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家雀屎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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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生看她要哭,赶忙说:“不是拉倒,别哭啊。”

花丽还是哇地哭出来了,啪一下把手巾扔在脸盆里,说:“妈,何根生欺负我。”刘老师早听到他们说的话,心里偷着乐,使劲憋着笑。听花丽喊,也装作没听见。

文秀正在往灶里添柴禾,听见就火了。拿起一根秫秸,撅成两截,大喊一声:“何根生,我早就想打你了。”就要抽过去,小丽跑过来,死死拽住他的手,又喊:“妈,我哥要打何根生。”

文秀在西屋,听到这儿跑了过来,问道:“大哥,这濑歹就这么有劲,能背动这么大东西呀。”

秋廉说:“可不是,早晨我们都码着印去找了。从细沙河边上走的,是两只濑歹,在村南头缓了一口,放下歇一会儿,又背起来走了。一直沿着大西沟里进山了。刘老师,我今儿个去公社,也算是师出有名了。王剩子也去,带着人,支出十支枪来。这大雪天,白耳狼没有吃的,来村里祸害东西,没枪不行。”

根生听直了眼,说:“小丽,我回家一趟,一会儿回来。你替我告诉你妈一声。”说完一溜烟儿的跑去找大智了。

秋华起来了,没开里屋的灯,怕吵醒弟弟们,下了炕,说:“嫂子过来了,我哥呢?”

秋仁家回道:“他不能先过来,孩子醒了,跟前没人不行。老妹子,嫂子问你,那天咋和老婶闹了半红脸?”

秋智妈说:“啥时候,华,可不行啊!咱们老秦家,可没有顶撞长辈的门风啊。”

刘老师喝止文秀,说:“小丽,你先喊根生欺负你嘛,你哥才急眼的。妈都听见了,根生明明在夸你,咋是欺负你。说你长得白还不好吗?还有,这些话肯定是别人说的,根生不告诉你,你咋会知道?别吵了,放桌子吃腊八饭。根生是客人,你们多让着他。”收拾好了吃饭,根生吃了三碗粘干饭。刘老师看他那样,还不太饱,不好意思再吃了。刘老师也不劝他,怕吃伤了他,嘱咐在家看书、练字,她一会儿带着人去公社。

花丽家刚刚撤掉饭桌,秦秋廉来了,说:“刘老师,大伙儿都说你是好人,这都是有目共睹的,我们没有不管的道理。今儿个我们都去,老孙不一定能去了,他们家的两个猪都让濑歹(狼)背去了,一块儿买的两个,都五六十斤了。”

根生说:“小丽,你捡的家雀屎在哪儿晒着呢,咋看不见你使呢?”

花丽说:“你说啥呢?莫名其妙的话,晒家雀屎干啥?”根生说:“同学们都说你脸白,是因为你每天早晨去捡家雀屎,晒干了洗脸,我给我大姐说,让她骂了一顿。你今儿个说实话,是真的吗?”花丽停下来,怔怔地看着根生,嘴开始一撇一撇的。

秋华说:“妈,我没有,也没敢告诉你,老二婆子(二嫂)一个头巾晾在衣杆上不见了,我从她家门口过,她问我看见没,我告诉她没看见,她唠叨着,这院没别人来,会是谁拿去了?我听着就吃味了。问上了她,我老婶就挡横,说我心虚,我就急眼了。和我老婶没敢吵,骂了二婆子一顿。我老婶说我没家教,和我姐一样,又蛮又刁,说要找你来。”

秋智妈说:“他嫂子,找你去了?”

秋智妈说:“枣树、梨树、核桃树那道上全是雪,得扫开一块。”

秋仁家说:“行,妈,我扫,你上饭。”婆媳盛了一碗饭,一碗菜,先在门外的天地位上供一下,跪下磕头。然后拿着扫帚,把树下面雪扫干净一块儿。再拿着手电筒照着,秋智妈跪下去磕头,然后起来用筷子把饭涂到树上。每一种树上都涂抹一些,嘴里叨叨着:“树神请吃腊八饭,来年一棵打八石。”完事后,婆媳俩又磕头。等仪式结束了,两人也快冻僵了。常言说“腊七腊八,冻死俩仨”,是一年最冷的时节。天已经亮了,两人回屋向每个灶里又添了些柴,都蹲下来烤火。

秋仁家的说,“可不是!到我那儿好一阵数落,我没敢回口。”

秋智妈妈说:“那就好,改天还不得找我啊。一会儿孩子们都起来了,雯和武也过来,咱们都盯着点,别让他们吃多了。黄米是好东西,但粘东西都硬,吃伤了就不好了。”

根生在刘老师家睡到天光大亮,花丽给叫醒了,大家开始洗脸。根生看着花丽洗脸,花丽说:“根生,你一会儿就洗,干嘛看着我?”

大智和弟弟磨蹭着,不想睡,妈妈和二姐一直催,没办法,只好说:“妈,早晨叫我,我帮你祭神”。这是每年都说一遍,最后谁也没起来,妈妈就说叫了,你们不起来。这里的风俗,每到腊八前一天夜里,这家庭主妇不敢睡觉,怕鸡叫时起不来,而且人们等不到鸡叫,有挂钟的打过十二下就做准备。秋智家里没有挂钟,秋智妈就趴在窗户的玻璃镜上看三星,三星要落下了,就是过了半夜。流传多少代的一句话,“谁家烟囱先冒烟,谁家的高粱先红尖。”显然不是这几年说的,人民公社二十多年了,都是生产队的,一点儿自留地也不一定种高粱。意思是谁先做腊八饭,就保佑谁家过得好。

秋智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要下炕。有人敲窗户,“妈,开门。”是秋仁媳妇。秋智妈赶忙去开门。婆媳忙活着煮饭剥蒜,在西屋锅里炖白菜和豆腐。这腊八饭做起来比较费事,事先泡上米并不是什么特别,就是为了好熟。放水是个技术活,秋仁媳妇过门儿几年了,还没敢独自操作。水放多了,真成粥了,放少了,就烧糊了。腊八粥并不是粥,叫干饭,又不能捞出来。大概两个小时过去了,秋智妈说揭锅吧。揭开锅,一股热气,腾空而起。屋里面顿时互不相见,秋智妈打开门,热气像细沙河泛滥时腾起的浪花一样,拥挤着争先恐后的冲了出去,满屋里飘着饭香气。看锅里,香喷喷的黄米饭,金黄金黄的,点缀着芸豆和白棒子渣,不用说吃,一看颜色就觉美不胜收。

秋仁媳妇说:“妈,鸡叫四遍了,毛愣星(启明星)挺高了,祭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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