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深陷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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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他做什么,怪折腾的,不中用了,大夫都看过了,说这是……没准你还没到,娘就已经……彪儿还是多在娘身边呆会儿吧。”

我点了点头,“娘,你要好好养病,会好起来的,要不请庙里的人来家做做法事,驱驱邪气,或许这样娘会好得更快些。”

“不管用的,娘的身体是到时候了,做什么都不管用的。”

李崇刚眼睛也红着,没有说太多:“伯母多虑了,说这些做什么,你会好起来的。”

娘的离去带给我的剧痛,异乎寻常,我许久都难以平静。

遵循了娘的遗嘱,俺后来来乐活酒家找俺爹。他委实消瘦了不少,腰也不再像过去那样粗壮,岁月侵蚀了他的额头,华发已生。

“既然你娘走了,那以后你就搬到这里吧,一起住着好歹也有个照应,不至于太清苦孤独。”父亲边说边咳嗽着。

这一瞬间,俺仿佛又找到了最初的父亲的感觉,“您身体还好吧?”

爹摇了摇手,什么也不说,只是不住地咳嗽。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周大公子啊,好久不见,你是越长越壮啊!”

爹见春娘走过来便说道:“他娘刚走,这孩子来找俺,俺看着他一人过日子可怜,决定把他留在这里住,娘子你说呢?”爹用一副和缓商议的口气说着。一声“娘子”叫得多亲,俺听着都觉得心凉,娘若听到的话会更寒心,戳心般地疼痛!

“这怎么能行?既然都已经休掉了她,她的孩子还关你什么事!我不同意!”春娘抗拒着。

“彪儿他终究是俺儿子,做爹的哪有不为他考虑的!”

见爹的心意已决,春娘便勉强答道:“那也行,只是……你知道,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我辛辛苦苦买酒赚钱可不想白白养着好吃懒做的!”

“他不会的,彪儿很能干的,娘子你让他给你打个下手,帮衬着做些店里的杂活儿,你看行不行?”父亲也频频向我示意,“彪儿,你快跟你的继母说说你都会些什么!”

俺听爹称呼她为俺的继母,心头不禁微微一震,不是滋味。

“哎呦喂,我可当不起他的娘!往后啊,不要惹我心烦添堵,我就烧高香了。我看看你住哪儿啊,这里的客房你是住不了的,都是留给客人的,再有,这么大了总不能还跟着我们住吧,所以,这样算下来……乐活酒家后面有个杂货间,你收拾下就住哪里吧!既然是投奔的,就不要挑三拣四了。今天你先收拾收拾,明天正式开始干活儿!”刚来第一天,春娘便当面给了我一个下马威,着实让我内心凉飕飕的,俺押着怒火不言。

爹看俺一句话也不吭,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爹早已经没了几年前的锐气了,连说公道话的勇气都没有了,对春娘也是百依百顺,彻头彻尾变了一个人一样。

我操!没想到俺家的仇人竟然做起了俺的后娘!

从那以后俺便来到乐活酒家,仇人底下干活儿今后可得当心点了。这便是俺屈辱日子的开始。

冷雨被风裹挟着吹进了俺的小破屋儿里,俺不禁打了个寒颤,俺果真已经掉到了一个冷酷无情的世界里,不是梦,是现实!!

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俺在简陋木板床上蜷缩着,抱紧自己的身子,无边的孤独和恐惧阵阵袭来。头痛,压抑!生命前方亮了十几年的光一下子灭了。

抬头望向屋顶的角落,有一团蜘蛛网,那蜘蛛将自己的家打造得固若金汤,凡事行动都有条不紊,而俺呢,如今是寄人篱下,身不由己了。一个雷电照得四壁惨白,像死人的脸,俺的内心像冰被刨子击碎一般,震颤着,俺前所未有得感受到了不叫温暖、安全、松弛、自由的东西。虽然俺还可以回自己家住,远离那个贱人,但是俺娘临走时候交代的话犹在耳畔——一定要查出情况来,所以为了完成娘的遗嘱,吃点苦就吃点苦,俺忍了。

这时候,房间的门被哐当一下突然撞开,内心的那个恶女唰地一下跳出来——是她吗?俺回头看去,门口并没有任何人,只是雷雨日里惯有的暗哑色空气而已。是风刮开了门,俺下床将其又关上,插上门闩,长叹一口气。

日子周而复始,春娘的酒馆生意依旧是那么红火,而俺就帮着她干活儿,为了不让爹操心,俺私下表面还是很听春娘的话的,她频繁地故意刁难俺并未当一回事儿。

来乐活酒家俺一直在秘密查看春娘的底细,留意她的饮食起居及行踪,直到有一天终于发现了她的嘴脸。

“当心点吧爹,春娘不是个好东西,她不安分!”一天酒家打烊的时候,俺摆置完底楼的桌椅板凳,便趁春娘不在偷偷溜到他们住的房子里找爹说话。

“我叫你过来住,是看你一个人怪冷清的,如果你再说别人的坏话,我也帮不了你的!”

