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异地关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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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吧?”周晓阳虚扶了我一把,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职业口吻询问。

这不适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事。”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向门口走去,我要去验证这到底是虚幻的梦境还是现实。

只是,映在玻璃上的那双幽深的黑眼睛中满是岁月沉淀出的坚韧与冷静,这双眼睛与年轻的面庞显得有些不协调。

“重生”两个字像一股电流划过我的脑际。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是死于那场婚礼,但那血腥的场景却像一个烙印镌刻在我的脑海。

莫非是我的寿数未尽,地府将我的魂魄给遣返回阳间了?

可这重生也重生个有利于我的时间段啊,居然将我重生在签了逮捕证的那个节骨眼,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想起前世出狱后偶遇的一个“高人”对我说的话:你命中注定还会再进监狱!

真不愧是高人,一语成谶!只是我没想到这“再进监狱”居然是以重生的方式进入。

低头看了眼铐在手腕上的手铐,我无声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许是案情重大,许是对我这远房亲戚的私下照顾,作为局长身份的周晓阳居然亲自押解我同往。

随车的还有六个人,司机、两名反贪局的办案人员,再有就是那三名武警和法警。

在周晓阳进入值班室办理羁押交接手续时,倚靠在车身的我突然感觉左眼有些痒,我抬起戴着手铐的双手,用左手食指揉了下。

猛然间想起来,前世的我是一个七百度近视加一百散光的人,此刻眼中戴着隐形眼镜,我赶忙放下手。

奇怪,那种外力揉搓导致的隐形眼镜移位而带来的短暂视模糊居然没出现,视线内的一切清晰无比。我使劲眨了眨眼,却感觉不到隐形眼镜的存在。

我揉眼和眨眼的动作恰好被迎面走出来的周晓阳见到,她毫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地闪过一丝不忍,或许以为我在拭泪。而前世的我,在这一刻确实哭了。

周晓阳的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人,身穿警服的高个子女人是这家看守所负责女羁押人员事务的女干警,姓刘,我记得这个人。这是一个外表看似温婉,实则脾气暴躁起来不亚于男人的女汉子。

矮个子男人是蓁荣市检察院监所科的人,姓赵,戴着一副黑边近视镜,那双阴沉的眼睛正透过镜片上下打量着我。

“进去搜身,搜完身就可以进号了。”刘干警扥了下我的胳膊,我脚步踉跄着在她两支戳在我后背的手指的推搡下,向看守所的值班室走去。

我隐约听到身后的周晓阳在跟那个监所科的人说,对我多照顾些的话。

我知道她嘴里的“照顾”不单单是字面意思上的照顾,因为从案发到现在快一个月了,我始终未曾招供。

值班室很大,里面分散坐着几名身穿警服的男干警,多数我都认得,是轮岗的看守干警。

值班室往里有一个隔间,是专门用于搜身的房间,里面没有窗户,灯的开关在外面的门旁。

打开灯后,刘干警返身关上门,隔绝了外面那些男干警好奇的眼神。

一如记忆中那般,她非常谨慎而又仔细地给我搜身,就连内裤都不放过。

当确定我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凶器后,这才将我的手铐解开。

金属拉链、金属纽扣、鞋带、带金属的鞋板或者鞋跟、腰带、乳罩、包括发卡和眼镜在内的所有的饰物,甚至就连裤腰上的松紧带、卫生巾、化妆品都属于违禁品。就更别说刀、剪、火机、钱等物品了。

看着我利索地将身上所有属于违禁品范畴内的衣物都脱下并递给她检查,刘干警一脸疑惑,估计是将我的配合举动给归类到“二进宫”的行列里了。

在征得我的同意后,她用一把剪刀,将我那件两千多块钱买的皮外套上的金属拉链和衣兜上的金属扣剪掉,然后递给我穿上。

时值初春,正午的温度尚不足十度,如果仅让我穿着里面的毛衫进号的话,入夜前,我一准会冻得感冒。因为号里常年不见阳光,一年四季的温度比外面低上五度左右。

“能借你的剪刀用下吗?我想剪掉我的头发。”想到监室里的条件,我不得已开口征询。

“你确定?”刘干警讶异地看着我,想来她愈发肯定了我这“二进宫”的身份。

如果算上我的前世,此刻的我的确是个“二进宫”。

我知道她在讶异什么,监狱里不允许留长发,很多女犯都是在判了刑送到监狱后才剪掉头发。而看守所不管这些,毕竟并非每一个被捕的人都会判刑,也不是每一个判刑的人都会判实刑。

但我清楚自己的案件和判决结果,去监狱服刑像一个使命般在前方等着我。所以,我必须当机立断,舍弃这一头被我呵护了十多年的长发。

许是担心我会自杀,她亲自操剪,在她笨拙的手里,我那及腰长发变成了七长八短的齐耳短发。

看着脚边那一撮撮黑亮的发丝,我不由得一阵感慨。如果头发也有生命和感知,它们此刻是不是蜷缩在地上恸哭,抱怨我无情地抛弃了它们?

