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吕施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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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费俊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听在少年的耳中则完全又是另外一种滋味。

“妖童媛女,荡舟心许,兼传羽杯”少年心神慌张,脑中心底霎时间泛起万千涟漪波澜。他本是羞红的小脸更是红晕浅藏,呼吸急缓。

“门第高名,学生绝不敢当。只是少年之时便随师父躬耕农亩,幽居荒山,少与外界来往,门第自是无从谈起。至于名姓,师父也曾替我取了一个名字,唤做李知宇就是。先生若不嫌弃,可以知宇相称。”少年谦逊抬头,清澈的眸子瞧向了青衣束发的男人。

正当这边形势稍解,几人有亲和善目之姿时。远处,有一伙手执兵刃的执戈甲士,忙声拨开观看围观的三两人群,吆声大喝而来。

“我等奉都尉大人之令,巡查公务而来,听闻此地有人私斗,触及条法,我等只拿匪徒。与此事无关者速速退让。”人群中有一人一手将一个耄耋老者无礼推开,对着众人威严喝道。

四处但有看到官军踪迹的男女老幼已经忙不迭身的退后避让了一拨,此时那些避让不及的围观妇孺听着粗声吆喝,早已心神受惊,三两慌忙退后。水泄不通的人群终于被官军打开一个豁口。

有人慌不择路而逃,自然也还有一些平素就久蹲牢狱的泼皮无赖无畏的瞧着那伙手执利刃的官军,双手插袖,打着呼哨,神色无畏而悠闲。

“无关者,速速避让!”官军再次沉声大喝,言语之中已多了三分火气。

无赖之徒抓耳挠腮,就是不动。

许是他们无礼姿态激发了男人心底潜藏的怒火,他一手划下那只长约半丈的尖矛,再次厉声大喝道:“若有旁看阻挠生事之辈,一概严惩。”男人神色威严,手臂下垂,威严堂堂,寒声阵阵。

王知然躬身赔礼,只希望这个看着就颇为刁蛮的娇俏少女快些后退,好让知县大人费俊礼避退让,有个台阶。可少女得理不饶人,竟然一脸的无畏,她久久不退,不动如山。

老人弯腰赔礼一板一眼,有礼有节,虽然对二人素昧相识,可也是毫不含糊,何曾摆出半分前辈饱学的姿态。如此言行举止,礼仪谦让,不说身在事中的少年,就是围观的一些本地士子也有一些逐渐按捺不住,纷纷气愤叫嚷,显是有些责怪两人。尤其是其中识出王知然身份的士子书生更是出声吆喝道:“你这少年也太无礼张狂。不说王先生是本地饱读诗书的大儒,就是一个寻常老人对着你两人年不到及冠的少年也该稍稍礼让退避,怎可受先生如此大礼而不让。”

市井吆喝之声断续而来,不绝如缕。更有甚者,撸起衣袖,面红耳赤,显然就要破口大骂。尤其是其中夹杂的一些本地的江湖豪侠,手举明晃晃的刀剑就要登高而呼,色厉内冉。极少看到这等正经场面的少年愈发心慌窘迫,他脸上身体都是热流滚滚,火热灼身,手脚慌乱的欺身上前,一把扶住老人弯下的腰背,将其快速的扶起。

“先生礼重!知宇一介区区,岂敢承先生如此大礼。先生还是快些起身,以免折煞知宇,误会旁人。”少年神色慌乱,抓住老人的衣袖使劲将其拉起。

等到两人变成自己再度抬头看着老人慈和的面庞之时,少年才轻吐了一口浊气,擦了擦手心的汗水。

这边有礼有节,你让我退,满是仪礼之风。可那边却是你推我桑,拳脚相搏,哭声骂声不止。

还是那个手执长戈的威严男人,他依旧神色暴怒,举止嚣张。来回推搡之间又有不少围观的妇孺被其推至一旁,一时间哭声叫喊声不绝而起。正当男人再次迈步上前,一双黑瞳死死盯着稍远之处那个白衣少年之时,异变陡生。

