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墙和尚

第二天，何尚早早的离开医院赶奔工地，心中已经对接下来怎么做大概有了数。

这么大的工程量当然不止老张和何尚两个木工，只不过其余的三个木工手艺不怎么样，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是王老四的手下，而是在街上临时找来听老张分派活的。

何尚进工地的时候那三个木工都还没到，他索性先在工地上下溜达了一圈。和他想的一样，昨天自己送老张去医院走的时候工地里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刘哥，开工之前这家业主特意强调过工地里不能抽烟，这事可是之前四爷都说好了的。”何尚站起身，意思已经很明显。

“哟呵？你这是想拿四爷压我？”刘忠翻了翻三角眼，见何尚没上套不禁立即变脸，吐着眼圈道：“行啊！那你就去告状，正好等四爷来了我也和他说道说道！他当我们是什么？让一个学徒小工拿着鸡毛当令箭指挥我？呸！什么东西！”

其余两个木工也都跟着坏笑，完全不把何尚放在眼里。每一行都讲究个资历，即便是这几个临时找来的二把刀木工也一样。老张在的时候能让他们乖乖听话，也是因为老张的手艺硬，活儿干的细致糊弄不了。可何尚只是跟着老张的学徒小工而已，这些老油条不欺负他欺负谁？

何尚心里明镜一样，看来王老四这是给自己扔了一块难啃的骨头……

和刘忠对视了几秒钟，何尚忽然呲牙一笑：“刘哥这么说就冤枉兄弟我了，我是那种啥事儿都找四爷告状的人吗？不就是抽根烟的小事儿嘛，你们抽着！呵呵抽着！”

见何尚服软，刘忠更加嚣张，轻蔑笑道：“你小子早这样不就完了吗？只要你识相，咱们哥几个肯定把你这活给围拢好了，就算王四爷也挑不出啥毛病！交工的时候四爷一高兴让你顶替老张当大工也说不定！哈哈哈哈……”

“诶哟，那我可得先谢谢刘哥帮衬了！”何尚一边点头应和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个小本本不断的写着什么，顺便还拿出老诺基亚手机看了看时间。

刘忠抽完一根烟随意的把烟头往地下一扔，果然没有起来干活，而是大喇喇的靠在木工板上斜着眼睛道：“烟抽的有点渴了，小何去给我拿瓶矿泉水！”

“好嘞！”何尚立即笑呵呵的递上了一瓶矿泉水。

喝完水，刘忠吧嗒吧嗒嘴心满意足的摸着肥胖的肚子，打着哈欠道：“昨天晚上挖了一宿的坑，我先睡一会儿……对了小何，你小子在那瞎写什么呢？”

何尚在小本本上运笔如飞，闻言抬头笑道：“没写啥，刚才你们仨人都在工地里抽了一根烟，按规定一人扣一百块，另外现在已经过了上工时间半个小时，一个人扣五十……呵呵，都是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刘哥您继续睡着。”

“你接手？成啊，么麻达（没问题）！”木工们嘴上答应的很爽快，但实际上却纷纷笑嘻嘻的掏出烟坐在客厅里抽了起来。为首的那个叫刘忠的木工还递给何尚一根烟：“小何，你也抽一根，抽完了再干活。”

何尚没有接烟，他知道这都是套路。这些临时找来的木工滑头的很，这根烟就是在下套儿！而且就算是抽完烟他们也不可能立即去干活，他们按天拿钱根本就不会去管什么工期。

何尚刚从楼上回到大客厅，三名木工也结伴来了。

“小何？就你自己？老张这是摔得挺严重？”为首的那个肥猪二胖的木工问道。

何尚摇头：“不严重，就是有点骨裂，养两天就能下地了。四爷让我接手张叔剩下的活，昨天耽误了半天，今天大家鼓鼓劲一起撵回来。到时候我跟四爷说声，绝对不差加班费！”

老张在病床上笑道：“你咋还真回来了？不是说不用忙活了吗？我没事！我闺女来了，一会儿我让她去买就成！”

何尚笑道：“还是我去吧，我腿脚快！再说你不是挺长时间没看着闺女了吗？你们爷俩好好唠唠！你就说吃啥吧！”

老张无奈道：“好吧！那就麻烦你了小何！小璐也是的，出去说个电话说这么长时间，一会儿我让她好好谢谢你！”

不用想也知道那三个木工肯定是在自己离开后挖了一下午的坑（本地一种扑克牌的玩法，类似斗地主），工程进度一点都没有进展。

磨洋工这种事何尚在干活的这段时间听过、也见过。大部分工人都是按干活的天数算钱，多磨蹭出来一天就多赚一天的钱，这种省力又挣钱的事情谁不干？以前王老四的活儿没人敢磨洋工是因为王老四镇得住，算活儿算的比工人还精细，没人敢在懂行的人面前磨工。可现在王老四去了汉中，老张还在医院，工人们自然不会好好干。

何尚拿着晚饭回到病房的时候张小璐已经走了，她告诉老张晚上她要回学校去复习功课。

至于张小璐怎么想怎么做，何尚都不关心。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每一脚印都需要自己来负责。晚上他住在了医院，一方面方便照顾老张，另一方面也好好商量一下别墅装修工程的事。

何尚摆了摆手：“得！咱们不说这个！我走了啊！”

张小璐一直站在病房门外边，屋里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见何尚出来，她如释重负道：“谢谢你，其实我……”

“谢、谢谢你……”张小璐的声音近乎虚脱，她知道自己错了，但却根本无法摆脱根植在心里的虚荣。她羡慕那些富人家孩子的生活，生恐身边的同学会因为家庭背景瞧不起自己。

何尚没有再理会张小璐，推开门的时候脸上已经充满阳光般的笑容：“张叔饿坏了吧？想吃点啥，我下去给你买！”

何尚本不想说话，但沉吟片刻停住脚步道：“谎言堆积的越高，坍塌的时候摔的就越疼。不但你疼，你的亲人也会跟着一起疼！靠自己的双手赚钱不丢人，用钱多钱少去衡量高低贵贱的那些人才真的让人看不起。另外……”

说到这里的时候何尚忽然抬眼看了看张小璐空无一人的身后，但旋即却摇了摇头：“算了，你自己琢磨吧。有的东西能帮你一时，却帮不了你一世。”

……

看着张小璐的眼泪，何尚不知为啥忽然想起了青青的笑容。

青青很神秘，但给人的感觉很真实。张小璐的眼泪是真的，但何尚心里却总觉得太假。

缓慢而坚定的抽回自己的手，何尚淡淡道：“张叔是好人，我不会让他听糟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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