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阴人

老叶摇头，“没戏，老头是个有战功的老兵，犯起倔来，谁也不好使。”

“啊？那怎么办啊？”

“哎，没办法，只好把‘那个人’带来了。”

外面守着的这帮人见车来了，纷纷打起精神拿出了武器，有掏童子尿枪的，有拿甩棍的，也有人像老叶一样拿出了降魔杵，总之，全都紧张的不得了。

我旁边的老叶不动如山，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但我却不免受到了其他人的影响，把从大树上费劲弄回来的寿钉扣在了手心。

侧耳倾听，铃铛没响，应该不是鬼怪。

“打开吧。”老叶朝众人点头。

轰的一声，车厢大门开启，里面坐着六个人，其中五个都端着武器对着另外一人。

再看那被枪顶着的，居然是个小姑娘。

看样子，也就六七岁的模样，扎着两条马尾辫子，穿着红色条绒裙，面容白净，显得很是可爱。

“小孩？”我脱口而出。

“可不是一般的小孩。”老叶摇摇头，“论危险程度的话，放眼整个海城，她能排第一。”

我不由得再次看向这个号称海城第一危险的小姑娘，可怎么观察，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看不出来是个危险的人物啊。”

“那你觉得什么样才是危险人物？脑门上一道疤？瞎一只眼睛？那都是电影。”老叶拍了拍我的肩膀，“以后行走江湖要记住，模样凶恶的，多半是在虚张声势，看起来越人畜无害的，反而可能越危险！”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快步上前，小姑娘缓缓抬起头，两双眼睛沉默相对。

“人在里面，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

“知道了。”

小姑娘声音冰冷的答道，同时抬起自己的双手，我这才注意到，她双手上戴着手铐。

不是常见的那种手铐，这手铐好像是特制的，比我见过的那种要粗好几倍，而且，手铐的颜色也不是常见的金属色，而是一种合金，阳光一照，嘤嘤反射着蓝色的光。

老叶皱眉，“手铐不能开，你换个条件吧。”

想了一下，小姑娘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原来，她的脖子上也带着一个同样的金属项圈，项圈上有个小红灯一闪一灭。

这一指的意思十分明显，想让老叶把项圈摘掉。

“这个也不行！”老叶斩钉截铁的再次拒绝了她。

小姑娘没有说话，眉毛皱了一下，显然是不太高兴。

老叶赶紧换了态度，“你别为难我了，不是我不给你开，我权限不够！实话说，你脖子上戴的东西，全省也没几人有权限打开，就算是他们，也要向上级总部申请特批才行……我这个级别，做不到。”

听了他的话，小姑娘的眉毛总算舒展了，看来她对情况也多少了解一些，能明白老叶没有撒谎。

老叶：“不过，既然请你出来了，我肯定不能让你白忙活，你有什么不出格的需要，尽管提！要不……我给你改善一下日常伙食怎么样？这个我可以直接申请，肯定能通过！”

小姑娘摇摇头，还是那冰冷的语气，“不用了，我对伙食什么的没有兴趣……我喜欢花，可以帮忙吗？”

“花？哪种花？”

“哪种无所谓。”小姑娘耸耸肩，“是真花都行，香一点就更好了。”

老叶喜出望外，“这好办啊，这个不用申请，只要你帮我把情况问明白，我马上让人采一车花给你！”

小姑娘反而脸色一沉，“我不要那么多，几朵就行。”

“好好，你要多少给多少，咱们一会儿好商量，可以开始了吗？”

小姑娘点点头，径直朝小宾馆走去。

哗啦，老叶的手下们立即在门外严阵以待，老叶拉着我的手，再一次走进了宾馆大门。

只见小姑娘坐在吧台对面的沙发上，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头。

那倔脾气的老头，此时双眼发直，愣愣的看向天棚，一道晶莹的口水顺着嘴角滑落。

“可以问了。”小姑娘出声道。

“嗯。”老叶站在吧台前，“最近，宾馆里住过泰国人吗？”

老头毫无表情，茫然道：“是不是泰国人不知道，挺黑的一个人，个子不高，语言也不通，住在207。”

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厉害，之前怎么都问不出来的事，有她在，老头居然第一句话就招了。

“听见了吗？207，快去再查一遍！”老叶朝门外喊道，立即有四五个人冲进来，直接上了二楼。

“语言不通，为什么要让他住店？”老叶又问。

老头咧嘴，“因为……他……很大方！我腿上有枪伤，出力的活儿干不了，又无儿无女，就指着这小店过日子，谁大方，谁就是祖宗！”

他被小姑娘控制着，所以话说的是真的实在，这种毫不掩饰掏心窝子的话，换谁估计都不会轻易说出口。

“大方的就是祖宗吗？你可真给老兵丢脸。”老叶不爽的冷哼一声，“具体样貌说来听听。”

“眼睛挺大的，皮肤黑，卷发，其他的没印象了。”

“嗯，什么时候住进来，什么时候走的呢？”

“住进来三周了，今天早晨走的。”

