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脚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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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昨天要求剪掉头发的原因。

除了火腿肠,其他的食品看守所不给羁押人员购买。日用品也就袋子里的这些,用完了可以续买。

“谢谢,能再给我买一个脸盆和一块毛巾吗?”一个脸盆洗脸,一个脸盆洗屁股,前世我提出这请求通过了,现在我自然要再提一遍。“我还想订一箱火腿肠。”

果然,待刘干警离开后,王佳鸿趁外面值班干警不注意,捞起她身旁一个装着垃圾的袋子掷向我,“草拟吗,显摆你是二进宫厉害呀!”

垃圾袋应声而散,里面居然有她使用过的、让人恶心的带经血的卫生巾,还有两三个烟蒂。

与我毗邻的刘红梅无辜遭殃,她身体动了动,大概想帮我收拾那些撒开的垃圾。

林胖子扯了下她的胳膊,用眼神制止她。刘红梅噘着嘴,仅将落到她铺位的几个熟鸡蛋壳捡起来,丢进厕所的公共垃圾袋里。

我很清楚,第一次被人欺负时反抗,代表的是永久性翻身。反之,第一次被欺负时隐忍或服软,代表的是永远被人压制和欺凌。

别看王佳鸿在看守所里待了三年,其实她并不可怕,她就是一个色厉内荏的人,她从不敢去主动招惹杀人罪被捕的于春华。

真正可怕的是范笑语,那家伙打起架来不要命,也难怪她二进宫,依她这脾性,估计将来监狱会成为她另外一个家。

凭前世的记忆,我知道一会儿就要来人提审我了,我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跟王佳鸿动手。

怒火需强健的体魄来助燃,而我此刻因饥饿和睡眠不好,浑身无力。真动手打起来,我肯定不是她们俩的对手。

压下心头的怒火,抖落肩上的苹果核,我没有去收拾那些垃圾,因为那里面有太多违禁品的证据。王佳鸿除非脑堵,她不可能任由那些东西亮白在干警的视线内。

刚把日用品放到通铺下,还未来得及收拾衣服,随着监室门上的小窗口打开,门外传来值班干警喊话。“宁恕,提审!”

扫了眼还在低声骂骂咧咧的王佳鸿,我知道她会趁我提审离开监室时翻看我的衣物,不仅如此,她还会霸道地占有我那件羽绒服。

可我不能因为衣服而拒绝出去提审,等回来再说吧,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袋子塞到被褥旁的空隙里。

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来到门前,将双手从小窗口伸出去。

走廊里嘈杂而又混乱,到处堆满了包装纸盒和假花。劳动号脚步匆忙地在走廊里穿梭,挨个监室下发劳动任务。

我记得前世的自己因为提审而导致心不在焉,踩坏了一摞纸盒子而被负责劳动的干警谩骂。我集中注意力,小心地向前挪着步子。

可该来的无法避免,只是过程有些差异而已。

与女监室相隔不远的南排的一扇监室门开着,门旁立着一名干警,估计是男号里有人提审或者与家人接见。

“让下,让下!”刚越过那间监室,一个劳动号怀里捧着一大堆假花,几乎遮住了他的脸,一边往前走,一边吆喝着。

我赶忙往旁边避开,免得被他撞上,因为那假花上的彩色粉末特别多,我可不想像个大花猫一样,一身狼狈地去提审。

经过我身旁时,那劳动号不知道是故意来揩我油,还是就是脚底不稳,居然摇晃着蹭了下我的胳膊。

我慌忙闪让,随着“咯吱”一声响,我感觉自己脚底似乎是踩到了纸盒子,我慌忙撤脚,可越慌越乱,我眼睁睁地看着另一只脚踩向摆放在地上的假花堆。

变故来得太快,我双脚的反应速度没有大脑快,身体失衡,我踉跄跌步向前扑倒。

眼看着就要与坚硬的水泥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我的后衣领被人及时拉住。

顺着这拉扯力度和方向,我身体由前扑改为后仰,感觉自己后背抵靠到一个结实的胸膛。

我以为是押解我出去提审的干警拉住了我,回头,当我的视线与身后的人对上时,我浑身如遭电击,仿佛一下子置身于静止的世界。

重生后,我见到了太多记忆中的熟人,像周晓阳、刘干警、王佳鸿等人,但这些人只能算是我人生中的过客。

可眼前这男人与他们不同,他不仅是熟人,还是我的亲人,二零零八年那场婚礼上的新郎官就是他。

“翔宇?”泪水瞬间漫上了我的双眼,我声音小得如同呓语。

男人幽暗的眼睛怔怔地凝视着我,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不知是我声音太小他没有听清,还是他本就不叫邓翔宇。

泪眼望去,眼前这身形清癯的男人比记忆中的邓翔宇年轻,皮肤也比邓翔宇白,瘦削的身材没有邓翔宇那般健硕挺拔。邓翔宇的眼神犀利且充满睿智,而这个男人的眼神冰冷而又空洞,他们二人惟身高和五官极为相像。

我知道这世上没有血缘关系,但长得非常相似的人有很多。邓翔宇是一名出色的刑警,而眼前这男人却戴着脚镣和手铐。

看守所里被戴上脚镣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重案犯或等待行刑的死囚,另外一种是严重违反监规或企图自杀的人。

正因如此,我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是认错了人。因为谁都知道,受过刑事处罚的人,是没有资格当警察的,公安绝不会聘用这样的人。

脚镣男没有说话,眼波平静,错开与我对视的视线,绕过我,拖着沉重的脚镣向走廊外走去。

而我的双脚就像是被什么力量拴住了般,呆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赶紧走了!”押解我出去提审的干警大概以为我被刚才的变故吓傻了,他的催促声将完全迷失在思绪中的我拉回现实。

我恍然想起,就算脚镣男真的就是我前世的丈夫邓翔宇的话,在一九九八年的今天,我与他并未相识。

“谢谢。”深吸一口气,用力安抚情绪,我在心里默默地冲脚镣男离去的背影道了声谢。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犯下了什么罪行,起码在刚才那危险的一刻,他出手帮了我。

“这谁踩的?!”

