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降临

“您是来找九爷的？”我不由的一愣，这二十来年，我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找九爷的，于是我又问了一句道：“您您确定是来找九爷的？”

那人又是嘿嘿一笑道：“我说你小子耳朵有毛病还是脑袋有毛病啊，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来找九爷，他老人家在不在这里？”

那人一笑，整个脸都变得有些扭曲，呈现出一种十分怪异的视角，竟让我不由的感到一阵反胃，我稍微缓了缓，然后说道：“九爷在后院呢，不过九爷”

我摇了摇头，强压下自己正在滋生的好奇心，跟九爷在一起生活这些年，再加上我们干这行的职业道德，所以早就练成了可以控制自己的好奇心，即使对一件事有再大的好奇心，也能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这时我发现外面的雨势又大了起来，并夹杂着风，店里被灌进了雨，于是我走到店门前打算把门关上，等那人走的时候再把门打开，然而就在我关门的一刹那，眼睛随意地往店外扫视了一眼，猛地发现在店门五六十米外的路灯下有一个人影，由于隔得距离比较远，所以看得有些模糊，只能隐约看出那是个女人的身影，我心想不禁暗想，这么大的雨不在家里呆着，肯定是小夫妻闹什么情绪了，然后我不由地多看了一眼，由于经常修理古玩物件，所以对事物观察的比较仔细，所以这一眼我看得比较仔细，我发现路灯下的那人还是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这时又一阵凉风夹杂着雨吹过来，我不由地打个寒颤，连忙把店门关上，也没多有想，然后我又回到了工作案台上继续修理那件破损的唐三彩仕女俑。

我一边走一边冲着门外问道，谁啊？一连叫了两三遍，外面除了雨声没有一丝回应，我不由地更加有些不悦，皱着眉头走到门前，然后将卷帘门缓缓打开，往外一瞅，发现门外正站着一个穿着雨衣的陌生男人。

这人微微低着头，把头缩进了雨衣外面的帽子里，借着屋里照过来的灯光，我也只能看清外面这个人体型，这人身高大概在一米八左右，身上穿着一件略显肥大的军用雨衣，雨衣之下还能隐约显露出这个人健壮的身子，我的目光又扫了扫这个人的脚下，发现这个人脚下穿着一双军队上特制的作战军靴。

我心里不由地一惊，于是抬起头对来人说道：“您好！您是来??”还没等我把话说完，那人摆了摆手打断了说话，然后把我当成空气一般，鸟都没鸟我一下，抬腿就走进了店里面，在店里留下一排湿漉漉的脚印。

那人好像知道我要说什么，于是摆了摆手，直接转过身，向着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别人九爷不一定见，但是我九爷一定回见的。”

我这时突然发现那人走路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那人体格算得上是魁梧了，目测至少有一百八十斤左右，这么大的体格，走路居然不带声响，这让我着实感到有些好奇，于是我就一直盯着那人的背影看，直到那人背影被房间里的拐角走廊遮住，我才把视线收回来，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由地叹了口气，有些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又是从哪又冒出的怪胎，小爷这辈子跟这些怪胎还是很有缘分啊！”

我身上顿时起了一层冷汗，竟然不受控制地呆在了原地，这是那人看到我窘态，哈哈一笑，说道：“你这小子跟着九爷这么些年，这手艺见长了不少，可是这胆子可没什么长进啊！”

被那人这么一说，我顿时来了大红脸，有点不知所措，不过听到他提起了九爷，正想搭几句话，话还没出口，听那人又说道：“你小子不要光长手艺，不长胆，没事多练练胆儿，不跟你小子扯淡了，南娃子，九爷在吗？”

这人走进店里，环顾了一周，从旁边随手拉了把椅子放在一边，然后整个人就坐了下来，后背斜倚在椅子背上，仍然低着头把脸遮进雨衣的帽子里，看不到他的脸，那人没有说话，过了小一会儿，那人解开雨衣的扣子，露出里面的行军装，然后把手伸进一个口袋里从里面摸出了半盒烟和一个打火机，然后抽出一根烟放进嘴里给自己点上一，然后又把剩下的小半盒烟扔给了我，我接住之后，把烟放在店里的柜台上，这是我往前走了两步，说道：“哥们，这店里不让抽烟，店里有一些字画，不放火，这要是一不小心着了火，我可赔不起。”

这人嘿嘿一笑，声音略显沧桑，又抽了一口烟，将烟雾缓缓地吐出来之后，语气淡淡地说道：“没事，要是烧了什么东西我赔。”

在店里躺了一天，没有活动，所以肚子里有些积食，有点不舒服，于是我就从躺椅上爬起来，一个人在店里活动了活动，活动到半截，突然想起前两天一位客户送来的唐代天宝年间的三彩的仕女俑还没给人修复，那人催过几次，这几天忙别的事给耽误了，心想着反正是个小活，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我就将那件仕女俑取出来放在工作案子上开始修复起来。

大概过了一多小时，我正发愁如何给这件唐三彩上色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由于我工作得太过投入，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顿时吓了我一跳，我打了个机灵，不由地感觉有些不悦，心说，这他娘的谁这么会赶时间啊，晴天的时候你不来，偏偏挑个下雨天，真是吃饱的撑的没事干，因为我和九爷俩人都没几个朋友，平时在很少有人来店里窜门子，尤其是晚上，几乎没有人光临过，所以我就先入为主地把外面敲门的人当成来修古玩的。

然后又把我晾在一边，又抽了几口，我心想，这人是什么来路，怎么他娘的一点礼数都不懂，本来开门做生意是和气生财，但是这人太不把小爷我当回事了吧，越想越来气，正要发作，这时那人把却开口说道：“你是司南吧！”

我听到后先是微微一愣，然后说道：“您是？”这是一个试探性的问语，既然来人能够知道我的名字，很可能是我的熟人客户介绍来的，我这小店全指望着这些熟人捧场，所以我才强压下怒火没有发作。

随后那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头上的雨衣帽缓缓摘下，抬起头把脸面向了我，我的目光也落在那人的脸上，看清那人的脸以后，我顿时，那是一张布满了伤疤的脸，整张脸大概有四五条小拇指粗细的伤疤，而且全都差不多有六七公分那么长，在伤疤两侧是针线缝合后留下的细小疤，这些伤疤遍布在那人大半张脸上，看上去好像脸上像是有四五条小拇指粗细的蜈蚣在脸上，触目惊心，看得我竟然有些毛骨悚然，最让我惊悚的还不是这些疤痕，而是那人的眼睛。那人的两只眼睛每一个眼球里都有两个瞳孔，一眼望过去，就像是有四只眼睛一样！

一九九六年，七月二十四日夜。

这天北京城下了一场大雨，白天下了一整天，晚上雨势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这雨都快下了一天一夜了，整天大街上连人影都没看见，我这店地理位置比较偏僻，一整天也更没人光顾，于是我就提前早早就把店给关了，之前我都是一直开到晚上八九点钟才关门打烊的，因为有一些特殊的客户总是喜欢晚上过来，比如“小北京”这类的倒爷，我晚上一般都会给这些人留下门。

下了一整天的雨，外面街道上到处都是水，一整天哪也没去，就在店里自己做了点饭，晚上也瞎对付了一点，九爷这人也不挑食，我把饭给他送过去之后，一整天也听他屋里发出什么动静，也不知道他在捣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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