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地图

“不是还有王后吗？”我缓缓地从嘴中吐出这几个字来，“他若见我住在她的宫殿里，一定会把我吃了的。”

大王见我一脸的难为情地竟然爆出的是这一席话，不禁噗嗤地笑了出来，说道：“原来是这样啊！你啊，真是一个愣头青，你怎知这个宫殿是王后的所在啊？”

我抬头环顾四周，殿内雕甍画栋，殿外美轮美奂，借着山势又可以一览众山小，这般气概的宫殿，非王后不可以居，难道我的推断会有错吗？

我立刻住了嘴，以我的个性虽谈不上害怕，但是也却识时务似的不敢再有造次之举了。

案几上盘蛇博山熏炉内的丁香燃烧的烟气悠悠散出，呲呲呲呲地鞋底摩擦地面发出的细碎的声音……

他捧着青花绕溪缠蛇花枝茶盏，在我面前踱来踱去，不再说一句话，我用余光瞥见他呷了一口茶水，他悠悠地叹了口气，将茶盖轻轻地扣在茶盏上，发出清脆的乐感，并将其重新放到案几上。

“凭什么是他？他也配？当心污了这个名字！”他重重地说道，“不过，也不怨你，倒底你不是这里的人，言语莽撞了孤也是情有可原，若是别人我定要给他个教训。”

他见我还一直跪着，便伸出手将我拉起来，我俩重新坐回到床榻上。他继续说道：“倒是孤刚才言语失度，你不要怪我啊。”

我已经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晕头转向了，此刻也只是诺诺应道：“大王，瞧你说哪里的话，哪有大王向别人道歉的？”

“你认为孤在向你道歉吗？”

面对他如此有力度的诘难，我只是面带羞色地答道：“不敢，不敢……”看来啊，这外面的传言一定不能全信，倒底是大王，怎么着和普通的黎民百姓、下属官吏在气度格局方面还是有很多差别的。难怪方才玉树对我交代了那一席话。

“嘴上说不敢，私下里，你最好心里也不要这么想才是，我可不想让别人对我产生误解。外人不解也就罢了，我可不想让你也误解我，我想让你对我有最为全面的了解，既不是纸张薄的仁弱，也非像刚才一杆子的蛮横锐利，你有权利也有责任全面了解孤。”

“我有权利也有责任全面了解他。”我内心复念着这句话，意义深刻却是十分的不解。

听他这么一说，我便更加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不知他缘何做此言语。

“大王，恕小的愚昧，小的实在不解刚才大王那一席话是什么意思啊！”

大王没有立刻着急回答我，他清了清嗓子，悠悠地说道：“你以后会明白一切的。只是，刚才你的那一番推论也并非全然一无是处，好歹你说对了一点，那就是住在绫绮殿内的人一定是孤最为看重的人，而这个人，正如你所言，就是刚才孤口中一直默默念的承宇，但是你的错在于把他误认为是王后了，再有就是承宇是住在这个绫绮殿里，但是那是曾经了，现在他已经不在这里住了。”话说到此，仿佛是气血游丝一般，断了。没了回响，但却像是等着别人接续他进行下去一样。

“不在这里住了？那他现在在哪里啊？别的宫殿吗？”我突然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噢，我知道了，刚才玉树带我上来时，听玉树还说过几座住人的宫殿，那精美程度似乎也不亚于这里呢！莫不是他搬到那里去住了？”

他和我斜坐在床榻上，面对面，他轻拍着我的肩膀，苦笑着说道：“你没有我想象中的聪明。我没把你当外人，这是类似朋友间的谈话。”

我听闻，一脸的不高兴，“大王既然这样说，可能否说出一二，也好让小人知错，输得心服口服。”

他继续戏谑着说道：“而且你似乎记性也不太好吧，或者叫做体察、感知有限？也难怪，你们是外面人，听说外面的男人都比较粗犷，心思全然不似这里男子缜密细致，能够体察他人发出的顶点儿情绪讯息，大概是特种风俗长期熏染下的结果吧！”

我这才记起初见他口里一直复念的话，醍醐灌顶一般，急匆匆地说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此时方觉得自己对于此事的反应未免确实过于迟钝了些，竟不曾敏锐察觉出来。

他这才欣慰地冲我报以微笑，说道：“总算开窍了！”但是拂不去的是脸上的暗淡愁云，“这件事以后再给你说，“这下明白了，王后也不在这里住，这下总算可以安心地一直住在这里了吧！陪着孤。”

