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灵契约

“你瞧不起我？！”

“不是，檬哥……”

“傻瓜，以后再不准说这些话了，我要是用你的钱，那还是男人吗？！”

然而这生死祸福啊，就像那戏文里唱的，“玉壶佳人宝马骁，意气风发不寂寥，错了错了，泰极否来茔头草，生来死去无解药”，这不，那戏子转着圈儿，刚一唱完，突然倒地不起！

众人都只当她是没站稳，但我看得很清楚，两条漆黑发亮的夺魂锁链“呛啷啷”地从房檐上飞来，直直地钉在那倒地不起的戏子肩膀上。而与此同时那黑白无常也随之飞来，箭步标前，链条一挺，竟生生地将那人的魂魄从肉身里拔了出来。

我看得一阵寒毛直竖，连退几步，躲在一柱子后捂着自己的肩膀，生怕飞来一条锁链钉在我身上……

没过多久，楼下便传来一片哗然，应该是众人发现那戏子已亡命，我仍不敢抬头……

直到乔笙低低缓缓的声音传来，“起来吧，他们走了。”

我缓缓睁开眼睛，入目而来的是一道白色屏障，罩着我跟乔笙。乔笙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旁，眼神里尽是悲悯之色。

“来人，来人，”严檬披着长袍，拉开房门，“楼下发生何事？”

一小丫鬟赶忙地上前应道，“蔓柳姐姐跳舞晕倒了，惊扰了严爷，请严爷回房休息。”

……

严檬关上房门的瞬间，还不忘四处看看，他扫过我的时候，正好与我目光相撞，我不知道他看到我没有。

片刻之后，才阖上房门。

“这严檬不简单呐，”乔笙喃喃着，“我设的这道‘障生屏’，连黑白无常都没发现，倒是让他感觉出来了。”

我叹了口气，没应他话，探着身子向楼下望去，那戏子已被人抬了下去，丝竹管乐再次响起，又一波莺莺燕燕涌了上来，片刻功夫，又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欢腾依旧。

一股窒闷缠亘在我心头，“那戏子……”

“是被那老鸨所害，”乔笙接过话头，又偏头道，“走吧，正好我们也要去认识认识那老鸨。”

我们到那老鸨房间时，那戏子刚好被几个男丁装进了麻袋里，然后被抬了出去。

这都算了，重点是，我居然见到了庞夫人！！

乔笙一脸见怪不怪的，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听她们讲话。

那老鸨之前被乔笙用法术控制着，跟个纸片人似的，这会儿恢复正常了又能说会道起来。

“庞夫人，您看，这蔓柳虽年纪稍大，姿色渐衰，但好歹也曾是我们醉春楼的花魁，那恩客可都念着她呢！这会儿为了让您舒心，可是一尸两命啊……”

“你还敢跟我提一尸两命？”那庞夫人眼一横，咬牙切齿道，“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你做生意就做生意，别打我们家老爷的主意！现在倒好，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从我们家老爷那儿挣一份钱，又从我这儿挣一份钱，你可真做得出来，就不怕那贱人半夜来找你？”

那老鸨从头到脚打了个冷战，随即又正色道，“庞夫人，咱可得把话说清楚了。这首先就不是我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我知道这事儿的时候，蔓柳可是连孩子都怀上了！您与其怨我，倒不如去怨你们家老爷，您说说，这事儿都搞多少次了，我这儿有多少姑娘让你们给害了！”

那庞夫人冷笑道，“你这儿的姑娘，她接了什么客，你会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那老鸨脸不红心不跳地竖起手指，“我发誓！若是我知道，就叫我……”

“怨鬼缠身，不得好死！”那庞夫人替她补充道。

也不管乔笙如何，我自己先出了房间。

但我也没胆量再飘外头去，生怕再遇上那两位无常大人，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人多、灯亮的地方安全。

……

想我生前也是光明磊落之人，即便是当年逃荒快饿死，都不曾遗失本心，现如今成了鬼，反倒行这些趴墙偷窥、蝇营狗苟之事。

尤其听了别人这些闺房之事，更觉无地自容。

“没，没人啊，檬哥……”那姑娘吓得花容失色，泫然欲泣。

严檬赶紧丢下匕首，将姑娘拥进怀里，“不哭不哭，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檬哥，你最好了，您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好人！”那姑娘将头扎进严檬怀里，肩头微微颤抖着。

“可是，这一千两，不是小数目啊……”

那严檬又将姑娘拉到怀里，“其实这些年，我也存了些钱，只是那钱，原本是准备给你赎身的，现在，若真被那老道算准了……”

“不知道，那老道没说，但这两天确实不太平。”

“檬哥，这些年，奴家这儿也存下了些钱，若是能帮檬哥过了这坎儿……”

严檬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安慰着道，“到青州就好了，一切就都太平了。只是现在多事之秋，才不免紧张了些。”

那姑娘抬起头，眼睑上还挂着泪，“那咱何时能去青州啊？”

那严檬依旧手持短匕，浓眉紧锁，只是那目光渐渐从我身上移开，四处梭巡着，找东西的样子。

“刚感觉，有人就站在那儿看着我。”严檬用短匕指了指我刚刚站的位置。

那严檬叹了口气，搂着姑娘重新躺下后才道，“不知道，你爹太贪了，要了我们家五百两彩礼钱，还逼我娶你姐那个破鞋，现在又要成亲后，帮他们庞家举家迁至青州，哼，他们想得倒挺美，那跟要我入赘没什么差别了！他们这是拿我当开路的牛马使！”

顿了一下，严檬又继续道，“而且，刚算命那老道士，说得也太准了，他连我哥在凉州都知道，还要我们家现在备好一千两银钱消灾。”

“灾？会有什么灾？”那姑娘撑起胳膊。

乔笙一手钳住我的手腕，一手暗运内功，丝丝精纯的白气从他那边渐渡过来，我的魂魄顿时更加清透。甚至一低头，我都能透过自己的身体，看到后面的窗子和墙壁。

我有些慌得看向乔笙，他竖起食指放在唇中央，又指了指帐子里那两人……

“檬哥，檬哥，怎么了？你别吓我啊！”那姑娘手足无措地拎着被子，盖着两人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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