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灵契约

乔笙笑了笑，冲我道，“现在还不到还魂的时候，你且稍安勿躁。”

我点点头，又道，“要不你松手试试，看我会不会掉下去？”

然后，他松了我，我没掉下去，但也飞不起来，像被钉在了这个高度，不上不下的。

那翻腾的黑云缓缓地穿过我的身体。

而且我飞到哪儿了？

脚下蜿蜒盘旋着一条蜈蚣样的东西，应该是条连亘山脉。

“臭小子，你还敢飞天上来！叫我们好找！”

我一惊，回头一看，那黑白鬼差大人手里各执一条锁链，正阴恻恻地对我笑着。

“拘了几千年的鬼，还是头一回见到能上天的，这要让酆都大帝知道了，还不得将咱俩丢到油锅里涮。”

我吓得动弹不得，忙拱手道，“两位大人海量，小生不是故意要为难两位大人，只是尘缘未了，恳求两位大人网开一面……”

“少废话！尘缘了没了，不是你说了算！”

话落，两条乌黑发亮的铁链“呛啷啷”地就向我疾射而来。

完了完了。

我还没见到芝芝，我还没亲耳听到她的说辞，此生就要这样糊里糊涂地不了了之……我心不甘，我心不甘呐……

然而锁链飞至我肩膀锁骨前方不及一寸处，锁魂笔横扫而来，就势截断了锁链的方向。

我还没反应过来，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乔笙拽住我的手腕，急急的一声，“快走”，然后拉着我就往下飞。

我回身望去，那支笔还在跟两位阴差大人的锁链碰撞纠缠……

呼——吓死我了——

乔笙拽着我连跑带飞，十几个起落后，又回到了那醉春楼外头。

窗纱涌动，一束束暖光射出来，春意无限。

乔笙眯眼看着我道，“你运气修身的天分，倒是挺出乎我意料的。”

我拱手道，“我刚就是凝神回想了一下小时候荡秋千的感觉，不知怎地就撞到那两位阴差大人手里了，倒给你添麻烦。”

“无妨，我早跟他们打了几千年照面了。”他又展开扇子摇了起来，“不过你天分真的不错，若你生前有幸结上道缘，兴许还能脱离轮回位列仙班。”

“呵呵呵。”我尴尬地笑了笑，不知怎么接他的话。

“也罢，等回头有空闲了我教你运气同时如何调息，现在先进去看看，估计差不多了。”

“恩。”

我点点头，随他再一次穿墙而入，里面也是完事儿了。

严檬和那女子盖着被子，躺在床上相拥闲叙。

“檬哥，奴家遇到您的时候，也不是……”那女子将脸埋进严檬怀里抽泣着，“也不是完璧之身了，奴家配不上您……”

“傻瓜！你当初也是生活所迫，我不会嫌弃你的。”严檬一下一下拍着那姑娘的后背，诱哄道，“你放心，到时候给你赎了身，我带着你一起去幽州，给你风光大娶好不好？”

“奴家不要您风光大娶，奴家只想一辈子陪着檬哥，安安静静当个妾侍就心满意足了。”

……

我站在床头，听着他们俩的甜言蜜语、信誓旦旦，又不觉想起了芝芝。既想起我们以前的海誓山盟，又为她现在的处境深深地感到悲哀。

为了困住严檬，尚未正式婚嫁，名不正言不顺，芝芝就过去守在了严家。谁想此刻，严檬搂着另一名女子许诺要风光大娶。

我真想知道，此刻她可后悔背叛我吗？

“可是，”那姑娘抬起脸来，秀眉微蹙，“姐姐她会答应吗？”

“哼，她不答应也得答应！要不是她老娘死死捏着委任状，老子才不情愿对着她那张脸！”那严檬的熊掌摸着那姑娘的脸，柔声道，“等到了青州，我就慢慢将你扶为正室。”

“檬哥您千万别这么说，姐姐她好歹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以后您为官了，姐姐她还能帮您打理后方，可我，我啥都不懂呀……”

“傻瓜，不懂我就让人教你！”

“这些东西哪儿教得来的，姐姐她从小在那个环境下长大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贵气，可我……”

“丫丫，既然你们是同根生，凭什么她是天上云，你是地下泥？我不许你这么想！甚至对我而言，她是那遮天蔽日的讨嫌云，而你，是那最清新香甜的春日泥。”

同根生？？

我记得，庞老爷只有芝芝这一个独女啊！难道是在外头私养的小妾所生？

我不自觉地弓起身子，隔着帐子，朝那姑娘的脸凝眸望去。细细一看，那眉眼，确实跟芝芝有四五分的相似……

“什么人？！”那严檬猛地翻身而起，从床边挂着的衣服上抽出短匕，虎目圆睁着，直直朝我望来。

我吓得连退几步，他是看到我了？！

结果！

这真的好高好高啊！！

“那你现在再找找。”他扇子摇得悠哉，一副准备看戏的样子，“反正现在也闲来无事。”

然后我闭上眼，回想起儿时家中后院有一个歪脖子树，母亲挂了两根绳子在枝子上，绳子下面绑块木板，就给我造了个秋千。

我站在上面，抓着绳子，秋千下落时就下蹲，急速升高时再猛地站起，秋千就能飞得好高好高了……

刚在门口挽着严檬的银红衫子姑娘，此时衣衫大开，五花大绑在那太师椅上，细长的凤眼里噙着眼泪花子，嘴角却又含着笑。

那严檬光着膀子，伏在姑娘身上，像头三百斤的黑野猪伏在白嫩嫩的家白菜上，那拱白菜的声音，听得人面红耳赤。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乔笙摇着扇子对我道，“你刚在巷子里左右飘的不是挺开心？你方才是怎么左右飘的，现在你就上下飘嘛。”

“我刚是找到了荡秋千的感觉。”

哎。

“飘絮无根浮萍落，与世无关一残魄。”

我别过头，冲乔笙道，“先，先出去吧，看这个会张针眼的。”

“咳咳，恩。”

飘到大概三四层的时候，他又拉着我，一头撞进了楼里面。

那一眼望去，可了不得。

乔笙拉着我，又撞出了墙外头。

外头朗月高悬，清风摇树。

但我一点没有清风拂面的感觉，身上的长袍也纹丝不动。

我本以为他说逛窑子的话，意思是会先帮我还魂，毕竟没肉身那不叫逛窑子，那叫偷窥。

结果证明我们就是偷窥，窥的就是那严檬。

乔笙拽着我到醉春楼后头的小巷子后，摇身一变，又恢复了那般玉树临风。紧接着他拽着我的魂往上飞，我看着脚下越来越远的地面，更觉无根无基、虚无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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