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条件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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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颜色带来的直观效果,“王佳鸿”看着比当初的“于春华”更恐怖一些。

发觉到我在看她,“王佳鸿”愣了下,整个“人”像是从烟囱里冒出的一股浓烟般跻身进厕所。

“嘿!你居然能看到我?”她的声音中满是意外和惊喜。

“宁恕,我刚才啥也没看到,你别发火,也别担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既然什么也没看到,那后一句岂非废话?真是死性不改!

我冷哼了声,心道,你就一缕从宿体分离出的魂魄,就算你将纸条的事对外宣扬,除了我,也未必会有第二个人能听到和看到你。再者,纸团已经被我吞进了肚子里,空口无凭,难不成我会怕了你?!

与当初的仲安妮和“于春华”一样,它们都具备与人意识交流的能力。

我刚在心里嘀咕完,“王佳鸿”便接口道:“是啊,好多天了,只有你能看得到我……我好害怕啊宁恕,你帮帮我吧。”

导致她出现这种状况,估计与仲安妮那晚潜入她梦境有关,但这都是我的猜测,我想听她亲口告诉我答案。“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王佳鸿”一脸懊丧地看着我,十根手指在身前不停地扭绞,那乌黑的手指看起来肮脏至极,“怎么变成这样的?我也不知道,只记得摔破头的那晚,我做了个噩梦,梦到……”

脱离宿体的“王佳鸿”变得更加谨慎了,许是意识中对我之前的怨恨和芥蒂仍然保留着,说到梦她顿了下,眼神中闪过一抹恐惧和是否对我实话实说的犹疑。

定定神,她隐去眼中的惧意,凝目看了我一会儿,这才续道:“我梦到了一个死人向我索命,结果我一害怕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但却是模糊掉细节过程的实话。

她的话让我想起仲安妮离去那晚跟我说,王佳鸿曾杀过人,莫非她那晚梦到的就是被她杀死的人?

走廊外巡逻干警的脚步声在步步逼近,王佳鸿回退了步,显然她也怕穿制服的人。

趁她跟我的距离拉远,我迅速推开厕所门,连半帘都未及扯下,转身从厕所里退出,在值班干警即将到达女号窗前,我以我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爬上通铺。

发现女号的半门帘挂着,值班干警停下脚步,仔细地数了下通铺上的人数,这才离开。

估计是我上通铺的声音重,于春华醒了,转了个身面向我,“去厕所了?”嗡嗡的声音中满含着困意。

“嗯。”龟缩进自己的被窝,有了安全和踏实感,我的思维能力也活泛起来。

既然已经直面了出窍的“王佳鸿”,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绝不会像当初的“于春华”或仲安妮那般对我谦恭礼让,相反,她会对我纠缠不休,直至重返宿体。

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她像于春华那晚一样魂魄归位,回想那晚见到“于春华”的前后过程,我隐约找到了些许答案。

“宁恕,”直到值班干警的脚步声远离,“王佳鸿”这才探头探脑地从厕所里出来,但却始终站在厕所门口,感觉前方的过道像是一个雷池。

未及她将余下的话讲出口,我直接打断,“你不用说了,能看到你,不代表我能帮到你。”

虽然心中有了帮她的办法,但为了慎重起见,我不打算帮她,就让她一直这样傻下去,谁知道她魂魄归位后,会不会将刚才看到纸条的事泄露出去。

不帮她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她好,因为我记得前世在监狱里,由于她总改不了耍小聪明的恶习,受尽了重刑犯的欺凌和诬陷,甚至狱警的责罚。

前世的我看到她在监狱里的惨状,感觉她那是欺负我遭到了报应。可这一世,许是到目前为止,我并未遭受如前世般的欺辱,所以心态也就没那么偏激。

“宁恕,你肯定有办法,这样,我跟你条件交换,只要你帮我回到我的身体里去,我就将我的卫生巾、洗发水和擦脸油,还有……所有好吃的分你一半。”

“王佳鸿”一脸献浅地望着我,发现我不为所动,她又快速允诺道:“我还有钱!每个月我给你上供……嗯,五十块,我保证!”