刚准备抬脚往外走,记忆中负责劳动的干警的叱喝声在我身后响起,我无声地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还得再重新上演一遍。

负责劳动的干警姓温,是一个脾气火爆的男人,骂人的话,尤其是骂犯人的话,简直不堪入耳。

如果我此刻不是出去提审,而是提审回来时踩坏了盒子和花,估计他会用不带重样的脏话骂我一个上午。最终,如前世般,我受到了当天午饭减半的处罚。

外面的天气阴沉而压抑,仿似在映衬着我的心情。倒春寒的冷空气像一把冰刃刮割着人的脸和裸露在外的肌肤。还没走到提审室,我便已经冻得乱哆嗦。

提审室在高墙外的一排平房里,今天来提审的人不少,多数是刑事警察。

尽管他们各自的提审室都关着门,但审讯时的怒骂、吼叫、摔东西的声音从隔音很差的门内传出,甚至还能听到电棍发出的刺啦啦渗人的声响,以及被刑讯人的惨叫。

我暗自庆幸自己没落到公安的手里,检察院的办案人员比公安的人要儒雅温和得多。

我不想超过脚镣男,所以我刻意放慢脚步,心情复杂地看着他走进一间由两名持枪武警把守的提审室里。

看来他是一个重案犯,因为只有他进去的那间提审室外有武警把守。我在心里希冀着前来提审他的办案人员能对他好一点。

感受着众人身上散发出的怨恨气息,我提着袋子走向自己的铺位,暗恼自己太过大意和招摇。

“一千块钱”与“一箱火腿肠”本就勾起了王佳鸿的嫉妒心,这被子又比她们叠得正规,看来招惹上王佳鸿她们并非是我可以循着前世的记忆轻易规避得了的。

说完,她看了眼通铺,对王佳鸿没好气地斥责,“你这号长怎么当的?你看你们那被子叠的,还不如一个新来的叠得正规。赶紧都重新叠一遍,下次再让我发现你们偷懒,晚上都不用盖被子了!”

前世入狱后,由于监狱里实行军事化管理,“豆腐块”被子我叠得不比当兵的差,有棱有角的。

早上因为那陌生女孩无故消失,心思恍惚加之环境造成的条件反射,我竟然将被子叠成了豆腐块,这无疑惹来众怒。

开了监室门,刘干警将沉甸甸的袋子递给我。

“宁恕,你家里人给你账面存了一千块钱。”那五个女人在听了刘干警的这句话后,眼中闪过羡慕、嫉妒、恨。

九十年代末的海西省人均收入在六千左右,一千块钱相当于工薪阶层两个月的工资。也难怪她们会有这种表情,像我们家这样舍得在犯事孩子身上花钱的父母并不多。

以前我从不吃火腿肠,嫌里面的添加剂太多,而且我也吃不惯那味儿。但今时不同往日,这里面的伙食实在太差。

“一箱?”刘干警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行吧。”

看守所里不允许使用洗衣粉、洗发水、浴液和化妆品这样的洗涤、护肤用品。

洗衣膏洗头发非常损害发质,而且洗的时候头皮有一种灼烧感。长期使用劣质的洗衣膏洗头,头皮屑增多不说,头发就像是化疗的病人一样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也因此,我愈发想念我的家人,尤其是我的父亲,因为前世在我出狱后的第三年,父亲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我多想能够再看他一眼。

“这是你家里送来的衣服,里面的日用品是看守所集体订的,已经从你账面把钱扣了。你看看还需要什么东西,可以用账面的钱订。”

整个女监室里,除了她和范笑语可以跟家里人接见,往号里偷偷摸摸地夹带东西,其他人手里只有看守所统一订购的物品,哪里有什么违禁品?感觉她喊出来的这句话像是在掩耳盗铃。

刘干警手里提着一个藏蓝色大布袋子,我知道她是来给我送东西的。这送东西的时间和袋子的颜色都与我前世的记忆节点吻合。

袋子里的衣服都是我之前穿过的衣服,也是当季的衣服,还有两双棉拖鞋和一双凉拖。估计父母听说了看守所里温度低,还给我送来了一件羽绒服。

所有衣物上的金属拉锁和纽扣都被剪掉了,不管是已决犯还是未决犯,只要是家里送的东西,都要经过看守所干警严格检查后才能入号。

里面的日用品种类不多,都是看守所统一购买的。有洗漱用的牙杯、牙膏、牙刷、塑料脸盆和一块腈纶毛巾,还有一块香皂、两袋洗衣膏和两卷暗红色粗糙的卫生纸,再有就是一个搪瓷快餐杯和一把塑料小勺。

早饭后依然是坐在通铺上背监规,七点半值岗干警交接班,接岗的干警挨个监室点完名后,就把劳动号从监室里放出来,新的一天的劳动就要开始了。

走廊里一下子变得闹闹哄哄的,在负责生产的干警的带领下,那些劳动号将各种纸盒子、需要包装的假花和劳动工具从仓库里搬出来,开始挨个监室按人头下发劳动任务。

“快快快!刘所进来了,赶紧把东西都收拾利索了!”王佳鸿从窗玻璃上发现情况,扭头催促众人的同时,将她使用的化妆品——大宝,藏进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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