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为之命
“对，有为之命，意味皆可为。施主掌中有凤眼，可谓出自祖荫丰厚、钟鸣鼎食之家，又因是父母晚年再得之子，更是宠爱有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施主无论决定做什么，都是有相当好的条件，皆可有所作为。不过……”乔笙吞了后面半句话，故作犹豫状。
严檬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锭银子放在摊子上，道，“道长但说无妨。”
乔笙丝毫没有犹豫，伸手就把银子抓进怀里。又慢腾腾道，“不过施主偏偏选择了一条最难为的路，恕贫道直言，施主为此，近来会有一场大难，此时可初见征兆。”
“施主无需过于忧心，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要想度此一劫自然是花钱消灾了。”
见他又准备从怀里掏银子出来，乔笙赶紧摆手阻止，“施主误会贫道了，这消灾的法子不在贫道这，而这消灾的钱财也是一笔巨款，贫道劝施主早早回家，写一书信给远在凉州的兄长，也好让其早做准备，备好这一千两银钱。”
“一千两？”
那严檬失声惊叫，似虎啸一般，引得路人纷纷回首，还都以为这卦资是一千两。
“咳咳，”乔笙虚握拳头，掩嘴低声道，“天机不可泄露。”
“哈哈哈……”原来这所谓的天机是这么来的！反正世人皆看不到我，我便放声大笑起来。
“是谁在发笑？”
那严檬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吓得我这小清魂当场抖了三抖。
这人能听到我声音？！
乔笙立刻正色道，“无人发笑呀，公子听错了吧？”
“不对，我听到了，就在道长后面。”
……
我屏住呼吸，站得更远了一些。乔笙又跟他周旋了两句，才将他打发回醉春楼里去了。
然而他走后，乔笙便紧锁眉宇地嘀咕道，“事情不妙啊！”
“我也觉得不妙，他是不是看得到我，哎呦——”我刚想在乔笙对面的板凳上坐下，结果忘了自己是个鬼混，一穿而过，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好不狼狈。
反正天彻底黑透了，也看不真切什么，乔笙伸手将我拉拽起来，又在对面那板凳施了下法，道，“现在能坐了。”
我一边坐下，又问了一遍，“他是不是看得到我？”
乔笙摇头，“那倒不会，但他肯定是感觉到你的！”
“是不是因为他杀的我，所以在他旁边，我怨气格外重的缘故？”
“不是，你怨气虽不轻，但还没有重到变成厉鬼的地步，要不然你刚刚怎么连个板凳都碰不到？”
哦，所以是我还不够上档次？
“退一万步讲！”乔笙继续正色道，“就算你化作厉鬼，凡人也决不可能直接感觉到你。”
“厉鬼之所以害人，是因为他们能搅乱凡间秩序，比如触碰人间之物制造惊吓，亦或者通过附身来假借他人之手，但说到底，这些都是凡尘之物，你大笑几声，按理说，他不该感觉得到。”
听他说着，我也不禁深思起来，“那又是为何呢？而且他掌纹也是够奇怪的，哪儿有人手掌心张那样，跟冰裂纹瓷器似的……”
“唯一的解释，可能是……”
我抬起头，急急地问，“是啥？”
“他不是普通凡人。”乔笙一本正经着。
“……”他这句很正确的废话叫我没法儿接。
乔笙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摊上大事了。”
“……”
没过多久，一人朝摊子走来，俨然要算命的样子。
乔笙直接站了起来，“收摊啦，收摊啦，施主还请明日再来……”然后趁着夜色晦暗之际，无影之手一动三变，尚未看得真切，整个摊子就被收进了藤架里。
我看着他这手速有些懵。
“咱们去哪儿？”
他背起藤架，诡谲一笑，“走，咱们逛逛窑子。”
“道长果真神机妙算！”那严檬也是被唬住了，当场又掏了锭银子出来，“还请道长教我如何度此一劫。”
乔笙咧嘴一笑，又是毫不客气地将银子抓进怀里。
“何为桃花劫，何为牢狱灾，还请道长明示？”
牢狱灾我倒还能理解，左不过是他身上背了我这条人命，但这桃花劫，是指芝芝么？
“求而不得，得之不实，可谓桃花劫，争强好胜，胜之不武，引来牢狱灾。贫道直言快语，多有得罪，还望施主见谅。”乔笙说着，又冲他一合掌。
只见那严檬低头在那银红衫子姑娘耳边说了句什么话，那姑娘松了他，然后他跨着大步子朝摊子走来……
“道长能看吉凶、测前程？”
乔笙掂须笑着道，“是，公子是要卜卦，还是测字？”
那严檬睁着虎眼，打量了乔笙半晌，方收回手，嗤笑一声道，“在这扬州城，无人不知我是谁，道长您说我这有为之命倒不足为奇，现在又信口开河说我有大难，莫不是想多骗些钱财？”
“施主此言差矣，”乔笙将拂尘从左手换至右手方道，“贫道言施主近来会有大难，绝非信口开河，贫道斗胆戳破天机，公子身上的征兆，是指这桃花劫，和牢狱灾……”
乔笙也是被他这掌心给唬住了，借着摊子上微弱的油灯，看了好半天，才清了清嗓子，瞎掰扯道，“施主掌心复杂，纹路奇特，实乃……咳咳……实乃有为之命。”
“有为之命？”
严檬看了看乔笙，又似不经意地擦了我一眼，我又心慌气短起来……哦，不对，我现在没有气，但我是真的有点怕这人。
“那就烦请道长替我看看手相，占卜下往事前程。”
果然，一银红衫子的佳人刚挽上严檬猿臂，就被乔笙的吆喝声给吸引住了，回头一看。不知是不是我错觉，我觉得他是看到我了。
而透过春楼里射出来的光线，我这才看清那人的脸，浓眉大眼，扁鼻肥唇，天庭饱满，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即非亡人，神似阴差。
乔笙合掌道了声“得罪”，便端住他手腕。
那一肥大的“黑熊掌”抻开来，掌心纹路纵横凌乱，绵密复杂，罕见至极，像拿着锤子和凿子在干净冰面上凿了一下，裂开的无数冰裂纹。
哪儿有人掌纹张这样？这人在襁褓之中是怎么抓的拳头？
“吁——”那马在醉春楼前被勒停，立马有两个青衣小子上前来将马牵走。
“观天象、看吉凶——卜卦象、测前程啦，不准不要钱啊——太上老君梦中亲授……”
乔笙还在朗声吆喝着，但那醉春楼的妈妈都无动于衷，那些荆衩布裙的姐儿们也就咬咬银牙，自然不好发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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