男人迈步前走,不退不让。仗着自己官军身份,又加之方才已经对那些不肯避让的人群狠狠教导了一番,内心宽敞明亮了许多,不仅照常执刀威喝而走,心神紧绷之弦舒缓无极。走不过两步,正所谓乐极生悲,不料不经意之间踩下的一脚恰好踩到了一个颌下生长髯,面色黝黑,腰间挂着一柄长剑的男子。

男子摇摇晃晃,被他一脚踩住之时,还打着不大不小的酒嗝。

威严男人脸露不喜,自己神色昂扬而出,刹那方回,仪表高德。这是哪个不开眼的鼠辈胆子竟然大到了如此地步,如此行为,岂不是折损老子的威风。

男人眼眸朝下,来回目光不停的打量着那个不长眼的醉汉。

醉汉呼吸急促,酒气冲天,显然是方才刚饮过上好烈酒,才从花街巷陌沽酒而回。他神色迷醉,跌跌撞撞,目无定所。虽然被官差一脚踏身而过,也并没有表示太多,他只是将斜平躺身子换成了直躺身子,将手中未曾喝空的酒坛敲的咣咣作响,笑看着高高在上的官差。

“有美不来,日月无光;有客不至,心神黯然。”醉酒汉子一边敲打着那个空空如也的酒坛,一边忘我的诵起了诗章。

他自顾自吟,丝毫无不妥之意。好像这个踩了自己一脚的官差根本就不存在于自己面前。

官差脸容变换,居高临下的看过片刻,心中也已经暗自升腾起了三分怒火。他不由得蹲下高高在上的身子,与男人四目相对,一看仪表。

男人面色黝黑,长发蒙面,虽然自己静蹲身前,对他仪容依旧看得有些不大真切。他轻抬手指,就要拨开醉汉蒙面的发丝。可不待自己收手欺身,醉汉却转过身子,蹲着地面吐出了一地的荤腥。

酒水下腹,犹有余波,片刻之间便有大片酒气随着徐徐秋风缓缓散开,令人作呕。

周围看着官差临近徐徐退后的人群再次往后推搡而走,惊起了一地昏沉。

“放肆”官差厉声大喝,他一把抓住男人撑地的左手,就要抓起审问盘查。可醉酒汉子还是呼呼打着酒嗝,悠闲而惬意。

他摇晃着脑袋转过身来,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看着面前一脸怒容的官差道:“军爷可是问我?”

四周人群轰然大笑。

“难道阁下认为我是在问周围乡邻,或是在问围看百姓。”他嘿嘿冷笑。想着自己走街串巷,观世间百态无数,所见者无不唯唯诺诺而退,又有哪一个敢对我无礼到如斯境地。

少年既然拉起了王知然垂下的身子,凭着王知然谦逊有节,颇多古之名士之风的性格两人自然大有话语相絮。可不及几人回答,那官差老爷与醉酒的汉子的争执喝问,早已让四周那些指手画脚抱不平的士子书生唯恐避之不及的退开身子,噤若寒蝉的躲在了一旁,畏首而不敢言。

“费大人,这是……”王知然眼露疑惑,整衣转身。凝目而望。

费俊折转身躯,看着水泄不通的人群逐渐分流而散,也是不解。正要上前相询之际,瓷器碎裂的声音不绝而起。

“肯定又是哪家的夫妇街头推搡打骂,还到街头如此冲撞,也是不知羞。李知宇,既然此间事了,我们还是快些骑马走吧,去看看横舟闻名大楚的花草长廊。”少女一言既过,她挺直腰背就要往少年束马之地缓步而走,可还未走完半途。一向活泼的有些无法无天的少女停住身子,一双杏眸看着面前之人滴溜溜的乱转,竟是长久的转不动目光。