虽然上次搜号,她的“好东西”都被刘干警给搜走了,但她毕竟在看守所里待了三年多,搞到东西的途径很多,像发饭的老王头、劳动号,以及跟她关系很近的廖干警,这些人都会在暗地里偷偷地给她东西。

那些久不近女色的劳动号,每个月跟家里人接见时,会偷偷地往看守所里带钱和各种王佳鸿需要的东西,为的就是“一亲芳泽”,当然,都是趁放风时,以极快的速度操作。

她开出的这些条件,如果换做其他人或许会觊望,但我却鄙夷不屑,我迫切需要的是自由,谁能给我?

惟今除了案情,其他的事情都不在我的思考范围内。

懒得听她絮叨,我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闭上眼,不再搭理她。反正她只能在厕所周边徘徊,我现在睡觉的位置又不在尾铺,我不怕她靠近。

再说了,她连自己的身体都进不去,更遑论别人的。如果她跟仲安妮一样,是一个死透的鬼魂,或许我会忌惮她趁我熟睡潜入我的梦里。

“宁恕……”

“王佳鸿”还预待游说我的话被走廊里响起的脚镣声打断,铁链与水泥地面摩擦的声音,在夜静时听着格外瘆得慌。

“王佳鸿”往厕所的方向退缩了步,但好奇心使然,她与我一起向走廊方向看去,同时被脚镣声惊醒的还有于春华和范笑语。

脚镣声缓慢而又沉重地前行,范笑语整个身子都趴在窗台上,大半个窗户被她的身体遮挡住,从窗玻璃处,在廊灯暗黄光线的映射下,我隐约见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在一步步靠近。

“啊……”就在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新羁押进来的男犯吸引时,“王佳鸿”发出一声惊悚的尖叫,幻化成一缕薄烟,倏忽间闪进王佳鸿的体内。

“王佳鸿”瑟缩了下,依言退出厕所,一脸畏惧地站在放风笼里看着我。

嗯,很好,她的畏惧成功地驱赶掉我对她的畏惧。

这让我非常不适,这不适的感觉不完全是来自于心底里的惧意,还有一种膈应,就像是擦屁股时不小心把屎蹭到手上。

我倒退了步,右手按在厕所半门上,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离我远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声色俱厉地呵斥她。

孙嘉航的字我认得,她非常谨慎,纸条上没有任何称谓和落款,就连周晓阳的名字都用周姓的开头字母代替。

反复看了两遍,不对!这Z到底指的是周晓阳还是张卫民?这二人的姓可都是Z打头。

在前世的经历中,这个桥段根本就不存在。我只记得父亲曾在我的一审判决下来后,托人捎话让我上诉,却并未有招供前让人带话的情节,这个突来的变故让我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整理好裤子,纸团也被我嘴里的唾液润湿并囫囵吞下,噎得嗓子眼一阵难受。

之前不管是跟仲安妮还是“于春华”,我都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可眼下我跟“王佳鸿”相隔咫尺。

记得当初的“于春华”看着像是由一团粉红色的雾气凝结成的人形,而“王佳鸿”通体乌黑,感觉像是一抹光照下的影子。

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光线造成的视觉差,毕竟当初“于春华”是悬浮在监室灯泡旁,而此刻的“王佳鸿”是在昏暗的厕所里。

刚准备将纸团撕碎冲进下水道,突然我感觉身后似乎有双眼睛在偷看我,这感觉异常真实而紧迫。

我迅速将纸团塞进嘴里,一边狠命地将纸团嚼碎,一边麻利地提上裤子并扭头向身后看去。

晚上,趁所有人都睡下后,我蹑行至厕所,将白天孙嘉航给我的那个纸团展开,藉窗外的探照灯光仔细浏览纸团上的字。

——昨晚去你家,见过叔叔和阿姨了,二老一切安好,勿念!叔叔让我转告你,能顶得住就不要招供,家里在四处帮你跑关系。就算顶不住非招供不可,也千万不要向Z招供。谨记,保重!

王佳鸿?!

不,确切地说,是王佳鸿的一颗脑袋,颈部以下的身体都隐没在墙壁及墙壁外的放风笼里。

有过之前跟仲安妮和“于春华”打交道的经验,我清醒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王佳鸿”遭遇到了跟“于春华”类似的情况,这也能解释得通她最近变得痴傻的原因。

煜安市是沿海城市,旅游景点特别多。

大三那年暑假,我曾邀请孙嘉航等一波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到煜安市游玩。当时孙嘉航还到我家做过客。父母很喜欢她爽朗的性格,曾当着我的面夸她将来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女律师。

时过境迁,同样拥有律师梦的孙嘉航如愿成为了一名律师,而我却锒铛入狱,真是天意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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