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暮

“哦！”南过恍然大悟，然后凑上来问道：“被谁打得？伤得严重吗？是不是又会栽赃到我头上来？”

“他自己不小心摔的，跟你没关系。听说那个人最近好像傻了，做什么事情都像是丢了魂儿似的，前两天去推车运货，车子倒了就砸伤了他的脚。”余快忽然一巴掌扇在南过的后脑勺上，厉色说道，“四边形的周长和面积算明白了吗？你这鳖孙的注意力也太容易分散了！”

南过被打得向前点了下头，他斜起眼睛怒视着余快，然后恶狠狠将手中的小树枝摔在地上说道：“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从现在开始我决定辍学了，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再学你这些没用的鬼东西！”

余快再次抽了口烟，猝然说道：“一加一等于几？”

南过有些茫然的矢口回答道：“等于二呗！”

余快一脸惊叹的说道：“你看，这思维能力多敏捷！”

南过黑起脸，朝余快蹲着的地方踢起了一捧沙土，“这狗屁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飞溅过来的沙土在余快身前半尺的地方被凭空拦阻下来，就像撞上了一层透明的硕大弹壳，沙子和泥土全都簌簌剥落而下。

余快从牙齿缝隙里喷出烟来，用夹烟那只手的大拇指摩挲着颚下的胡茬，他看着地上那个蜘蛛爬出来一般的魔法阵说道：“以你现在对于魔法的感悟和理解，再加上这么粗制滥造的法阵构图，这种低阶的敏捷之光，大概会给加持者带来千分之零点五的敏捷增益。”

“姓驴的，咱们还是绝交吧，以后少联系！”南过说道。

地上的魔法阵再次开始律动，一圈乳白色的光晕扩散开来，余快伸出一只脚，用鞋底将构成法阵的线条蹭了个干净，乳白色的光晕便像是日出之后的晨雾一般消散殆尽。

“怎么着？难道你还想一口气吃成个胖子？”余快斜眉歪眼的看着他说道，“你以为魔法阵有多容易，自己随便学学就能绘制出禁咒法阵来吗？”

南过撇撇嘴，不耐烦的说道：“你是想让我循序渐进扭亏为盈吗？”

余快垮下脸说道：“你是想说步步为营吧！”

“可是都已经火烧眉毛，我还哪有时间扭亏为盈？”

“你特么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吧！”

“我知道自己脑子笨，就是怕拖累你的什么计划，所以才一直都不肯学习魔法阵，想让你趁早放弃这个选项，再去盘算其他出路！可这两天实在经不住你的软磨硬泡，就只好低头跟你学学，没想到就搞出了个千分之零点五，你来说说看，这个零点五到底够干嘛用的！”

余快斜眉歪眼的看着他，耐心听了这些话之后，歪斜的眉眼不知不觉端正了起来。

“你特么还真够仗义的！”他主动掏出一支雪茄递给南过，南过却并没有伸手来接，他将雪茄晃了两下便不再强求，直接收回了口袋，然后一边喷吐着烟气一边说道，“魔法阵的威力是否强大，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魔法阵能不能被成功的绘制出来，这是个更大的问题，恭喜你，一只脚已经稳稳的迈进魔法世界的门槛了。”

“那我能从新把那只脚迈出来吗，老娘先天资质有限，告辞！”

“所谓魔法阵呢，可以看成是即时魔法的一种衍生应用，魔法释放的步骤分为三个阶段，吟唱咒文，塑形魔法，注入魔力。而魔法阵的基础结构也分为三个方面，书写咒文，排列次序，建立回路。最古老的咒文就是四大元素，经过漫长历史的无数次演变，能够被魔法阵识别的咒文也只有区区两百多种，又因为法阵符形的多样性，咒文的次序组合与链接角度就拥有近乎于无穷无尽的可能性，但这其中无意义的或是因为无序而不可复制的组合与排列，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以上，这有点像是几百万字的网络，有用处的文字也就那么一点点，剩下的就都是可有可无的插科打诨与无聊灌水。”

“余老师，容我提个问题，你猜猜你这一大堆话可以让我听懂的能有几句？”