重新戴上手铐后,我双手紧拽着下衣襟,因为裤子上的拉锁也被剪掉了。虽然我不是男人,而且里面还穿着秋裤和线裤,但裤门敞开着,总归有些难堪。

监所科的矮个子此刻坐在值班室的办公桌后,他那严厉的眼神和冰冷的面孔,凭空给人一种高压感,从而让人忽略了他那与潘长江齐肩的身高。

“蹲下!”

第一次由公务员身份转变为阶下囚时的记忆再次冲击向我的大脑,这种在我认为是一种对人格与尊严的践踏的规定,纵然重生,我仍无法接受。

磨蹭着蹲下,记忆中的那个我此刻在抽噎,而现在的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掉一滴泪。但心却在为自己这惨痛和不堪的过往而滴血。

所谓训话,无非就是让我认清现实,认清自己现在阶下囚的身份,早日交代案情,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说白了,就一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没有去留意身旁那些男干警的小声议论和探究的眼神,更没有去听矮个子套路的训话,我此刻的注意力都在自己怎么会重生这件事上。

许是我的冷静和沉默让矮个子失了训话的兴致,记忆中冗长的训话,没用十分钟便草草结束。

在刘干警的押解下,我走出值班室,向那堵高墙电网下的铁门走去。

在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我拼命地从大脑里翻找曾经的那些记忆,可我却震惊地发现,我的记忆到了二零零八年的那场婚礼便终止了,之后十年的记忆像是被什么人给拿了去,仅剩零碎的几个画面。

阳光在车窗玻璃上描绘出一张因年轻而显得格外俊美的脸,长马尾,椭圆脸,苹果下巴,浅眼窝,我一眼便分辨出,这是二十四岁时年轻的我。

透过隔离网的后车窗,我默然地看着记忆中那熟悉的城市,熟悉的街道和楼房,路人中偶过的熟悉面孔……

这些在车窗外飞掠而过的“熟悉”均定格在九十年代末,它们带给我的只有痛彻心扉的悔恨和对现状的茫然,感觉自己突然间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蓁荣市是一个县级市,距离我们市不到一百公里,忽闪的警灯和长鸣的警笛使这辆押解我的警车没用上七十分钟便抵达位于蓁荣市郊区的看守所。

说完,她将我刚签过字的逮捕证放到办公桌上的那摞案卷里,“宁恕”两个字上的墨汁和捺过手印的印泥尚未干,我取保候审的日子亦随之而终结。

周晓阳?记忆中的她不是在十年前就自杀身亡了吗?

此刻我的脑回路有些卡壳,看着眼前这个刚过四十岁、一身豆绿色制服、干练的周晓阳,我赶忙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向摆放在她办公桌的日历上。

门外立着两名荷枪实弹的武警和一名法警,一如我记忆中的那个场景。

周晓阳的办公室位于检察院的五楼,步行下楼,一直到坐上那辆标有“检察”字样的警车时,我的大脑始终处于混乱状态。

脑海里乍然出现一个个清晰但却无法整合起来的画面——一张精致的淡妆女人面孔,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一把猛然刺进我左眼然后迅速拔出的匕首,还有那喷溅在我白色婚纱上的血迹……

随着记忆而来的是一阵锥刺刀绞般的头痛,疼得我几乎站立不稳,只觉得天昏地暗,思考能力亦随之而骤然下降。

一九九八年三月十八日——这改变我人生轨迹的黑色日期我永世难忘。

日历将我的记忆一下子拉回九八年,我恍然明白,眼前这个周晓阳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她。

我当初那起涉嫌贪污挪用案的主侦办人就是她,刚刚给我戴上手铐的人也是她。

“走吧,车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那我呢?难不成我是在做梦?可这梦实在太过于真实了。我背脊一阵阵发寒,用指甲狠狠地掐了下虎口,疼。

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穿戴,黑色的机车皮上衣,乳白色灯芯绒长裤,中帮平底黑皮鞋。被捕那日,我穿的就是这身行头。

眼前这一切与记忆中所经历的几无二致,戴在我手腕上的手铐刺痛了我的双眼,我搞不懂自己怎么会回到这里?

当记忆中手铐那冰冷的金属触感自双手腕冲击向我的大脑时,我愕然地看着眼前这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一切。

“宁恕,由于咱们市看守所的监室不够用,经我院领导决定,将你暂时羁押到蓁荣市看守所。”

说话的人叫周晓阳,是煜安市检察院的副检察长,也是检察院新设立不久的反贪污贿赂局的局长。在当地政法界被誉为“智慧型女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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