚。

“打一出生便生活在金丝牢笼里的鸟儿，居然幻想无边的蓝天……我真是错了，错的可笑……”她笑着，眼里却含泪，楚楚动人。

“但我不悔。飞蛾向火，明知一死，依旧义无反顾。”一瞬间，她眼中的脆弱无助烟消云散，转为了坚定。

“她要毁了我，我便要她知道，我薄惠君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她的神色，又几近疯狂，面目微狰。

“嗯，还不错。”梁新微笑着点了点头。

谢灵抹掉了眼角的眼泪，灿然一笑：“谢谢导演。”微微鞠躬后便下了台。

“宋总你看呢？”梁新侧首问宋遥。

“最后那一句，错了。”宋遥从头至尾没有翻过剧本，她自己的作品，她烂熟于心。

薄惠君她用看似无情的外衣武装自己，可她的心是善的。即便女二栗姬三番四次诬陷谋害，即便她要绝地反击，她也不该是疯狂的、面露狰狞的。

她是沉静内敛的、深藏不露的、喜怒不形于色的薄惠君。当下定决心的那一刹那，她可以狠，却不能狂。而那所有的狠，只能由眼神展露。

遮住那双狠戾的眼，她依旧是清高孤绝遗世独立的薄皇后。

这才是看透凡世不染纤尘的女主。

谢灵的表演形式，更像是许多剧里黑化的女二。演技是有的，可她没有揣摩透薄惠君这个人物。

康舒点了点头：“她的表演，更像是剧中的栗姬。差了一份孤高，这份孤高，恰恰是女主最大的特点。”

梁新点了点头：“嗯，再看看。”

第二位上台的，正是杨函。

“殿下您以为她是真心待你？”

“呵呵，那不如，殿下同臣妾打个赌？”杨函挑着眉毛，笑意天真。

“赌她栗少不过是个贪慕虚荣攀龙附凤之人。”

“那若是殿下输了，又当如何？”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杨函神色一转，收起了脸上骄傲的少女神情，转为严肃深沉。

“殿下，这世间的情感，本就不是易得的。”

“殿下风华正茂，何愁将来觅不得知心之人呢？”

——“停。”

宋遥蹙着眉头冷冷打断：“杨函，你是圈里的前辈，你觉得你挑的这场戏，和谢灵刚才演的那场，哪个更考验演技？”

谢灵演的，是由不染纤尘转变到绝地反击，是剧中后期的一个小高潮。而杨函演的，是薄惠君初嫁刘启时的模样。

“咳……我只是最近比较忙，剧本还没看到后面……”杨函给自己找着借口。

“是么？可你连这一段也没演好。”宋遥开口毫不留情面。

那傻白甜一般的娇俏轻佻，怎会出现在薄惠君身上呢？

杨函演的前一场戏中的薄惠君，应该是狡黠的、算计的，虽然有着少女模样，却不该是娇俏可人的。

薄惠君的笑容，从来虚无缥缈。

这样的笑意，是杨函演不出的。

“这……一定是最近时间不够，只要有时间我一定可以理解的……”

“忙到连这么几个字的台词也记不住？”宋遥眸中含着冷意。刚才那段表演，很多词都不是她写的。

“我……听说宋遥你一直都提倡不要死记台词，临场发挥或许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是。可你的临场发挥，很差。”

杨函是什么人？四大花旦之一！哪里受得了气？不禁怒了：“你说！我差在哪里？！我不是按照你的意思发挥的吗！”

“攀龙附凤这个词，你知道出于何时么？”宋遥冷冷开口。

“我……”

“攀龙附凤最早出自汉代的《法言》，其作者扬雄生活在汉成帝时期，晚了这部剧的历史背景足足一百多年。”宋遥冷言，将桌上的剧本狠狠一拍，“我允许人自我发挥，但不允许我的作品出现一丁点历史疏忽！”

杨函气的嘴唇都发颤，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有什么办法？谁会想到宋遥连这样一点小错都不肯放过？

