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灵

“……英灵”

此时，我嘴唇干涩“……再见了，不管是梦里还是在现实里，有你陪我走了那么久，除了感激，还有……抱歉”

最难消受美人恩，她一直在默默支持我这个在别人眼中无所作为、甚至有些讨厌的自由摄影师

“你说的是嘟嘟吗？”

黑暗中有人轻声问“那可是一头又聪明又乖巧的小胖子”

刘丁听出来了“冯佳宝？”

“还有我”

荧光映现出爱丽丝玉质般的脸，额头多了块青瘀

四个女人忽然又哭又笑，又搂又抱，抢着讲述分别后的经历，似乎忘记了身处绝境

原来，冯佳宝抓着爱丽丝掉下地洞时，瞅准机会将抛石带甩上突出的岩棱

抛石带本身有弹性，缓解了不少下坠力

两人刚刚爬下石壁，吸血蝴蝶便听到动静，风筝一样飞来，所以，才会慌不择路，逃入洞中

要躲避猛兽，就要迅速跑到藏身处

当然是越近越好

她们本能的选择，我们随意的决定，却误打误撞的重聚在一起

随着dv关机的提示响起，光亮骤然消失，王娜苦笑

“各位美女们，现在我们还能保持优雅，可想过没有，三天后、七后天，十天后会变成什么样？……五个人赖以生存的只有两袋饼干”

“嗵”的一声，她后背靠上了石壁

“饥饿会使人发疯，终有一日，不是我吃掉你，就是你吃掉我”

“这个想法真奇怪，为什么宁可吃人，也不肯原路返回，换个洞口碰碰运气？”

冯佳宝的口气象是很轻松，难道她目光如神，拥有和dv机一样的夜视功能？

“那个男的，把皮帽给我”

我摘掉帽子，正不知往那里递，忽然手中一空，被她准确无误的劈手夺走

这个女人，耳聪目明，有着动物般的五感

而动物除了视、听、嗅、味、触之外，甚至还拥有神秘的第六种感觉

世界大战时期，德军对伦敦进行了大规模的轰炸，在空袭前数小时，有一些猫狗忽然在家里不安的来回走动，频频发出尖叫，咬着主人的衣裙拼命往外拉，好象催促她们迅速逃离

“对不起，我没有第六感，只是夜行动物畏光，跟它们在一起习惯了”

有水溅到脚上

然后“咯咯……”几声

仿佛花生壳被捏开，黑暗中，猛的涌出一对火红鬼眼

是连星动里的火蚕，象几条燃烧的钨丝，两个圆圆的眼镜瞬间变成了电筒，射出两道光柱，如同霓虹

“哇塞……”王娜捂着眼睛“真是神奇的魔法，关键时刻，你总会让人大吃一惊，能教我吗？”

“好啊，你来负责加水”

冯佳宝向她索要七节鞭，串起皮帽，灯笼似的提在手里

“火蚕的温度太高，水会很快蒸发，万一接触到空气爆开，那就要看谁跑得快了”

她不象在开玩笑

眼前是四通八达的洞口，谁也不记得从那边来的，但有了光明，迟早能走出去

正如人所说：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我们从这里离开了，但怪物还在等着我们……

……

两个小时后，火蚕即将油尽灯枯，冯佳宝又摸出三颗连星动，扔进皮帽，咬着嘴唇把食指和拇指伸进滚烫的水中，忍痛捻碎腊壳，闪电般提起手腕

“血肉一碰到火蚕，立刻灰飞烟灭，只有事先将卵封入鲛油内，放置百天，等它孵化”

“如果任其成长，会变成什么？”

“它来自地底的火山，在流动的岩浆中蛰伏成蛹，等外部温度低于自身，便破茧而出，销金溶铁，同时产卵，如此这般的循环，不但能确保物种不灭，还能维持火山的生命”

“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王娜隔着镜片往里看，新放入的火蚕蚯蚓似的扭动着，越来越灼目，而最初的那几条已化为余烬，在水中飘浮、摇晃

“卵就在溶岩里，捡出来就行”

冯佳宝形容的轻描淡写，但狂暴的火山、激溅的红流，想想都心惊肉跳

地势渐高，我们体力已竭，歇了会儿，每人吃了四块饼干，喝了几捧泉水

头顶忽然响起凌乱又沉重的踩踏，隐约能听见刀剑落地以及人的吼叫呼喝声

“骷髅军团……”

我和王娜，刘丁猛的站起身“它们果然开始进攻了”

可对付一只吸血蝴蝶，需要用这么多士兵吗？未免过于兴师动众

爱丽丝和冯佳宝听完我们对骷髅战士的描述，反应截然不同

一个表情迷茫

一个眼神恐惧

“原来真的有这种灵媒存在”

“灵媒？”

