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三大”的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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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智看她扭着大屁股满院子转,最后看她找了一个玻璃片,不慌不忙地把碗扣过来,在碗底下画十字。秦秋智着急了,这一个个画完了可得耽误时间,他估摸着现在已经开席了,也可能因为他耽误了。别人他倒不怕,只是怕“地主婆”姥姥那阴森森的三角眼。催促说:“二嫂。你快点,你在干啥呢?”

二嫂一边画着一边说:“老九,我给你说,我都做了记号,不能错了,错了我朝你说。上次你大姐添箱(女方婚礼),就错了一个碗,还有…..”

大智没回答,也没等她说完,抢过筷子就跑,走到门口回头喊一句:“你拿着碗吧,我先走了,你快点。”一溜烟儿地跑了。二嫂嘟哝了一句,“这小兔崽子。”

杠头秦德禄接过话头:“秋仁,你去忙吧,今天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最难的是你啊,你要挺住啊,啥事和你六叔多商量。”秋仁的眼泪就下来了。

何六儿说:“各位爷们都多担待吧,席不成席,菜不像菜的。今儿个酒是没有了,知客这么多年,今儿个的滋味最不好受。”然后大声喊道:“黑子,黑子,到这桌来吃饭,吃完饭快去上学。”

天已经大亮了,炕上和地上已经摆好了桌子和碗筷。姥姥居然没叫醒他,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跑了出去,看一群妇女在围着哭。是两位姑姑回来了,在真哭,或者说是哭唱。接下来村里人络绎不绝地来悼念,送来裱纸,磕头施礼,孝子们要陪跪。来人也要说几句,不管好坏,孝子们都要听着,不能反驳,但是基本都是好话。秦家人不论远近都在这里,其他姓氏的不是沾亲带故的祭奠完就走了,花丽的爸爸妈妈一早晨就在这帮着张罗,看到上班时间了,刘老师嘱咐秋仁几句,和花叔走了。秦秋仁在心里默数着,看人来差不多了,只差耿家人了。

清早三姨两口子来哭了一场,匆匆走了,因为是耿家人,怕族里人看见。快吃饭的时候,耿志带着他两个兄弟来了,拿着香纸,跪下点着了,和两个兄弟一起磕了两个头,秋仁和大智跑过来陪跪。耿志家里弟兄四个,他是老大,老二是占柱爸爸,老三就是耿全,耿福是老四,耿志站起来说:“德望兄弟,咱们是老兄弟了,你是个好人啊,这庄上没有不借你光的。话说回来,你也作孽了,缺德了,生了老五这不是人的王八蛋。”说到这里旁边的人都怔住了。

何六儿跑过来,拉着耿志说:“大哥,你这是干啥?人死为大,有啥深仇大恨也揭过去了。”四兄弟耿福听大哥这么说,很生气,拽着大哥说:“大哥,知道你这样我们都不来了。”

秦秋智到家时,主桌已经上菜了,主桌就是杠头这两桌。各桌上放着一大盆金灿灿的小米饭,三个大海碗里盛着菜,一碗炖豆腐,一碗炖酸菜,还有一碗混菜,里面零星的有几块肉。旁边有两个人专门负责盛饭,菜走马灯似地往上添。何六儿作陪。吃了一会,何六儿喊道:“老三,领着弟弟们来磕头。”秦秋仁排行第三,早就等着呢,喊大智过去。二哥秦秋义去请材了,三哥秦秋礼去当兵了。只有秋仁他们哥两个。桌上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算了,别磕了。”“什么年代了,可是该改改了。”等等,说是说,没有人真的阻止他们。

哥俩郑重地跪下,大智学着大哥行了礼,站起来,秋仁说:“都多吃点儿,一会儿全仗你们了,老五找人去淘换酒了,现在还没给回信,早晨是喝不上了,要不这大冷的天儿正好暖暖身子。这天坑子也不好挖,我已经让秋昌、秋富带着柴火去坟地了,先把火拢起来,冷了也好烤烤火。二大爷,你让我准备破土用的公鸡也带去了。”

大智说:“记住了。”大智有几分怕他。这时二大爷秦德禄和三叔秦德寿带着一帮人来了,都是这个村的。二大爷是杠头,他大清早就带着秋仁挨家去请的。二大爷德禄是大智最熟悉的长辈,写一手好字,秦家的族谱在他们家,过年时也在他们家供祖宗,也叫家堂。是一辈辈传下来的。过年大智要跑去很多趟。今天找这么多杠工,都是看他面子。严格意义上讲,这席面就是招待这些人的。

大智只好去老叔德明家去借碗筷,老叔家的大儿子秋荣媳妇和二儿子秋昌媳妇跟着回去。按排行叫二嫂和四嫂。四嫂找出碗和筷子自己拿着急匆匆地走了。这秋荣家的就在磨蹭着。她长得有特色,秋洁开玩笑说她有“三大”,大嗓门、大脸盘子、大屁股。当初就为这大屁股,秋荣说啥也不同意,但是德明两口子乐意,大屁股女人生小子,这是祖上传下来的秘诀,打着骂着秋荣,总算娶到家里,生了两个孩子,没达到老两口的要求,生了一男一女。

耿志大声说:“你们让我说完行吧?”挣脱他们,接着说:“兄弟,你今年是本命年,是少亡啊,你算是给你儿女们免罪积德了,一路走好吧。”说着也掉了几滴眼泪,扯着两个兄弟走了。

桌子已经摆放整齐,这要招待出殡的人和亲朋好友。秦秋洁跑了几家,桌子够了,盘子、碗筷还是不够。何六儿生气了,说:“秋洁,老七,不是六叔说你,过年你也是二十岁的人了,你是负责家伙什儿的,马上就开席了,还没齐!老七,快借去,记住我嘱咐你的话,借的家伙什儿做上记号,还时候别还错了,你们这组几个人?”

姥姥的笤帚疙瘩就过来了,“挺你的尸,谁害你爸啊?还不是你们这些业障。”大智听不懂,又躺下了,挺尸吧。“耿全啊,阴魂不散,把他叫去了。”又是姥姥的声音。

想到爸爸的音容,大智有些难过了,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是死了,那就是回不来了。姥姥他们嘀嘀咕咕地说一些东西,他也听不懂,也不去想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睡了多长时间,被一阵震天的哭声惊醒了。

秋洁说:“四个,算上老九,他太小啊!”

何六儿说:“他小也得去,他是正头香主,这家里除了他还有谁呀!大智,老九。”大智急忙跑过去。

何六儿问道:“昨晚说的事都记着没?”

大智知道睡不着又得挨姥姥骂,索性装睡。悉悉索索地好像有人走了,有人下炕,一定是去送客,谁也不说话,大智知道是怕惊醒他。过了一会,“唉,都是命。”是妈妈的声音,随后是几声抽泣声。“老秦,”是姥爷的声音,“先把人发送了,下一步再说下一步的。”

老秦就是大智的妈妈。妈妈叫什么,大智不知道,只知道姓刘,这里的风俗就这样,嫁到秦家,娘家人就叫她老秦,哪怕你刚刚十七八岁。大智爸爸叫她秋霞,秋霞是秋智大姐的名字,好像有一种默契,妈妈就答应,有时大姐在家爸爸也叫,还就是叫不错。其他人就叫她秋仁妈。

“报应啊,报应啊。”姥姥的声音,“去万庄这条道走了多少年了,咋能滑下去呢?雪再大也不至于啊!”大智隐隐约约地感到爸爸的死因是意外,是被人害死的吧?“我爸是被人害死的?”大智一骨碌坐起来,一声喊,吓了大伙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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