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颗眼珠

芙蕾没有说话。

她真的想要雅克道歉吗？

不！

只剩下三根手指在支撑着他了！

雅克放缓了语调，仍在尝试着自救：“芙蕾！芙蕾你听我说！你别杀我！我会消失的！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别杀我！我不想死！”

雅克的哀求声让芙蕾的眼神清明了一些，她抬眼看着雅克重复着雅克的话：“你不想死？”

“对对对！我真的不想死！我才三十岁啊！谁会想在这个年纪死去呢？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你不会这么做的！对吗？！”

“呵呵”芙蕾轻笑了一声，紧接着，她收回手指捂住脸无声的抽泣起来。

她站了起来。

得救了！

雅克脸上出现了喜悦的神情。

“你不想死！你才三十岁？！”芙蕾大声叫起来，“那我呢？！你为什么要对我做那么恶心的事？！我才十二岁啊！你不想死！可你快要把我害死了啊！”

芙蕾大口的喘着气，脸上的绝望和挣扎和她稚嫩的脸产生了巨大的违和感。

“只有杀了你！只有杀了你我才能解脱！”像是终于下了决定，芙蕾一脚踩在雅克的手指上。

意志并不坚定的雅克吃痛放开了手。

三楼的高度也不过如此，他摔在地上的时候甚至没来及收回脸上自以为得救而露出的喜悦。

浓稠的鲜血顺着雅克的身上留下来，底下围观的人中并没有任何人上前查看他的情况。而是静静的看着他剧烈抽搐着，然后死去。

雅克的死相并没有吓退楼顶的芙蕾，她仍然低着头盯着雅克的尸体。过了好久，她终于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好了，好孩子，跟我走吧。”克雷斯并没有随着雅克掉下去，他仍然饶有兴致的趴在天台边缘，甚至伸出了一只手拄着下巴，就像是在看一场精彩的话剧。

芙蕾歪着头看着克雷斯，等理解了克雷斯的话后，听话的朝着克雷斯走去。

“芙蕾！”林灯拉住芙蕾的手，将芙蕾拉到自己身后，看着克雷斯说：“你不能带走她，你什么忙也没有帮上她，不是吗？”

“谁说的？没有我，雅克怎么会到这里来呢？没有我，雅克又怎么会悬挂在天台上呢？我当然帮忙了，所以我需要报酬。”克雷斯露出不满的神情。

他看着林灯，似笑非笑的说：“倒是你，你既然不想她成为祭品，又为什么要看着她杀死雅克呢？”

“因为芙蕾说的没错。”林灯低头看了芙蕾一眼，她低垂着眼睛，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

“她想要自己报仇，借任何人的手，都无法让她觉得释然，那就让她自己报仇吧。”林灯将芙蕾的手握的更紧了。

“有道理。”克雷斯像模像样的点头认同，嘴里的信子伸了出来：“不过既然她完成了这件事，就应该遵守规矩。”

“刚才我不作为，是因为不作为才是成全。”林灯摇头，将芙蕾拉到身后：“但现在肯定不行，我不能让你带走芙蕾。”

克雷斯听到林灯的话眉头皱起，面部渐渐扭曲起来，还没等他说些什么，林灯就又开口了。

“我知道地狱的规矩，我相信美味的不止绝望的灵魂，还有几近成型的妄灵。”说着，林灯抬起手。

林灯手上因为弥赛亚的诅咒而纠缠着他的妄灵，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滋养，已经由最开始的半透明变成了完全的黑色。可能是因为之前吃了克莱斯的眼珠的关系，这只妄灵甚至长出了一只红色的眼睛。

它看着林灯，缓慢的眨了眨眼——他听不懂林灯的话。

“哦？你居然还养了妄灵。”克雷斯眯起了眼睛，露出了贪婪的样子。

“我可没有这么恶趣味。”林灯耸了耸肩，问：“怎么样？换吗？”

克雷斯看了芙蕾一眼，又将视线移回了妄灵身上。

“那就换吧。”

“很好。”林灯将手伸了出去。

克雷斯两眼放光，生怕林灯反悔，迅速上前拉扯妄灵。

妄灵似乎很不愿意离开林灯，它瞪着一只眼睛，看着林灯。可最终，它还是败在了克雷斯纯粹的蛮力下，脱离了林灯的手。

“报酬确实已经收到了，我回去了。”克雷斯抓着妄灵向着天台边缘游去，“对了，驱魔人。你应该留在卡珊卓拉的，你管的太宽了。”

说完，克雷斯张开双手，蛇尾盘起向着底下倒去。

看着克雷斯掉下去，林灯送了一口气。他蹲下来看着芙蕾：“芙蕾，我们下楼好吗？”

“下楼？”芙蕾抬头看了林灯一眼，甜甜的笑了起来。

她说：“我终于得救了。”

话音刚落，她伸手用尽全力推了林灯一把，然后转身朝着天台边缘跑去。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像是已经在脑海中排练了千万遍。到达天台边缘之后没有一丝犹豫，她跳了下去！

“芙蕾！”

她蹲下来伸出发着抖的手，将雅克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

“不！不不不！我会死的！芙蕾！芙蕾你看看我！你不想杀人对不对！你不想变成杀人犯的对不对？！”雅克看着芙蕾空洞的眼睛，额头上渗出大量的冷汗。

道歉没有办法让一切回到以前。

芙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她一边笑，一边掉眼泪，面色狰狞的想要冲雅克吼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是爱！这没有错！

雅克这样想着，十指紧紧的扣住天台的边缘，上臂发力想要爬回天台。

“你喜欢我？”芙蕾低头看着雅克，她的思绪很混乱，眼里大颗大颗的掉着眼泪：“你喜欢我？”

她不需要！

曾经她以为她需要，可真实的听到那句“对不起”，芙蕾心里却一点波澜都掀不起来。

雅克痛呼出声，条件反射的将手拿开。

“别！别杀我！别杀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一只手根本不足以支撑雅克的体重，他单手握着天台的边缘，指尖发抖，几近力竭快要掉下去，都因为巨大的求生欲而坚持着。

她向前迈了一步，站在天台边缘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她瘦的几乎只要一阵风就能把她刮下去。

林灯心里一惊，伸手抓住芙蕾的手腕。

“芙蕾！芙蕾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喜欢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放过我！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我向你保证！”

雅克终于意识到突然出现的林灯并不是站在他这边的，他眼里带着哀求，嘴上说着抱歉却一点歉意也没有。

芙蕾感受到手腕上来自他人的体温，身体一僵，回过头朝林灯虚弱的笑了一下。

她伸出脚，踩在雅克的手指上，脚尖施力，缓缓的碾着雅克的手指。

“啊！——”

芙蕾的哀嚎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突兀。

她的悲鸣声打破了这个看上去十分和平的夜晚，陆陆续续有被声音惊动的人来到了学院教员楼的楼下。夜间视野不好，他们只隐隐约约看到有个人挂在楼顶的边缘。

“我要亲手杀了他！”芙蕾剧烈的发着抖，她推开林灯低下头看着雅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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