来人寻常布衣装扮,与市井百姓别无二致。只是他堂堂相貌,轩昂气度即使站在人群之中也自有声色的模样,大不如常。

男人笑容满面,如挂春风。俊朗的外表以及腰间挂着的一柄青峰宝剑更添两分不凡的气度。

“小姐,大将军对你日思夜想,挂念犹深,若不是老田传信千里,我至今都不知何处去找寻你的踪迹。”男人面露无奈,笑容慈和。

“青衣叔叔!”小姑娘大声叫道,显然是欣喜过望。

青衣剑客吕施张。原先是大楚南北最有威望以及功名的两大剑宗门第之一白雪山修行弟子,以不过弱冠之年修行便已达道一品武夫之境。后来离开宗门南北游学比拼剑道武学,境界早已是出神入化,神鬼莫测。尤其是十多年前号称一柄长剑便是大楚半座江湖的赵树理持剑北山,阔别多年而不归之后,更有隐隐取而代之的风头。只是几个月前听说在北国有万夫不敌之势的慕容涛长剑被人所折,这才让消失了十几年之久的赵树理再次重新被市井所谈,这才让那个天下豪杰欲转赠的“剑神”一名迟迟没有扣在吕施张的头上。

吕施张宠溺的看着一脸欣喜的小姑娘,随即再次转身上前。不等走过几步,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便一脸警惕的走近身来,望着风神俊秀的男人有如临大敌之警惕。

“小哥想必就是老田所提的白衣少年李知宇吧!在下吕施张,今日幸会。”吕施张和颜悦色,眼色纯然。看着少年的目光既有温和,又有几分若有所思。

少年沉默不言,他撇过身子,瞧过脸上如挂春风笑意的少女,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陌生男人和赵晴柔如此熟络,眼前的态势倒是又有些扑簌迷离,敌我难辨。

少年低声自沉,既不前行亦不后退,徘徊原地而不动,踯躅难行。

“李知宇!”少女看着他久久徘徊原地而不往,心中已生两分气恼。不由得看着少年单薄的身影气呼叫喊。

少年抬头咬牙,思量片刻之后才醒过神来,对着两人缓步而走。

费俊独立于外,与此时快步后退的人群接踵而过,不过短短几丈距离,他整洁青衫已被汗水浸透。好在水泄不通的人群逐渐远离而走,男人的眼睛终于看到了人群中间的光景。

“这是?你一个官军,如何与这汉子为难到如此地步?这般做法岂不是令我等蒙羞,让百姓齿寒。”费俊怒不可遏,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胸膛再次又变得起伏不定起来。

费俊声音朗朗,起伏不定。一言既过,不仅那为首的官军转过完身来打量男人,就连醉酒已深的醉酒汉子以及那些好整以暇,打算看热闹的军汉也是一齐转过身来,眼光之中有一种淡淡的匪夷所思之意。

“呦呵!老子自打投身行伍,刀下血流成河,身上也背负了百千条人命。你他娘的也敢这么说话。”军汗放下扶刀的右手,冰冷的目光从醉酒汉子的身上转向了费俊。

他看过几遍费俊的衣容相貌,只觉好似见过一般。等到游离的目光第三次扫过费俊单薄的身影之时,失声问道:“你莫不是,莫不是知县大人。”

费俊重重点头以示应允。

执戈而立的诸多甲士听着李自水说道知县大人四字,心中层层波澜起伏难平。那些执戈甲士一改先前不耐之风,转而变作了俯首帖耳之状。虽然没有屈身下跪,神采得意的脸庞变成惊骇难言的状态,也足以说明心底惊慌之意。

甲士低头执戈,不再言语。

费俊穿过稀落人流,将那已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同道中人缓缓扶起。

他低声道:“都是费某治内无方之祸,今日酿成这等混乱局面全因费某而起,惟望先生大意开怀,休挂心上。”

费俊低声而诚恳。

醉酒男人紧闭眼眸眯成一条细缝,来回打量费俊两遍,他黝黑的脸上忽然就出现了一抹笑意。

不等费俊再次开口言语,男人开怀道:“大人言重。”

“早听说祈安县知县大人费俊贤明有德,不仅小大之狱皆为清明,就是治所之内也是安定。在下原先以为都是旁人言语,不足为信。可在此地大醉三日,方知名不虚传。”男人缓声开口,伸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

虽然是夸赞之言,可费俊听在耳中却完全不是滋味。方才这幕虽已过去,可治所之内良莠不齐,多有恃权过纵之人,如何敢谈清明两字。可未曾开口,那个醉酒汉子许是看到了费俊眼底的羞恼之意,他看着费俊诚恳道:“如此,便已是太平景象!”

