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造梦弄魂
“老爷，老爷，我时间不多了，您听我说，丫丫已经为我们报仇了，妈妈已经被丫丫杀了。”
“丫丫？你是说言芙的……找到了？”
“从来不曾丢过啊老爷，她一直都在醉春楼被妈妈秘密养着的，我不敢告诉老爷，是怕庞夫人……老爷，丫丫在醉春楼的牌号唤‘红巧’……”
“明日公堂，只有您能救丫丫了……”
‘蔓柳’最后丢下这一句，五根银线撤回，那张水袖纸片消失在夜色里，‘蔓柳’也凭空消失在烟雾中。
庞老爷仍四处寻找，痛声疾呼。
花林里的魂儿有多痛苦，画卷中在榻上睡着的庞老爷就能表现得多痛苦。而乔笙只是控制着那纸片人头部的中指微动。
真真的神态复刻！栩栩如生！皮影戏里的技艺师傅跟这简直没法儿比！
这一根线，怎么就能控制着人，表现出那么复杂的情绪的？
而那榻上身躯的高呼造成的巨大动静，到底是把一干人等吸引来了。仆人唤来管家、管家喊来丫鬟、丫鬟告知奶妈子、奶妈子将披衣趿鞋的庞夫人扶了过来。
只是那庞夫人一进门，听到庞老爷疾声呼唤之名，脸当即黑成了烧死鬼……
乔笙也是挺有耐心，那庞夫人在塌前立了多久，他就控制那纸片人喊了多久。五指翻飞、银丝弄弄，庞老爷随之手舞足蹈、声声悲切、泪流满面，似乎不把庞夫人气个口吐鲜血、七窍生烟便誓不罢休。
我在一旁看得甚是快活，恨不得能有壶酒在手边，小斟浅饮，兴起时再拍手称快什么的……
最后还是庞夫人败下阵来，丢下一句“全散了”，踉跄着步子离开，怕是要一夜无眠矣。
等到房门被带上，房里重新归于平静时，乔笙才收回那五条银线，纸片人也化作一团烟雾。
而那林子里的庞老爷仍抱首痛苦，那纵横的眼泪比真金白银都还真。
我不禁想起，彼时他对这幅画的理解，“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大概他对言芙蔓柳都是有感情的。
可他对庞夫人的感情看起来也不假，这人心呐，怎么就能装得了这么多的情？理解不了理解不了……
“你摇什么头啊？难道这出戏不精彩？”乔笙站了起来，立于树梢上，扇子依旧摇得意气风发。
“精彩精彩，弄皮影戏的好手！”我由衷地赞道，想了想，又问，“彼时你故意打碎花瓶，让丫丫捡回那把长命锁，是方便庞老爷与她相认？”
他目光闪烁，扇子也不摇了，道，“咳，让其认祖归宗，这也没什么不对吧？”
“哦，这种时候认祖归宗，”我点点头，“怕是要遭殃！”
“哎，你别老被这一人之命运，障眼了你对全局的理解！现在重点是抓住要害，将庞家和严家搅个天翻地覆啊，至于丫丫，待事成之后，又不是不能救！实在不行，我将她一个瞬移，送至千里之外，又不是不行。”
“你……”
“你老这么揪着一点不放，到底是明善诚身，还是‘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你自己心里怎就没点数？”
我被他劈头盖脸骂得有些懵，又觉得这人擒着扇子，在树上乱窜转圈的样子，怎地那么可爱？
“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我掩住嘴上的笑，道，“你说的，最后实在不行了，就一个瞬移，将她移至千里之外。”
“咳咳，那什么，先别说这些了，赶紧把魂送回去……”
……
那庞老爷失声呼唤，“去哪儿啊？柳儿，柳儿，莫走……”
乔笙五指发力，也控制着另一张纸片，于是从画轴里也看到，庞老爷阖眼于榻上，却举起双手、高声呼唤，“去哪儿啊？柳儿，柳儿，莫走……”
“如何救得？”
“老爷，明日公堂审案，您一定要去啊……”
话还没说完，水袖纸片人一边青丝飘飘、长裙飘飘地飞远，一边叮嘱，“老爷，您千万千万、务必要去啊……”
说着，那控制水袖纸片人的手一曲一直，然后五束黑光从手指处沿着白线灌进纸片人里，那纸片人颤了两颤，然后树下便传来声响。
“老爷——老爷——”
再往树下一看，那戏子，啊，不，‘蔓柳’，在月光下青丝飘飘、水袖飘飘、衣裙飘飘地踏风而来，纵使我成了鬼，也被这画面唬住。
“什么？”庞老爷身形晃了两晃，“我女儿，竟在醉春楼接客？！”
“老爷，好死不如赖活着，过去一切都不说了。关键是，现在丫丫杀了妈妈，正逃亡在外，为今之计，能救她的只有老爷了！”
“老爷早看明白了不是吗，柳儿，不，从姐姐开始，与老爷的相遇，就是精心安排好的策划，我们，都只是人家挣钱的命饵子，不会有好下场的，只是……只是，即便知道命不久矣，柳儿仍想像姐姐那样，为老爷留下个一儿半女……天不遂人愿，蔓柳，到底是没这个福分……”
“那两个狼狈为奸的狗婆娘！残害我儿，我死也要跟她们拼了，不嗜其血、啖其肉，不解我恨！”
这是真真真的女鬼啊！！
我被唬住了，那庞老爷却没有。
“……”
“好了，万事俱备，好戏开始。”
原是茫然无光的眼神，听到这声音震了两震，转过身去，几欲老泪纵横，迎上去，握住蔓柳的手，“柳儿，柳儿，怨我，都怨我没用，让你们孤儿寡母……命丧黄泉……”
“不怨老爷，是柳儿心甘情愿的。”
“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跟庞老爷身上那个纸片人相通，用来控制庞老爷肉身的！”
“你控制庞老爷肉身？”所以方才他对纸片人说听我命令是这个意思？
“当然得控制他肉身了，不然让人以为他死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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