“宗教里称禁厌师，也有人叫他们医巫、术士，是指一些能够通神、通灵、通鬼的人，擅长遣鬼、请神、捉妖、驱魔”

“身为通灵者，你自然也算是灵媒了”

冯佳宝目露希冀“最高等的灵媒是先知，天使，准确的说，我的能力仅限于唤鸟驭兽，在通灵的道路上还差的很远”

王娜又去看爱丽丝，她慌忙摆手

“我更不行……喂养冰蛙的时候，甚至连沟通都有困难……”

刘丁一时难以接受

“难道那些骷髅真的是魂魄附体？”

“通灵者中自古有鬼媒人的传言，应该不是虚假的，只是一向神秘，不被外界所知”

鲁璐也曾经透露过，除了通灵者能化为灵异，进入梦境轮回，普通人的亡魂将飞往另一个世界

右侧的洞口与地面呈60度角，是通往上层的最快路径

冯佳宝和刘丁一马当先，其他人于后面紧追，螺旋阶梯似的绕了两三圈，她们猛的停住

山壁上有个三角形的缺口，人能钻过去，外面大亮，火光闪闪

我偷偷张望，无数战靴在眼前突来攸去，地上是折断的长矛，插入岩缝的刀剑，还有一滩滩或深或浅的琥珀色液体

蝴蝶的血

几米外，一个被拔掉首级的士兵屈膝半跪，于地面胡乱摸索着头颅

可它的脑壳已被同伴无意间踩的粉碎，扬的遍地都是

视线中，骷髅乱滚，丢盔弃甲

更有支离的趾掌五指划地，老鼠似的在战靴间窜来窜去，寻找自已的骨架

王娜懊恼不止，对提前罢工的dv机心怀不满，如此难得的场景，竟然不能拍摄

“趴下……”冯佳宝小声说“往上看”

我依言而行，在数丈之高的洞顶，黏着密密麻麻的蝶蛹，大多数已爬了出来，慢慢张开湿滑褶皱的两对翅膀

有的甚至没等飞起，就被掷来的枪矛扎了个透心凉，直直跌落，六足乱蹬，尾部毒针和产卵器前后齐出，皆有六七十公分长，土黄色的毒液随着身体的抽搐不停喷射

刀剑、盔甲、白骨、无论什么，一旦沾染，即刻腐蚀成蜂窝状，白烟久久不散

我们越看越心惊

“早知道蝴蝶如此恶毒，应该往它老窝里扔几个连星动”

王娜似乎认定连星动天下无敌

冯佳宝摇头叹息“这样的掠食者，或许只有杀不死的鬼魂能与之较量，在它们眼中，人类如同蝼蚁……”

洞里忽然一暗，缺口被堵住

她猛向右后方折腰，镰刀般的昆虫前肢堪堪从脸前划过

于此同时，手从腰间挑起一颗连星动，在最高处起脚，倒钩，直接踢入蝴蝶环形口器上方的颚裂里

蝴蝶愣了一下，双颚交错

“轰”的烈焰齐迸，宛若狂蟒摆动的舌信

我翻身将冯佳宝压在身下，火焰从背部窜出去，一阵灼热……

我无法解释，仅存的电量也不容我解释

“……下辈子，一定带你去看白海豚……”

丁远方的猜测让我尤如惊弓之鸟，我不想她守着一个会喘气的死人度过后半生

王娜和刘丁却十分诧异，大概觉得我精神吓出了毛病，在洞穴里走失的结果肯定是必死无疑，跟植物人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再说，半死不活又有什么意义

我在后排百无聊赖，呵欠连天，旁边座位上，英灵抱着奶油爆米花桶，边吃边用手指飞快的划着手机

没有交流，甚至连眼神的对视都没有过一次

三个月后，丁远方订婚了，仪式刚刚结束，沉浸在幸福之中的两人就被冲昏了头脑，忽然决定自驾游，目的地是著名的火山湖

大众的称呼是——狗仔队

“……如果真的成了植物人，请让我有尊严的死……”

吉凶难测，今天也许举杯畅饮，明天可能无声诀别

那是我第一次有想表白的冲动

最要命的是，他非拉上我和英灵充当爱情的见证

我不得不帮着这位女编辑背着行囊，手拉手的穿林过溪，嘘寒问暖，几天接触下来，相互间熟悉了很多，慢慢从普通朋友到心底有了感觉

于是便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姜晨头靠丁远方的肩膀，连体婴儿似的观看惊悚电影

只是谁也没有说破，彼此都有自知之明

面对逐渐升温的感情和必须承担的责任和义务，我们还没有准备好，不够坚强

姜晨出事的那天，正在沐浴的英灵披头散发的赶来，扑进我怀里发声大哭

我和英灵相识还是因为姜晨，丁远方的妻子

一个美丽温柔的女人

她是英灵杂志社的同事，朝夕相处，形影不离，而当时丁远方正在追求姜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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