“俺没有骗爹,她还和别的男人好着呢,俺亲眼看见的,那天爹没在家,她和吴榔头就那个。”我把看到真相一五一十地讲给爹听。

“当真没有骗爹?”他的脸上顿时杀气腾腾。

“当真!爹,你看这个。”几天前,俺趁春娘不在家,偷偷将她锁在抽屉里的象牙坠盗了出来。那是吴榔头和她偷情时交换的信物,爹一定熟悉的。

“果真是他的!”父亲暴怒。

此时,春娘也正好赶回,俺提前出去了,她进去之后,俺便躲在门外面偷看着里面的情况。

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父亲巨大的嗓门儿。

爹虽然身体大不如前,但还是一手强有力地揪住了春娘的脖领,把她整个人悬空拎了起来,春娘如同要下油锅的鸡一般在半空扑腾着。爹瞪大眼睛看着她,这场面吓得春娘脸都煞白煞白的,几乎快喘不上气来了。

“雄志哥,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是……被迫的。吴榔头强迫我这样做的。”春娘狡辩道。

亲耳从春娘这个自己女人的口里听到吴榔头的名字,俺爹简直要五雷轰顶。他怒不可遏,前帐未清,后帐又兴,这新仇旧恨怎可消!

爹最终还是把她放了下来,细细听她诉说各种内曲详情。

“他知道你上次扛鼎比拼失败后,必定锐气尽消,一蹶不振,他还说......”春娘吞吞吐吐地说道。

“他还说什么!”

“他说,如果再能占有你的女人,那就会让你永远在抚谷镇抬不起头来!”春娘假惺惺地说道。当时俺听了急地真想把她一下宰了,俺亲眼看见是她勾引吴榔头的。

“贱人为什么不一早告诉俺!”

“奴家怕,怕他知道后报复奴家,更怕雄志哥你听后怒火伤身,无奈之下奴家才一个人忍了下来,这里面的苦,谁能知道,奴家只一个人默默流泪承受便是了……现如今,雄志哥你竟然这样对奴家,奴家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奴家不如死了算了!”说着便冲向墙去想一头撞死,却被爹一把拉住了。

爹竟然不相信俺,却偏信那个贱人!这让俺着实愤怒!爹见贱人如此,便认错似的说道:“是俺鲁莽,没有查清,娘子委屈了,你先别哭,等俺查清楚了,定还你一个清白说法!吴榔头,你欺人太甚!使用下三滥的伎俩,在鼎上面做手脚,坏俺胳臂,又辱俺女人!俺要杀了你!”

“雄志哥,这事情急不得,待养好身体也不晚!迟早要死的鬼!”想必是心虚了,贱人这样委婉劝阻道。

爹没有再和她说什么,怒火中烧。

爹早已经被她迷得鬼迷心窍,入毒很深。但凡常人皆可想到,若真如她所言,被逼无奈,为什么她还要收留那家伙的信物,并将其秘密藏起来呢?

命悬一线,气若游丝,她似乎在用她最后的气力做着最重要行前交代:“崇刚,是个好先生,你要尊敬他,他比你大,我看你们没有什么辈分上的生疏,跟他多学点东西,这样很好,娘高兴,到了九泉之下娘也可安心。”

娘便又对李崇刚说道:“先生面善,俺儿就托付于您了,还望您不吝赐教,让他今后做个有出息的人。给,这是我的一点意思。”母亲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件被手绢包裹起来的东西,缓缓地递给了先生,“先生,一点心意。收下吧。”

俺攥着俺娘的手,静听她的叮嘱。

“你爹……这事情很……蹊跷。这些年娘也渐渐地听过一些关于乐活酒家的传言,说这个女的十分可疑。娘也偷偷见过你爹几次,身子真的大不如从前了。”她咳嗽着,现在每说一句话都是如此艰难。

“娘总觉得……这个事情……有点蹊跷,娘走后,你一定要陪着你爹,保护好他,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俺诺诺地答应着。

自打李崇刚来到俺们这里,两年来,俺跟着先生着实学到了不少东西。而他也不遗余力地把所有知道的东西都告诉给俺,现如今俺不但认识了很多字,而且对于外面的世界也有了更多了解。

还有,俺个头又往上窜了不少,身体也变得更加壮实,配上咱这一身的黑肤色,俺“彪儿”的小名便更贴了。

随着俺长大,俺会做的事情就更多了,男人打猎、砌墙、修房那样的活儿俺也是样样精通。为了让母亲安心,俺已经很努力读书了,但是却时刻不忘尚武健体的家风,俺十六岁时扛鼎也开始练了起来,腰弓的功夫也渐长,想着有朝一日可以继承父志,参加扛鼎比拼,为爹一雪前耻。俺时常跟娘亲这样说“读书却忘了劳动并不是一个健全的人”,娘亲听着俺的话越来越有外面人的味道,常常笑而不语,低下头继续忙她的针线活儿。