宋遥是圈内众所周知的女学霸，近代历史博士，近代中国文学、中国语言学双料硕士，“行走的百科全书”，拼才学，杨函差她宋遥几百条街都不止。

其实很多时候这样的字眼不必较真，毕竟有些含义很难找其他词代替，可杨函对薄惠君的理解实在太错，演技也似乎还停留在当初《灵珠神剑》里大大咧咧的丫头。

让她出演薄惠君，热度固然是有的，收视率想来也不会差，可这口碑，实在难以想象。

她宋遥写的剧本，从来没有一个评分低于8.0，怎么能毁在杨函手上？

所以宋遥只有这样挑刺，让杨函无话可说了。

本来薄惠君一角就未必偏要选出来，她自己来演，自然可以驾驭。

“好了好了，下一个吧。”梁新叹了口气，出声道。

杨函愤愤下场。

“宋总啊，杨函的粉丝量还是很大的，你今天这样直接的批评她……”

“不经历批评怎么上进？她是高高在上久了没人敢批评她。她的演技，有眼睛的都会看，演演普通的古偶剧就算了，我这一部，她驾驭不了。”

康舒点了点头：“咱们要让观众看到我们的诚意，而不是一味用流量明星去吸引收视率。”

梁新无奈的点点头。他也没想用杨函，只是宋遥这么直接的性格，太容易得罪人。

毕竟树大招风，宋遥有的，也不过多个奥斯卡的头衔。那些丧心病狂的粉丝撕起来，哪管你是影后呢？

“遥姐你看！”Shirley的眼光直直落在走上场的一个新人身上。

那人一身白裙，长发飘飘，举手投足间似下凡的仙女。

“是……萧萧？”宋遥蹙眉，微微惊讶。

没有错，是萧宁谣，那个从小和她一条巷子长大的姑娘。

即便六年不见，那古典如从画中走来的气质，依旧让宋遥一眼认出了她。

不施粉黛，倾国倾城，萧宁谣是典型的出尘绝艳的古典美人。眉目孤高，笑意清冷，在场几乎所有人都一眼认定，她，就是薄惠君。

是啊，宋遥当初写这个剧本时，脑海里出现的就是萧宁谣的身影。

从形象来看，没有人比萧宁谣更适合了。

但见她白衣翩翩，睫毛微颤，打落一滴清泪，顺着面颊缓缓流下，竟似生生流进了观众心里。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她轻言：“娡儿……”

梁新微微震惊：“她演的是……薄皇后临终的那段戏？！”

“是……”康舒的眼里也有毫不遮掩的震惊。

薄皇后临终的那场戏，是整部戏最大的泪点，也极其挑战演技。

娡儿，即王娡，汉武帝之母，剧中曾是薄惠君的侍婢。

“你可记得，少陵原？”她嘴角带着浅浅的，似有若无的笑意。

“望你看在这份情分上……照顾好他，还有……”她顿了顿，才道，“荣儿……”

荣儿，景帝刘启长子刘荣，女二栗姬的儿子，在剧中是由薄惠君抚养长大的。

她笑意渐渐明媚，却平白添了三分凄美。

“娡儿……你是有福之人，往后，这大汉未央，便交给你了……”

“不要让荣儿……继任皇位……”

紧接着，笑意微敛，眉目微凛，有着她曾经大汉皇后的气度，眉眼间有几分算计。

“公主……”

这是薄惠君临终前见的第二个人，馆陶长公主刘嫖。

“公主若为腹中胎儿计深远，便将眼光放长远……我去以后，这后宫不过是娡儿罢了……来日方长，陛下的皇子，只会越来越多……”

“栗姬，戾气过重，唯有娡儿……可入主椒房……”

薄惠君，在她人生的最后，为大汉江山社稷，做足了打算；为娡儿的余生，铺平了道路。

只见她神色又一转变，变得柔和温婉，一双眼眸似一汪温水。

“刘启，你信轮回转世么？”