这个答案，让我和老叶同时都心惊了一下，开学三周，那人住进来也刚好三周，这么说，他完全是有备而来，一直潜伏在海城就是在等我们户外课的机会。

虽然他的目的我们还不知道，但最起码一点已经可以确定，他不是激情犯罪，而是早有预谋。

想了一下，老叶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对方语言不通，是怎么给的房钱呢？

“没给房钱，他给了我这个。”

老头摸出一枚金币，放在了桌上。

这金子有年头了，边缘都已经磨损，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至少有七八枚一元硬币的重量，金币的一面写着看不懂的文字，另一面，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甲虫。不过这只甲虫背上的图案很特别，两片组合在一起，刚好是一个倒着的骷髅头。

老头见金眼开，觉得这次自己发财了，财神爷不能得罪，万一人家以后还来住店呢，把人家供出去，岂不是断了自己发财的机会？所以才任凭大家怎么盘问都不肯说。

“尸甲虫！”老叶拿着紧闭简单一看，立即认出了上面刻的东西。

“啥？”我一怔。

“一种专门以人类尸体为食的甲虫，很久以前，泰国有一个叫做尸教的民间团体流传于世，后因得罪了权贵，被泰皇灭教，距今已经至少五六百年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尸教的秘法图腾，就是尸甲虫！”

“啊！这么说，抓走撒楠和小璃的，是尸教的人？”

“我无法确定。”老叶沉声，“看金币是这样，但这太不合理了，一个消失了五六百年的教派，就算有后人，又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华夏大地上呢？”

这是个天问，谁也没有答案。

最后，那枚硬币自然是被老叶给没收了，小姑娘跟我们走出宾馆，很快就又被带上了车，关门之前，冷冷的朝老叶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老叶一副牙疼的样子，“放心放心，不能忘。”

哐，箱货重新关门，车子一刻不停，立即离开了现场。

“她居然喜欢花，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望着箱货离开的背影，老叶喃喃自语了一句，转而招呼身边人，“你们几个，去弄点鲜花来，什么都行，给她放到牢房里。”

“是！”几人领命而去。

我正纳闷这小姑娘的身份呢，老叶一提到牢房，我马上意识到，她是个犯人。

老叶说她是海城最危险的人，那她所犯的罪，一定也非常恐怖吧？

我胡思乱想了半天，等回过神来，老叶正在车里喊我呢。

“怎么了？”

“上车啊。”老叶拍拍身边的车座，“找人给你治病去，忘了自己干嘛来的了？”

过了足有一小时，一辆箱货缓缓出现在地平线上。

“来了！”

“是！”

二人点头应下，带了七八个人坐车离去。

我不知道所谓的“那个人”是谁，但看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却有种不安的感觉。

老头瘪嘴看向警徽，眯眼道：“又是警徽，从早晨到现在看了四五个了，你们是不是就爱来这手儿？”

“什么？”

“吓唬人呗！实话告诉你，老头子我天生胆子小，啥都怕，但唯独不怕穿“皮”的，我对国家有功，你们少跟我来这套！”

“什么？”二人同时一怔，显得很是恐惧，“就……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你以为我愿意呢？”老叶眼睛瞪的老大，“办法多的是，但我们耗不起，要快刀斩乱麻，只有让‘那个人’出手了，你们俩去，多带几个人，快去快回。”

拿啥也没用，老头又臭又硬，我们俩愣是被怼了出来。

“主任，怎么样？”两个手下迎上来问道。

说着，老头解开上衣扣子，露出里面的背心来，背心上，居然别着一只军功章，他居然是个抗美援越的老兵！

像这样的老兵，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一般的衙门口还真惹不起，耍起横来就连市长都敢指着鼻子骂，和那些太平官不一样，人家是真刀真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真的是为国家利益做过浴血牺牲的人，只要不是真的违法乱纪，平时都不敢得罪他们，老兵拎着拐棍大闹派出所，村政府什么的事那年头真的不少。

“少框我啊年轻人，我这，根本就没住过这个人，所以，我无可奉告。”

见老头油盐不进，怎么商量都没用，老叶有点急了，软的不行索性来硬的，掏出警徽手往桌子上一拍，“我警告你，那人是嫌疑犯，知情不报可是有法律责任的！”

本来军人脾气就倔，上了年纪以后，老战友、老上司保不齐现在是干嘛的，有些老兵你不给他面子，回头一封信，没准还真能摘掉你的乌纱帽。

怪不得这老头这么牛，原来手里有这张底牌！

一见老头是有战功的老兵，老叶掏到一半的城管证也塞回去了，为了方便执行公务，老叶身上常年揣着七八个证件，从警察城管到工商税务，基本常用的都有，而且也都是合法的真证件，这事我后来才知道。

宾馆老头咳嗽着把眼睛从电视上挪开，“哦？那你们搜啊，我刚才跟这帮年轻的都说过了，不信我，随便搜！”

老叶脸色有点不好看，但还是耐心道：“已经搜过了，人走了，他之前住的哪屋来着，不如你告诉我，我再去看看。”

老头闻言笑了，枯瘦的手指关掉了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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