为了让娘高兴起来,俺换了高兴的话说着:“崇刚哥又教了俺好多东西。”俺回过头笑看站在身后的李崇刚,“等娘病好了,俺一定把它们都讲给娘听!”俺在娘亲面前努力地维持着一种兴致勃勃的精神头。

俺娘哂然一笑,却说道:“彪儿,答应娘一件事。”

“彪儿——你给我回来!!”母亲用生命的余力喊着,声色喑哑。

走到一半的我又回来,守在俺娘的床头,“到这个时候了,娘还担心什么?”俺劝着。

糟糕的是,娘的身体却越来越不好,经常腰酸背痛,她常说没事,俺担心得常为她捏把汗。俺觉得她太累了,为生活,也为俺爹。这些年她也没有找过俺爹,俺爹也没有找过她。

俺的担心还是发生了。

回忆起来,过往的抚谷镇的日子简单而快活,俺也很知足。最惬意的事便是秋天和俺爹在后山逮个儿大的蹬蹬儿山,回家便将他们用铁丝串起来,使用和好的泥巴将其包裹起来,围成一圈放在土炉里面烘焙,待包在外缘的泥巴发出嘎嘣破裂的声音的时候再将其取出,便可以享受美味了。

而挖爬拉猴儿也是一门学问,什么样的洞内有,什么样的洞内没有都需要学习。据经验而言,藏着爬拉猴儿的洞口层一般不会特别大,而且表层稀薄,所以往往只要轻轻一拨一挑一捅便可看见蜷缩在里面的小东西了;下过雨后,就更好辨识了,甚至有的直接将爬拉猴的洞口冲毁,使其暴露在你面前。不过仍然需要当心,挖错了,有时候能恶心到你。一次下大雨俺就看到一个洞,自认为是爬拉猴的洞,便伸手指探去,不想却摸到鼓囊囊的东西,下意识地立马抽回来,这时候从里面缓缓露出一双大眼睛来——原来是一只疥蛤蟆,浑身疙瘩的闷声大疥蛤蟆!!当然,扣爬拉猴儿的时间也挺重要的,傍晚时分就要比白天抓得多得多,那个时候大部分的爬拉猴儿都已经破土出来,你举着火把看吧,树干上,从底下到上面,很容易发现。有时候能看到树干上停着一批等着往上爬的爬拉猴儿,或者清早儿没出太阳的时候抓也行,爬拉猴儿刚爬到树干的高处还没有变成知了,这时候下手也比较容易。无论是爬拉猴儿还是知了,炸着吃、烤着吃都是上等的人间美味儿。

三个月前,俺娘在做家务的时候突然晕倒,当时俺去后山砍柴,还是王大娘去俺家时发现的。后来虽找了镇里最好的中医,吃了药,却也没有多大效果。俺娘自此一连几个月都没有再起来过。

一天,俺娘拖着病重的身子,对坐在床榻前的俺交代道:“彪儿,眼看着娘真的不行了。”她伸手抚摸着俺的头,努力强笑着说道:“日子真快,转眼间彪儿都长这么大了,十七了,再也不是什么小毛孩儿了,成了真真正正的男子汉了。”可是她又含恨说道:“娘只是遗憾没看到你娶媳妇儿的那一天,彪儿你一定可以找个好媳妇儿,日子过得美美满满的,到那个时候娘要你做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要实诚儿,用心对人家,千万不要像你爹这样……”她的嘴唇发白,脸上了无生机,说到这里眼睛里的泪水已经汪成了一个水潭,闭上眼便哗啦地涌了出来。爹休掉娘后,后来便娶了那个小妖精,乐活酒家就是他们的家,这件事在抚谷镇一时传得沸沸扬扬,母亲觉得此事弄得自己没脸出门见人,大概娘的身子越来越糟与此应该不无关系。

“娘,你别这么说!娘这只是小病,没事的!俺去叫爹过来!”我听完鼻子陡然一酸,起身正准备去请爹回来一趟。

由于短时间内先生是不打算回到外面世界的,所以俺就跟娘说腾出俺家在后山盖的一个小屋让他住着。

最初,俺爹只是在后山辟了一块荒地种了些果树,后来为了照看这些果树才在旁边建造了那间小屋,记得小时候的夏天俺经常住在后山的小屋儿避暑,山风吹拂着——凉快!

哦,说到这里,俺又得向您显摆下俺的家乡了,后山虽偶尔会见到狼的踪迹,可是那里绝对是个趣味横生的地方。远近有低矮的山丘合拢围成一个个池塘,每当春季来临,便会山花烂漫,青草沿着山脊线向远方绵延而去。俺记得最清楚的便是后山上的小动物们,地上的有蹬蹬儿山、爬拉猴儿、大壁虎、野兔子、刺猬,天上飞的有林雕和攀雀等等,当然也有眼镜蛇、黄鼠狼这些我不大喜欢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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