男人说完话语,好像终于压制不住心底的惆怅疲惫,脑袋斜倾,竟是睡去。

“先生,先生!“费俊轻声叫唤,可男人有如惊雷的鼾声已经在四周重新响起。

李自水见男人沉沉睡去,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半分。可费俊阴沉的脸色让他仍是不敢放松太多,只能低头垂眉,以观后事。

几人身后,学问道德冠绝一郡的道德名宿王知然悄然临近,他一手对着落魄书生潘志军轻轻招手,一手对着那个醉酒汉子缓缓挥袖。

“敢问先生有何见教?”已然酒醒的读书人一手捋好飘摇的青丝,一手紧了紧肩上挂着的包裹行囊。

“没什么?只是老夫觉得,一个醉酒不是醉,两人醉酒才妥帖。”老人半睁眼眸,话语悠悠,神情思索。

且说梅屏县,自打那天张海举晚间出门,一夜未回,黑衣老仆田源煎熬了整整一宿,还是没能闭上双眼。他翻来覆去,左起右落,惟怕张海举出了什么差错,想要出门寻访,又怕自己先前的暗许称赞磨灭了青年公子哥的心性修为,可若是不去,这一晚未归,若是真有个差错,又如何是好?

老人垂帘不眠,煎熬了足足一晚。次日清晨,不待日头东挂,老人便起身穿好衣着,准备外出寻访,可刚打开房门,眼前便出现了在张海举长久在家的一幕。

一个个青春靓丽的少女拖着婀娜玉步逶迤而出,手执团扇遮面而笑。虽然出现在眼前的公子哥衣上泥浆滴落,滚如尘烟,可围观的芳华女子却春眸透喜,尽是欢欣。

“张公子,一别两日,不知公子可否挂怀,是否在那晴空朗照的地界也曾有过思念”怀绣双指捻发,星眸如雨。

不等怀绣垂头搔首,一个身着一袭红衣的女子叉腰而出。看着面上胡子拉碴却多了三分坚毅之色的青年,她脚步慢挪,细步逶迤。

“张公子,几日不见,挂怀尤甚。昨天梦里一别,时之至今,依旧泪沾衣襟,深恨梦间连理……”她还待说话调笑,一条通身雪白的狐狸扑腾一声跃上青年瘦弱的肩膀,咧嘴嘶吼,毛发皆张。

小姑娘慌张退后,长袖捂面。不等围绕公子哥的莺莺燕燕继续絮叨言语,早已等的颇为不耐烦的黑衣老仆拨开人群,惊起了满地珠黄。

虽有大叫喝骂响起,可最终还是抵不过老人矫健无痕的飘逸身姿。

张海举哭笑不得的站在那群莺莺燕燕中间,嗅着各人身上不同的胭脂水粉气,他忽然好生想念那个明眸少女。

吱呀一声,被关闭严实的大门缓缓开启,尚带两分睡意的仇如海睁着那双惺忪睡眼,大声

喝道:“叫嚷什么?叫嚷什么?”

仇如海长发遮面,显然未曾梳洗。正要继续呵斥那些依旧不肯死心的青春女子之时,男人转动的目光恰好看到了蹲在青年脚下的那条硕大白狐。

“呦呵!挺般配啊!”

王知然两手伸出,一手抓着不过初识的潘志军,一手将醉酒卧眠的男人慢慢拉起,打量了男人那张满是泥土尘埃的面容。

“先生,你这是做什么?”潘志军疑惑开口,看着还不知身份的老人。

老人不加理会,他瞧过片刻醉酒男人的面容,又瞧了瞧姿容仪表还算贴切的潘志军,老人爽朗一笑,附在知县大人费俊的耳边轻声道:“我看费大人不是没带酒,恐怕是心中有事难诀。不过今日,我们两个醉鬼遇到这两个醉鬼恐怕也是一场缘分。”

老人神神秘秘,絮叨话语,让知县大人愈发瞧不见老人的本来用意。他晃荡两步,稍稍退后些许,轻声问道:“先生这是何意?”