我又从床榻上缓缓起身，在他的脚下伏身叩首，依旧带着恋家的神情答道：“求大王不要一直留小人在这里，说实话，小人其实并不习惯住这里的。”

“再不习惯，也总好过被羽翅人掳走的感觉吧！你就在这里住下吧，慢慢总会习惯的！”他见我一脸紧迫的神情，又缓缓地用略带安慰似的口吻说道：“你是不是不想离开崇山侯啊？没事，我以后叫他多来这里看你就是了。你知道我可是把你当知己看待的，你不要辜负我的期盼啊！”

“一见如故那种？”

“对，没错！可以这样理解。”但是他言辞中又仿佛有所保留着什么似的。

“小人……还是……求大王……”我支吾着，不敢想象再言语会让眼前这个人多么失落。

“你们不觉得孤很可怜吗？我无情的人在私底下说我的流言，有情之人却一个个舍我而去。”我们面对面，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丝的哀怨。

“大王，我……”

他伸手止住了我，说道：“也罢，我也不勉强人，你先在这里住一两天，陪我再多说说你的见闻故事吧，难得我这辈子还有机会能遇到如此知己的人，等你想通了，要留要去随你的便吧。”

我这才高兴地在他面前磕头谢恩，其意甚诚。

“行了，你起来吧。”他内心一定不高兴极了，可是我也没办法。

我小心地又坐回到大王身边，稳稳地继续问道：“那……王后他。”

“他怎么了？”

“纵是小的错把承宇当成王后，大王何故又对王后生那么大的气？”

“也没有什么，平平淡淡，奇奇怪怪，身上万点无一错，千花丛中无一好，晕晕乎乎，稀里糊涂地就这样转到了我这里……咳……也是没办法。”

像一阵风一样。

“大胆！”还没等我把话说完，丧失大王便一改初见他时那种温和体贴的态度，对他眼前的这个怪异人种发出凌厉的警告来，只见他的脸唰地愠气腾升，嘴巴牙关紧咬使得附近肌肉紧绷，发出咯吱咯吱的疼痛感。

真没想到一向被人传闻为仁弱的大王现在也会发出这般迅雷不及掩耳震慑人心的斥责。

“难道是别的个大王的宠爱在住？”

“我说过这里空着，你怎么还问有无别人在住？这么不信本王的话？”

“并不是小人纯心怀疑大王，只是，方才大王一直念念不忘一个人的名字——承宇……所以小人才这般揣度的……”我抬头小心地测度着自己用词的准确性，只见他的脸上波澜不惊，像极了一潭死水，“难道……承宇不是王后，而是另有其人——”

“虽有故乡，但是却没有了家可回。以前的世界已经没有了我的一个合适的位置了。”略显惆怅，但却是事实。

“原来你们也有伤心事啊！”他叹息着说道。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我们”。这种悲伤只属于我，李崇刚怎么会有？

“这么壮美的建筑，难道不是王后在住吗？”我一脸疑惑。

大王笑着站起来，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水，捧着茶盏，负手踱来踱去，我便又转身跪对着他，只见他那华美的衣服因摩擦而生出嚓嚓嚓的声响来，显得这室内寂静无比，他嘴角带一丝笑意，摇着手继续说道：“不是。”

“可是，这里果真再没有别人住了吗？”我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在长街上见到的那个男后，妖艳、凌厉的神情仿佛一抹挥之不去的暗黑记忆，在内心挖出一个黑黢黢得深不见底的空虚的大坑来。就是不踏实。

“那可不是？孤说过这里空着，岂还有假吗？”他一脸的不快地等着我新的答复。

“那就什么都不要想了，今后就把这里当做你们的家吧。你哪儿也不用去了，就住在这绫绮殿里，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他入神地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惊奇的神色，那一刻我仿佛有东西被他吸入到他身体里去了。

我顾虑道：“可是……这怎么可以呢？”

“可是……”

“可是什么？”

“有什么不可以的？”

“大王不是说找小人有要事要问吗？既然小人已经回复完毕，可否准许小人回去……”我一下子从床榻上起身，跪倒在大王的面前。

“怎么你们背地里都这么觉得孤这般不堪吗？和你多说说话都不行吗？”顷刻间他的语气变得不似方才那般柔和了。

“咦，刚才还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丧失大王一脸的疑惑，缓缓地说道：“难道孤刚才说到了你的伤心处了吗？”

“和大王没有关系，只是恍然间想到自己已经离乡很久了才……”

“噢。”丧失大王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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