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如歌寂静

高阳见还不尽兴，在拆家具的同时还将墙壁上的迎客吊画卸了下来，用脚狠狠地蹂躏了几下，“臭婆娘。”他嘴里叨叨道。几个人还瞄准了收银台上的黑树苗。顾源一下就慌了，因为老板娘跟他说过，这树苗是找大师开过光，是发财树，老板尤为看中。南方人经商，都注重风水八卦，这树若是被人给糟蹋了，后果可想而知。

顾源守在了树的旁边“各位大哥，给小弟面子好吧？店里的东西你们都可以取走，但这株小树苗，留给我好吧？”他学着高阳的口气“那婆娘还欠我好几个月的工资呢，你们都把空调什么的都给拆了，留一株小树给我，这样的要求不过分吧？”

顾源明白一个道理，当你一旦选择站队的时候，事情的对错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因为在符合绝大多数人利益面前时，你就是对的。

这把女生很是熟悉，是她？昨晚上的那个女孩！顾源还是将头抬了起来，这才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

“你不回去吗？怎么连伞都不带？”

顾源一直低头，湿透了的头发早就让他面目可憎起来，他全然没想到会有人与他搭话。

顾源保住了小树苗，也保住了他所认为的希望。很快就又到傍晚，小店的东西被洗劫一空，不知情的人还误以为是闯进了盗贼呢。顾源颓然地坐在了玻璃门后，手捧着的只有那一株黑树苗。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老板娘依旧没有来，他就这么由傍晚待到深夜。

他在想什么呢，辛苦工作三个月，工资什么的，一丁钱都没拿到，如今只有手上那一株屁用都没有的树苗。他是做错了吗？如果老板娘真的是卷款跑路的话，他真该像高阳那样，随便取走点东西都好。

他坐在沙地上，台风天雨越下越大，他果真第一次感受到广州和桂林的不一样，狂风将国道旁的小树吹得伸不直腰，雨水刷刷刷地将泥沙冲到河涌里，狂风中，顾源手上的黑树苗奄奄一息，可他仍将其裹在心窝。他不知道的是，广州市已经挂起了红色暴雨预警信号。

女孩扭头就走，顾源有点好奇，但刚巧视线阻断了他的角度，他没能看到对方的正脸。他倒是好奇，听对方的声音年纪不大，或是和自己年纪相仿。但也有可能说不准，或是个大妈呢？顾源没有细想，他闷头转向房间小床，此刻早就有困意了。

第二天早晨，顾源早早又来到店里。可这天有点奇怪，太阳早就升到老高老高的，就差把店内的高台扫荡一次了。可往日早早在店内起伏的喧嚣吵闹的声音却没了踪影。整个门店向外的玻璃大门紧闭，像是闭门不迎客的样子。往来踱步准备食材的周大哥也不见人影。这下顾源纳闷了。

他取下了折凳，坐了下来。“老板娘，老板娘，您在吗？”他大呼数声，可是没人搭理。这不正常啊，他心想。这是时间可是繁忙的饭点，该是忙碌起来的时间才对。他带着疑问走到后厨，然而让他再次傻眼的是，好几个厨子在忙着拆掉厨具，冰箱冷藏柜，空调，厨炉，能拆的都给拆掉往外送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啊……”苍痍的景象下，颇有种萧肃的感觉。顾源捉住了一个厨子“大哥，怎么你们都把东西给拆了，现在都快到饭点了，怎么不备食材？”

大家原本对这个小屁孩的阻挠还要怨言，但又看到他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原本兴冲冲的心情转眼间又作罢。

“拿走吧，拿走吧。你只要这个可好了。这些你可不要跟我们争...”高阳蔑视了顾源一眼，指了指身边的小家电。

年纪轻轻的顾源据理力争，自信而又清晰地说明了自己的观点。可他终究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小毛孩，人微言轻，那些厨子压根就不听他的。为首的那人还继续起哄“扯淡吧，那婆娘就是跑路了，就连电话都关机了，还不是有心逃避我们？大伙听好了，这店里的东西能拆能卖的都给拆了，卖到的钱就当是工资抵债。”这一煽动性极强的话很快就点燃了那些厨子的心情，顾源终于是晓得，人有时候却不是人，特别是在群体的情绪都已失控的氛围之下，那些狰狞的嘴脸看上去更像是禽兽无疑。

顾源还能保持冷静，但他已然不能阻止那些作恶的人了。拆迁的行为从电器扩散到家具，他们恨不得能将酸枝椅都能拆解卸下打包带走。

其中一个满脸是疙瘩的厨子高阳兴冲冲地朝顾源喊话：“小屁孩，把道让开，别阻拦大爷发财。”让顾源意料不到的是，把设备拆搬的不仅是高阳，其他的厨子都照板照样地这么干。“饭店是要搬了么？怎么连我都不通知，老板娘呢？”顾源还天真地问道。

“你还提那婆娘，她欠下房东好几个月的租金都没交，我们这半年以来的工资，我看恐怕都要凉了。你还不在店里随便顺点东西走，到时候工资发不出，啥都没有，你哭都没有眼泪啊。”

“你还好吧？我……好像……听到你在……哭……”女孩的声音断断续续，说话用气看得出很是讲究。

“没有的事。”顾源又轻声回避道。“谢谢你关心，只是鼻子有点不舒服”他搪塞过去“没事了。打扰到你可真抱歉。”“那好吧。有事可以找我，我就住在你对门。”对方说。

顾源大体知道是什么回事了，想不到初踏职场的他竟陷入被欠薪这种尴尬的局面，但他想老板娘待她也不薄情，更不像那种欠薪不还的恶人。他想，这些厨子才是恶人呢，擅自将饭店里的电器拆除，这一行为和强盗有什么不一样？

在这种场景下，顾源还是固守大是大非的的，他知道这样不对。

“大家听我说说，老板娘并不是那样的人，我看是出什么误会吧？你们都把东西给搬走了，待会客人来了，还怎么营业啊，我看，要不等老板娘回来了，再问个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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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顾源隔着一层玻璃门，轻声问道。他从橱窗处轻轻探出了头，竟看到一个羞涩的小女生站在门口。平房宿舍住着各种各样的外来务工者，他们的来历没人知晓，而烧鸡店的老板娘也不止一次提醒顾源要注意安全，提防陌生人。初次出广州的顾源自然是戒意不足。

顾源收起了啜泣声，翻开旧照片的他沉溺旧事，竟全然没有为意门外的声音已敲过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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