“大型魔法阵，尤其是年代古远的大型魔法阵，为了实现长久的运转无碍，阵眼的魔法回路往往都需要设计得简单直接，而且也会极力避免一些过大过急的链路角度，这样做利弊参半，好处自然是功效持久，不易出现影响法阵运转的故障，至于缺陷，这位同学你来说说，这样类似于粗线条重工机械的大型魔法阵会有什么缺陷？”

“姓余的，你中邪了？还听得见我说话吗？看着我的手指头，这是几？”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这种重工型魔法阵牺牲了所有的精密度，所以当你进入魔法阵的覆盖范围之后，这种大型魔法阵根本不能对你进行精确打击，通常的攻击方式都是区域范围内的力量碾压，而且为了避免过大的魔力损耗，一般都会采用储能，激发；再储能，再激发的段落性攻击，具体原理就像是汽车引擎的空转和挂挡，这么说好像也不够确切，你也可以理解为老式照相机的闪光灯，平时由电容来储能，然后瞬间激发，释放完全之后再度开始重新储能，到达临界值的时候再度激发。”

“什么是电容？”

余快停下了喋喋不休的讲述，脸上热情洋溢的表情也开始逐渐冷却，他蹲在那里，将烟屁股用力的碾灭在脚边的地面上，喷出肺里的最后一口烟气对南过说道：“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这位同学，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直接提问。”

南过想了想才说道：“如果想破坏一个大型魔法阵，是不是只要破坏主干的魔法回路”就好了？

余快展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看来这货终于明白自己的用意了，于是便心情大好的解释说道：“理论上没有错，基础咒文和魔法回路只要改动一点点，一个魔法阵就会改变原有的功效，但是这个改动所能引发的变数会很大，稍有不慎，就会导致整个法阵中枢崩溃，然后带着阵盘中的人轰的一声与世长辞。而且阵图大师都善于在咒文和回路上设计一些精妙的陷阱，只要经过一定的改动或破坏，魔法阵非但不会失效，还会被激发起更加狂暴的反扑。”

“这是不是就像拆炸弹时迷惑人的红线和蓝线？”

“比那个复杂得多，这更像是给你一把修脚刀让你去屠龙，龙的身上有一根特殊神经生长在皮肤之下，你只要一刀将其割断，这条龙就再也不会反抗了。理论上你有机会成功，只是成功的几率低了点。”

“龙不都是有鳞片的吗？”

“一头龙的平均寿命是一千年，其中七百年的时间里都在长身体，身体不断的长大，原本的小鳞片就要不断的脱落，给适合身体的大鳞片让出生长的地方来。这位同学，请不要提问与本次课程无关的问题。”

“如果魔法阵是一头龙，那么我的修脚刀指的又是什么？”

“年轻人勇气可嘉，只是为什么你非要去主动招惹那头龙呢？”

“因为它抢我鸡蛋啊！我特么哪里知道为什么，不是你刚刚说给我一把刀让我去屠龙吗？”

“那只是个比喻！”

“如果不用去招惹那头龙，是不是就说明有办法可以避开它绕路走？”

“每层魔法阵的触角都已经延伸到塔楼之外了，你置身其中又怎么可能避得开。”

“那么，是不是有办法让我变得隐形，使魔法阵检测不到我的存在？”

“确实有隐身术这样的偏门魔法，但那只能骗过普通人的眼睛而已，连初级魔法师都无法欺骗，又怎么可能逃过魔法阵的感知。”

“能不能提前准备一些诱饵道具之类的东西，让魔法阵虐个够，然后我就来个乘虚而入！”

“和你说多少遍了，那些个成语你要是不明白意思就别乱用。劝你还是不要耍那种小聪明的好，能够布置出时效那么悠久的魔法阵，布阵的魔法师肯定聪明无比，以你的智商水平想闯过他所设计的重重关隘，千万不能抱有任何侥幸。”

“余老师，那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闯过去呢？”

“两个字，硬扛！”

“你大爷的，那你从头到尾罗里吧嗦讲那么热闹有什么用，又是学魔法阵又是乱七八糟的屠龙，说了这么一堆最后却还是让我硬扛，你是卖盐的吗，闲成这样？”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沉不住气，跟你说了这么多，也只是为了让你对魔法阵加深印象。硬抗挨打也是有技巧可讲的，最起码，我蒙上你的眼睛打你一拳，跟让你明明白白看清楚我的出手动作之后再打你一拳，这就完全是两种概念。你现在知道了一个魔法阵的基本构成和运行原理，等到法阵中枢激发威力的时候，怎么着也该知道摆出什么样的姿势来才能让自己受到的伤害最小！”

