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慈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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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最低的每年六十元计算,纵然二十年没有续费的死者亲属,需补缴给殡仪馆的寄存费也仅有一千二百元,然后每年再继续缴费六十元即可。

殡仪馆收取这些费用主要用于为寄存在那的骨灰进行防腐、防潮和卫生处理,而这些收费价格又是物价局统一规定的。

可就是这样一笔并不会给正常收入家庭带来经济负担的费用,依然被很多人拒绝和推诿。

“宁恕,”谢天将不知道是偷来的,还是花钱买来的一大堆东西放到电视柜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谢天急于去哈尔滨“盗墓”,她这两天已经不止一次催促我了。

“我只是想帮帮这些可怜的人们。”我揉了揉太阳穴,将手里的电话号码单放到床头的话机旁。“殡仪馆明年就要搬迁了,他们的亲人到现在都不肯露面。”

闻言,谢天向孟翔伸了下手,孟翔从裤兜掏出一张褶皱得不成样子的报纸,在展开报纸时,里面掉出一个鼻烟壶。

幸亏酒店房间的地面铺着地毯,不然那鼻烟壶一准儿得摔碎。

我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孟翔,孟翔不好意思地笑笑,“练手时拿的。”说完,将报纸递给谢天。

“练手”?“拿的”?我这两天忙得没顾上他们俩,谢天居然带着孟翔出去“练手”去了?

我怒瞪了眼孟翔和谢天,这俩人早晚得给我捅个大娄子出来。

无视我的恼怒,谢天指着报纸上的一则标题为:“津北市殡仪馆迁址及无主骨灰下架处理通知”的豆腐块新闻。

“看看,你随便去买一份报纸,都能看到这个公告。”说着,她将我放在床头话机旁的电话号码单拿起,简单地浏览了下,“你这是要做慈善事业吗?”

谢天嘴里叼着一颗棒棒糖,盘膝坐到我身边。

“这样吧,你算一下,需要多少钱,我看看我带来的钱够不够。如果够用,你也不必要给这些坏人打电话了。”她用食指敲打着电话单上的“坏人”。

“这怎么行?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一百多万呀?!”我已经给谢天添了太多麻烦了,这些日子以来,我跟孟翔和唐师傅的所有食宿开销都是她在支付。

有钱,不代表可以乱花,她或许不在乎,但我在乎,我不想欠她太多,关键是办完鬼老太的事以后,她跟我分开去别的地方,处处都需要钱。

谢中阳之所以给她那么多银行卡带在身上,估计就是不想她没钱花的时候再犯老毛病。

我也一样,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二进宫”。当然了,除非她头脑发热想再进一次监狱“旅次游”。

“这有什么不行?钱就是用来花的,花哪儿不是花?再说了,虽然花的是我爹地的钱,但我们是在做好事,我爹地知道的话,肯定会举双手赞成!”谢天无所谓地耸耸肩。

坐在床边正用遥控器搜台的孟翔,小声地咕哝了句:“就算有再多的钱,遇到喜欢的东西,她照样喜欢拿,而非买。你和她老爹的担心纯多余!她的身手,连监控都成了摆设。放心吧,没人能抓到她,除非她自己去投案自首。”

上一次偷博物馆汉印,谢天就是在事后突发奇想,想看看监狱里是啥样。投案自首后,警方无论在监控还是门锁上,都未曾查到任何跟她有关的痕迹线索。

“诶,大妹子,谢天的这个主意绝对可行!”鬼老太在一旁出言附和,“你只算了欠殡仪馆的钱,你有没有算过,那些老小鬼们死前私藏的值钱东西和钱有多少?指不定你不亏还赚!”

“可是……”拿到手的钱叫钱,空有承诺,没见到实物,我可不认为会不赔还赚。

“别可是了!”二人一鬼异口同声地打断我。

谢天急于离开津北去践行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盗墓”行动。

孟翔偷听不到鬼老太的想法,但我和鬼老太对话后的想法他能听到,他也急着随谢天去哈市“一展拳脚”。

鬼老太自不必说,她是急于“夫妻合墓”。

“我也认为可行。”丛刚从窗外穿进来。

“殡仪馆里的鬼魂跟你进行的条件交换,是让你帮忙给他们的亲人打电话,而你已经做到了。”

他像一个卫兵般笔直地站到我身前,“如果你再负责给他们缴费并安葬,那他们会将本打算留给后人的财产一并给了你,你只有赚,没有赔。”

瞥了眼谢天,他续道:“这钱,就当是暂借谢天他们父女的。更何况,你可以通过这件事,在津北市留下一个美名,一个慈善家的美名。”

当然了,也有一部分登记亲属已经离世,出现断代,致使那些无主的骨灰久置冰冷的殡仪馆里与灰尘为伍。

谢天不明白我从哪里知道这些电话号码的,她也不问。我忙着联系逝者亲属,而她则忙着带身体康复的孟翔逛街。

有的是与死者已经隔代,只想留着钱祭奠自己的父母,至于祖父母、外祖父母,甚至曾祖父母、太祖父母等,他们压根就没见过面,不想管。

更有甚者,有些登记亲属因兄弟姐妹间产生利益纷争而互相推诿。

还有一部分人是因为移居外省他乡,甚至移民海外,没时间往返奔波办理此事。说白了,就是不想掏钱。

值得代代相传的是有价值的物品,而非骨灰。值得人们去追思和缅怀的是逝去的年华,而非亲情。

“近代亲,隔代远”导致很多逝者的亲属对他们的记忆逐渐淡化,直至忘记他们的名字,更遑论前去殡仪馆续费或者为他们的骨灰安葬了。

“喂,你好,请问你认识黄爱娟吗?”

拒绝的理由多种多样。

有的亲属的确是没有足够的经济基础来处理骨灰,即便殡仪馆同意给他们减免一定的费用,他们也无力承担接下来的寄存费。

一旁的鬼老太有些气馁地劝我,“在你之前,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已经拨打过很多次他们的电话了,报纸上也已经刊登了六个多月的启事。如果他们在意的话,早就去殡仪馆交钱了,唉……”

殡仪馆的骨灰寄存价格分三个档次,一为保障型寄存;二为经济型寄存;三为特需型寄存。价格从年六十元到几百元不等。

黄爱娟就是那个说她家老房子地窖里藏了很多钱的女鬼。

“不认识,你打错电话了吧?我们家压根就没有姓黄的人。”

所以,鬼老太和丛刚的任务分别是:鬼老太去殡仪馆统计需要给亲人打电话的鬼魂的生前姓名,以及其亲属的联系方式;丛刚的任务是查出跟踪我们的人是谁。

经过两天的电话联系,让我对人世间的亲情产生了严重的质疑,在金钱面前,亲情竟然卑微到一文不值。

对方说完直接挂断电话,听筒里仅剩“嘟嘟嘟”的忙音。

这已经不是我面对的第一个逝者亲属的态度了,我无奈地放下电话,准备继续拨打下一组电话号码。

“大妹子,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做徒劳无功。”

在我的坚持下,接下来两天,我们没有离开津北赶往哈尔滨。

虽然那晚鬼老太及时阻止了我即将脱口而出的同意条件交换的话,但毕竟当时我已经萌生了替那些鬼魂打电话通知他们亲人的打算。所以,我决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帮他们。

留下来的另外一个目的,我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一直跟踪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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