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颗眼珠

就像是身上有一块很痒的地方，但却怎么都找不对地方去抓，指甲划过皮肤的时候确实舒服，可放开手又发现自己抓错了地方，只能再伸手去抓——令人无法十足的满足，于是只能继续渴求——这就是瑟曦的歌声。

风从外面吹进车厢内，撩开了车帘。

身上的汗水随之慢慢蒸发，瑟曦觉得自己的状态愈发好了。她没有马上睁开眼睛，而是稍显怀念的将曲子完整的唱完。一曲作罢，瑟曦又等了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

“敌袭！”领头的人中气十足的喊，随后腰间的铁剑出鞘。

“杀了这帮狗儿子！”他仍然闭着眼睛，举剑高呼，随后，一剑刺进了左侧同伴的心脏！

“拿下南区！杀了这帮娘儿们！”不知道这些人都看见了什么，随着第一个人倒地死去，他们纷纷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指向了身侧同伴！

冷兵器碰撞的声音和呼喊声传遍了这一片树林，他们闭着眼睛不知疲倦的厮杀着。在这一刻，这些挥刀相向的人再也不是昔日可以交付性命的同伴，而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车厢内——

克洛洛眼里不再有平日的灵动和算计，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与不安。

他煽动翅膀在车厢内胡乱飞着，时而撞到车壁摔下来，继而起身再次振翅。他看上去就像在找什么出口一样，他眼中没有聚焦，视线不知道集中在哪里。

“父亲。”克洛洛朝瑟曦的方向转过头，突然落在了地上。他单腿屈膝跪地，两眼依然无神，他说：“父亲，克洛洛回来了。”

瑟曦目瞪口呆的看着克洛洛一系列的动作，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将克洛洛抓住。

“父亲，怎么能让您带着克洛洛走，您的双手是用来下达命令和点燃业火的。”

“是是是，我回头就点业火。”瑟曦叹了口气，嘴上占着克洛洛的便宜，躲在马车后看着前方打成一片的人们。

这些人原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受雇者，他们的刀剑时刻保持在最锋利的状态。所以，这场厮杀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地上就横七竖八躺了十来具尸体。

瑟曦从马车后头走出来，冷眼看着蔓延至脚下的鲜血。

她是海妖塞壬，是以人类的恐惧与幻象为食的妖精——死去的这些人类为她带来了难得的饱足感。

瑟曦抬脚走进厮杀区域的中心，就像走在某座城堡的后花园一样。

她在找活人，她需要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哪里。

对于妖精而言，在这种血腥味与死人味弥漫的地方，找一个活人比想象中要难一些。瑟曦蹲下来将尸体一具一具的翻过来查看，她知道自己下手太狠了。

她为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合上眼睛，耸了耸肩自言自语道：“不能怪我，我太久没对人类动手了，没有分寸。”说完，又露出怜惜的表情：“真可惜，还这么年轻。”

“咳咳咳”

还没等瑟曦去查看下一个人，前方就传出了虚弱的咳嗽声。咳嗽声很空洞，还伴随着抽气声，想来也是活不久了，瑟曦连忙跑到那个人身边，问：“我们现在在哪里？”

躺在地上的人眯着眼睛，阳光对于将死的他来说太过刺眼了，他的眼角淌出眼泪，张了张嘴。

可他到底没能说出完整的话来，只有几个破碎的单音从嘴里泄出。随着他的嘴巴张开，一些血液倒流进了喉咙中，呛进气管里，他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瑟曦终于露出了愧疚的表情，她左右看了一眼，从地上捡起了一把短刀，架在了那个人的脖子上。

林灯说过，想要干净的话，割喉要慢。

她手腕发力，缓缓的划破了那个人的喉咙，在他祈求的眼神中永远结束了他的生命。果然，就像林灯说的那样，鲜血没有飞溅出来，而是缓缓流出，打湿了瑟曦的手。

“我帮你解脱了。”

瑟曦说完，将短刀在他身上擦干净，随手捡了一把刀鞘将短刀收好放进怀中。

她站起来往来时的方向看去，呼出一口气想：总而言之，先往回走吧。

闭眼行走的押送人员突然躁动起来！

他们仍然闭着眼睛，但脸上都露出凝重的神色。

押送瑟曦的一行人闭着眼睛走着，骑在马背上的人也像是睡着了，腰板不再笔直而是随着马的步伐晃动着。

这种诡异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有一个人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这个狠狠摔在地上的人就像一个合格的勇士，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可假如有其他旁观者在这里，他们也不会为他喝彩的。因为这个人摔倒在地后再也没有爬起来过，他的马受了惊，蹄子毫不留情朝他的门面踩去。他的鼻子挫伤，胸腔诡异的凹陷进去——这只是开始！

马车的最后并没有安排人马跟着，从周围的动静来看，随行的人应该不超过十个。

“克洛洛。等下捂住耳朵。”瑟曦说。

克洛洛坐在瑟曦的大腿上，听到瑟曦的话后说：“我能拒绝吗？我还没听过海妖唱歌呢？”

她侧耳听着车厢外的动静，示意克洛洛等下跟紧自己。

这时的车厢外——

瑟曦不太诚恳的为外面这些人祈祷了一番，张开嘴。

并不是人类传闻中那样美丽的歌声，确实醉人，却夹杂着说不出的违和感。

“随你。”说到底，瑟曦并不太关心克洛洛。

瑟曦没有再管克洛洛，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紧张。

她将阿娜小心的收进胸前用撕下来的裙摆做的简易小包里，侧身拉开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

瑟曦想：这些人因为她是女人就小瞧她了。

作为海妖，她离开大海太久了。如果这是在海上，瑟曦有十足的把握让一艘捕鲸船触礁沉毁，更别说外面只是几个身手较好的普通人了。可这是在陆地上。

而且，因为林灯的关系，瑟曦已经很久没有找过普通人麻烦了，她不知道她会对外面的这些人类造成什么影响。

希望不会死吧。

两个小时前——

瑟曦从来都不是一个柔弱的女人，相反，她坚毅、独立，绝对不会因为离开林灯而露出手足无措的姿态。

她永远不会，也不愿意成为林灯的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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