“尼玛，这是让我主动送上门去给别人调教的节奏吗？”

“年轻人，我看好你！多解锁两套姿势对你将来的人生绝对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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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快有滋有味的抽了口烟，撇着嘴解释道：“这是敏捷之光，辅助增益类的魔法阵，被光芒所笼罩的人，身体的敏捷性会得到部分提升。”

南过翻看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道：“我怎么没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变化！”

“这是你人生中的第一个魔法阵！”余快叼着雪茄蹲在原地，神态略显嚣张的说道。

南过抿起嘴，颇为认真的看了看地面，那些个像是被猫抓出来一般的线条图案中，就像心跳似的颤动了一下，一团乳白色的光晕从阵心扩散开来，拓展到方圆九尺的范围左右就开始变得暗淡，直至彻底消失。

“这个魔法阵是做什么用的？”看着覆盖了自己和余快两人的小小光阵，南过好奇的问道。

两人放松了紧绷太久的神经，开始慢慢享受眼前的这份安逸闲适，遇上不错的天气，南过就会坐在枣树底下看看那本魔法简史，有时还会不经意的读上两段，从磕磕绊绊一点点变得字正腔圆，羊角髻则会尝试着做一些新颖的菜肴出来，闲下来的时间里，也会照着自己衣衫上的花鸟绣些女红，只是她耐不下心来，看着绣架上非驴非马的四不像便容易大动肝火，但一次次的灰心丧气之后，她却也总有勇气从头开始。

南过烧制了个齐腰高的陶缸出来，原本是打算用来做浴桶，但也不知是出了什么毛病，那口缸根

本存不住水，注满水之后也就半盏茶的功夫，缸里的水就会渗流出将近一半，存不住水的主要原因大概是陶缸没能烧出一层釉来，南过几次改良未果，最后只得悻悻作罢。

南过气得站起身来，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地面上突然爆发出一道乳白色的光晕。

“这是啥？”南过僵在那里，满腹狐疑的对着余快问道。

南过咬着指头，死死盯着地上圆阵中那个四边形的长宽高，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

“就是儿子被你一刀分尸，老婆被你先奸后杀的那个家伙！”余快看着他的脸色说道。

余快和大鹫时偶尔会来串个门，然后蹭两顿饭，在余快不遗余力的劝说和引诱之下，南过终于开始学习魔法阵的绘制，而且还是从最最基础的方面开始学起。狗场的年终大比定在腊月初八，眼看着也没几天了，南过真不知道这种关头去学魔法阵能有什么用处。

其实余快也是有苦难言，他知道南过的基础差，只是没想到会差成这样，害得他需要从平面几何开始教起，他还没法抱怨，谁让这都是自己上赶着呢。

不过接下来暗中捣鬼的人也不知出于怎样的目的，全都开始按兵不动了，让南过加班加点在小院四周挖出来的深坑都失去了用武之地，整个狗场的人好像在一夜之间都开始变得温驯起来，南过一家再也无人问津，就连准备对擂的人也都没再找过北门的接引使。

时光匆匆如流水，却也平淡如流水，宁静安逸的度过了几天闲散生活，南过放走了弩手，自那之后，小院显得空旷冷清了不少。羊角髻为南过做了一双新鞋，保持了前作大小不对称的风格，当她发现问题之后返工了两次，成效斐然，获得了那双布鞋唯一指定用户的大力褒奖。

“听说付世康受伤了，伤的还挺严重！”

教学间隙里，余快掸掸烟灰，说了件旁不相干的事。

“付世康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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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炮无敌，专职甩锅；生于沉默，死于话多

南过长长叹了一口气，关上院门返回堂屋，虽然嘴上那么说，但他心里也明白，这事应该还没完，看来陷坑还是要再挖几个才行，这次干脆挖他个五丈深，掉下去可以直接摔死人的那种，反正控制土元素也不怎么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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