老人抚须笑道:“这个写词的可以替大人写写文书,至于这个醉酒的则可以替大人伸展拳脚。”

费俊面露迟疑,他转身看了看醉酒汉子又看了看把握颇大的王知然,依旧不确定的问道:“先生是否喝醉了酒?衙门大小之事,本官虽有查点行谶之权,可衙门所录大小之吏也要上报禀州郡,经郡守大人同意方可?如今我私做主张,岂不是有越阶之嫌。”

老人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步,说道:“愚蠢!如今郡守大人广开流府,募兵招卒,以划行伍之列。虽然郡下各县现在都是按兵不动,沉寂无声,可若是哪天朝廷有变,以郡守大人的立场,铁定是要对吴越用兵的。到时候,若就我祈安县动静全无,你费大人岂能好过。”

老人唾沫横飞,喷了知县大人一脸。

“可就算如此,也应打量来路方可。若是这两人来路不明,哪天别生事端又该如何?”费俊反问。

“当此之时,权且先松而后紧。况且,我祈安一县既无阑海县兵戈之利,也无扶风行伍之姿,若是一味遵规守律,到那时就是我们想动也动弹不得。况且,知县大人好好想想,你所谓的不得方寸之间施展才华,到底是郡守大人没有给过机会,还是你自己白白错过了机会。” 老人说道此处,已是尤为气愤,他大袖后甩,就要起身回走。

费俊神色扭曲,看着老人逐渐远离的身姿,他终于咬紧牙关,话语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中吐出:“可以!”

少年对着吕施张缓步而来,脚步微微,几乎一步一顿。他不知为何,对着这个显然与赵晴柔熟络无比,看着也有几分亲切的男人天然便有一种紧绕心头的畏惧。

吕施张没有看到方才少年与朱昌峰惠晨光搏杀一幕,自然也是不知少年的深浅。不过看着少年既有坚定又带迟疑的脚步,男人也觉得很有趣味。

“这小家伙,看来对我防备颇深。不过”他转身看了看一脸欢悦笑意的少女,又转身看着少年。

李知宇缓步而来,纵使心中再大不愿,这该走过的小路终究会有走完的一刻。不过短短几段距离远近,少年走的颇为狼狈迟缓,好像与赵晴柔熟络无比的男人与自己有生死大仇一般,让他走着走着就不愿上前,走着走着就想退身折返。

“这是为何?”少年不解其中缘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一如他不知道赵晴柔何时离去,不知自己几时又是一人。

“赵晴柔!”少年小声呼喊,伸出修长手指对着少女轻轻招手。

赵晴柔嘟起小嘴,见他不再迈步上前,心中老大不喜。

“罢了,罢了。谁叫我一路照顾他这么多,这次就再照顾他一次又有何妨啊。”少女轻声开口,找出来一个勉强劝慰自己的借口走步上前,她伸手挽起少年的衣袖,小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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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知然掩袖已毕,虽然离得几人稍远,可少女叉腰而立,费俊面红耳赤的样子也足以说明几人的谈话有愈演愈烈之风,生怕一不留神之间就让先入为主的少女对自己两人别生他见,有所间隙。老人忙不迭声走上身来,笑呵呵的打圆场说道:“小姑娘切莫误会,我与费大人乃是多年好友,他又岂是这等以门第高低称许之人。至于小兄弟你拔刀相助,使我等免遭此祸乱,老夫感激佩服之至。”

老人忙声解释,躬身赔礼。

赵晴柔脚步轻挪,雪踏鸿泥缓步欺身抵近男人。她没来由的气愤开口说道:“这番言语却是为何?难道是故意以门第高台相阻,好趁机对李知宇言语相讽,说他只不过是只会些许末流杂技的江湖武夫。”