“那好……我在下一世，等你……”

“你要做个好君王，不然，下一世，我会让你找不到的……”

终了，她阖上了眸，落下两行清泪……

韶华终逝，薄惠君，她是涉水的幽莲，倾城之姿，丹青难绘。

萧宁谣，她的一颦一笑，活脱脱便是从书画里走下来的人儿。

她的举手投足，让人觉得她不是在演薄惠君，她，就是那千年前凄美的薄皇后。

“啪啪啪——”梁新不禁鼓起了掌。

瞬间，整个会场里都是掌声。

杨函美眸微眯——一个从没听过的新人，居然也敢踩到她头上了？！让她知道是哪家公司的就完了！

“你叫什么名字，哪家公司的？”康舒出言问道。

“萧宁谣，还没签约。”

又是一阵哗然。一个没签约的素人，居然有这样的能力！

“你是学表演的？”梁新问。

萧宁谣轻笑：“不是。我在汉诺威学的音乐，也在国内的北音学了古典乐和古典舞。”

音乐舞蹈技能max??

宋遥眉眼间尽是笑意：“就她了。”

康舒点了点头，眸中是毫不掩饰的赞美。

杨函闻言坐不住了，立刻站了起来：“宋遥……”

“很久不见了，虽然当初我被网络攻击你也没说什么，不过圈里就是这样嘛，以前的情分还在。你要是有空，一起吃个饭？”宋遥的声音不小，在场都听得到。

当初宋遥被千夫所指时，杨函一言未发，如今宋遥高高在上，杨函却要拿所谓的“旧日情分”来拿下薄惠君这个角色？

怎么可能？！

杨函闻言哪好意思在待下去？只得找了借口匆匆离去。

宋遥冷笑一声，拉着萧宁谣坐在了身边，低声问她：“什么时候回国的？小白知道了吗？”

“一个星期前，他还不知道呢。”

——

题外话：

1-七夕超长更新。

2-谢灵有原型，后期还会出现。

第一个上台的，是谢灵，出道也挺多年的，但一直不温不火。

“长相……似乎不太符合……”梁新微微蹙眉。

没有关系，这么多人在这，宋遥总不可能当场给她下面子吧。她可是流量担当，只要她出演，有着【两颗灵珠再度合作】的热度加持，这部剧自然大火。这么大的好处，傻子才会不要呢。

杨函轻舒一口气，依旧自信满满。

她杨函要出演的剧，哪个不是整个剧组都迎着捧着的？

杨函不是没拿过影后，只不过她拿的影后，不知注了多少水，听都没人听说过的影后，和奥斯卡比起来，云泥之别。

至于“幸福”二字，杨函已然结婚，只是曾经的爱意早已随时光流逝了，如今不过是因为女儿，勉强支撑着婚姻的空壳罢了。

Sunny这一席话，可是让杨函尴尬不已。

“好。”梁新点了点头，对工作人员吩咐，“准备开始。”

杨函愣怔片刻，挤了个笑容出来，回到她的座位上。

“她和宋遥是旧识吧……名气又那么大，她来了我们还试什么镜啊……”

“什么公开选角，说的好听，杨函来了，我们还有的比嘛！”

“呵呵……遥遥，我们都是从《灵珠神剑》出来的，现在你混的最好，可不能忘了我们啊。”

这一番话，便是要同宋遥攀交情，拿下薄惠君一角了。

她干笑两声，道：“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

“拿了影后，生活幸福，我们遥姐自然一切很好，多谢您关心。”宋遥身后的Sunny面带笑容，却字字讽刺。

可她与宋遥之间，何来交情呢？

周围其他来参选薄惠君一角的女演员见此都议论纷纷——

“天哪那是杨函啊！”

“嗨，遥遥。”杨函穿着一身深粉色连衣裙，朝宋遥走来。

宋遥抬起头，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嗯。”

不冷不热的语气，让杨函不由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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