少女小脸朝前,双手叉腰,显是不平。

费俊被少女的这一番无端指责确实搅乱了心神,顿时间变得如少年一样面红耳赤,眼神无奈。他费俊本是警守操德的谦谦君子,不说温润如玉,终南不悔。也是实打实的有明理言信之风,方才与少年的一番对答,他自问自己未曾怀着此等门第高隔的浅陋心思。被小姑娘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言语相讥,听在男人的耳中好似北风呼啸而来,轰然炸响。一向沉稳有度的知县大人也是哭笑不得。只得眼鼻相观,以做他看。

费俊沉默一旁,也是难言。见老人神游九天,没有上前对少年致谢之意,男人伸手轻轻拍了拍衣袖,迈步靠近了容貌颜色尚带几分稚嫩的少年。

“小兄弟,今日承蒙贵手拔刀相助,见义勇为。伸张援手,一举击退这两个宵小之徒。费某不胜感激,敢问小兄弟门第高名,费某他日定登门拜访,聊表谢意。”费俊柔声开口。

男人躬身低眉,神色诚恳,弯腰以示谦和。

少年有礼有节,谦逊有态。尤其是听着自己由心称赞的话语那等低头低眉的姿态,也足以说明少年纯良的本性。

男人不由得会心一笑,赞叹唏嘘皆有。正要打趣调侃少年一番之时,殊不料那个站在一旁,撑腮凝目的窈窕少女鼓起腮帮,气呼呼的往前两步,站在了知县大人的下手,眼神气愤如刀,凛冽有如雪日。

“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鹢首徐回,兼传羽杯。这世间,也有如此贴切之人。”费俊低声沉沉,看着已经走到少年身边的少女。凝目望去,男人发自心底的感叹道:“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妥帖之人?”

“金童玉女,正合江湖。”男人低头垂眉,意难言表。

少年一路走来,虽然走过名山大川不少,山河风光也看过千程,但是如费俊这等一板一眼,有礼有节,如此谦让之姿还是让少年平生所未料及。看着费俊礼节周到诚恳,身居陋室的少年一时竟然忘了如何回礼。

他手足无措,慌张难收。通红着一张小脸,左右徘徊而不知有所突入。等过得片刻,见男人躬身依旧,少年这才压下内心窘迫吗,挪步上前,伸手扶住躬身的男人。

“秋日风寒,宜调烈酒。”

老人暗自垂泪,心中愁思百转千回。他一手拎着那只已被费俊摩挲的光滑油亮的酒壶,一手抚过眼角眉梢垂下的发丝。难以言表。

“先生不必客气,大家都是游走江湖豪客。相逢便好,何必这般忸怩畏首。”少年慌乱难表,话语之间自然没有多加考量,只是学着张许的语气神态,却忘了面前之人与他一般都是个读书人。

少年吞吞吐吐,话语含糊。

男人温和一笑,柔声道:“小兄弟,不必如此。费某询问门第高名,只是希望他日能够登门以表谢意,绝无他想,小兄弟大可不必如此慌张。”男人说完话语,犹怕少年心慌难择,他稍稍抬头凝目,看到了眼前那张涨得通红的小脸,以及正向两人缓步走来的漂亮的小姑娘。

知县大人听着他这突如其来而不明究竟的一句问话,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究竟头脑。什么叫也曾带酒,难道你王知然与本大人交好如此之久,还不知道本大人脾气秉性,不知我费俊可以食无肉,不可饮无酒的规矩。

他稍转身躯,神色戏谑,略作构思之后就要出声戏弄戏弄这个酒鬼上身的老头。可不待言语调笑,转身之时眼角余光却刚好看到了老人眼角尚留的点滴晶莹。

“虽则负笈游学三千里,学问道德早已桃李遍及天下,以为文章正宗,风流名士。可学则学矣,终究还是浅水之鱼,难跃溪涧;井底之蛙,难达穹天。”费俊神色复杂,将手中悬着的酒壶抛给了暗自垂泪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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