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我跟玺投房也没啥秘密故事了但你能不能先把鸡爪子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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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隘有些茫然,院主很久之前便对他解释过神明为何物,与寺庙道观中所供奉的那些泥胎塑像不同,院主所理解的神明没有具体形态,那是一种纯粹的规则力量,“他”或是“她”以一种难以被人理解的形式存在着,让人寻觅不到,却又无所不在,神明在更高层级的界限里约束着芸芸众生,就像在豢养着笼中的鸟和池塘里的鱼,神明对于所豢养的这些生灵应该怀有着善意,也许还期待着看到这些鸟儿鱼儿飞得更高游得更快,但是没人清楚,当这些生灵真的挣脱牢笼跳出水面之后,司掌一切的神明又会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待那些跳脱的个体。

吴大隘抬起头来,看着上方的屋顶,这一刻,他的目光仿佛是穿透了木梁屋瓦,穿越了遥远天际,透过无尽云层,超越蔚蓝天顶,终于看到了居于九天之外的那位神明显露出无尽悲悯之色的脸。

院主看着他发呆的模样,有些高深的笑了笑,他觉得,或许心思越是单纯的人,距离神明就越是接近。在他个人的认知中,神明不是虚无缥缈的信仰,而是一种客观存在,而相对更接近“他”或是“她”的人们,总会得到一些近水楼台的便利。这是院主在摸索着的路,但却与旁人说不得,也说不清。

“那本来就是你偷去的,我替他来讨,你凭什么不给!”小姑娘撸起袖子,挥舞着手中尖刀大声喊道,“我今天跟你这死要钱的拼了!”

霜瑟裘将手里的鸡爪扯下最后一块肉丝,抖手之间便将骨头掷了出去,正巧砸中了小姑娘握刀那只手的拇指关节,那把切肉尖刀便脱手落下,直接钉在了桌面上。

小姑娘捂着右手,有些委屈的看着自己身边的同伴,气急败坏的求助道:“倾城,帮我打她!”

站在小姑娘一旁的倾城用手捂了下脸,小声嘀咕着说道:“别喊得这么理直气壮,就好像我打得过这穷鬼一样。”

霜瑟裘从卤鸡的骨架上折下另一只鸡爪,美滋滋的开始吃起来,全然不将饭桌对面的满腔怒火放在眼里。

小姑娘看着她肆无忌惮的态度,瞬间就有点泄气,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楚楚可怜,讲话的语气也开始变得娇憨,“你不能不讲道理啊,我明明都请你吃饭了!”

“也就是跟你交情深,别人想请我吃饭我还不见得答应呢!”霜瑟裘吐着鸡骨头,一脸傲慢的说道。

“有人请吃饭你会不去?我才不信!”倾城有些鄙夷的看着霜瑟裘说道。

“滚!”霜瑟裘丝毫不留情面的骂道。

倾城与霜瑟裘之间的揶揄和谩骂似乎并没有夹带着任何恶意,这种粗暴直接的对话反倒显得她们两人的关系比较亲密。

“别捣乱!”小姑娘不满的埋怨了倾城一句,然后继续开始心平气和的与霜瑟裘讲道理,“球球,你手上那东西本就来路不正,你现在还给我,这也算你悬崖勒马迷途知返,以后大家还是好姐妹,我那边有什么赚钱的差事也尽量给你留着,咱们好歹都认识这么久了,彼此之间总要讲些情面的对不对!”

霜瑟裘白她一眼,将五根手指上的肉渣和油汁轮番舔舐干净,然后伸手将衣袋中的皮革面具拍在桌面上说道:“什么叫来路不正?到了我手里的东西就是我的,你果真想要就拿钱来买,一手交钱一手拿货,这还有什么情面好讲。”

然后她扭头望向捆在柱子上那两个男人,继续说道:“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对不对,你们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两个男人又是一阵拼命点头,那副样子,简直是在用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表达着赞同。

小姑娘盯着面具,眉头皱了起来,她现在是真想将那张皮革面具抢过来扭头就跑,但是理智一直在提醒着她,那样做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霜瑟裘这时候已经啃干净了第二支鸡爪,她从早已被吃光的鱼骨头上折下来一根鱼刺,一边剔着牙齿一边对小姑娘说道:“美玉,就算我想将东西还给原主,也应该还到那个小子的手里,这里边跟你有什么关系了,你急个什么劲儿。”

小姑娘美玉拍了下桌子,瞪着眼睛嚷道:“他的就是我的!怎么了,不行吗?这事情殿下已经知道了,她现在命令你马上把赃物交出来,不许抵赖!”

霜瑟裘的脸色忽而变得严肃起来,她扔掉手中鱼刺,语气郑重无比的问道:“刚刚这句话,是殿下说的,还是美玉说的?”

美玉板着脸,身形气质间带上了几分威严,半晌,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怂了下去,肉嘟嘟的嘴巴万分不甘的嘟囔道:“是美玉说的!”

霜瑟裘听到她这样说,居然露出了一脸可惜的样子来,就好像她刚刚平白无故的错过了什么良机似的。她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将上半身掠过那些早已经被吃干抹净的盘子,伸出手来掐了一下美玉粉嫩的鼻子,有些挫败的笑着说道:“现在你倒是说说看,咱们俩谁才是死要钱的!”

美玉张开嘴巴就去咬她的指头,自然是咬了个空,然后便再次气急败坏的喊道:“倾城,帮我打她!”

倾城则是继续以手遮脸,小声嘟囔着说道:“都说了打不过她的,我从小到大一次也没赢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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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叫得答应吗?写了名字吗?这东西在我手上,凭什么你说一声就得给了你去。”霜瑟裘将一截鸡爪子吐在桌上,用油乎乎的手抓过酒壶,又为自己斟满了一杯,然后她扭头望着被牢牢捆在柱子上的两个男人问道,“你们说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两个鼻青脸肿的男人急忙拼命点头,表示极其赞同霜瑟裘的话。

一身青紫色绒衣的霜瑟裘啃着卤鸡爪,坐没坐相的将一条腿踩在椅子上,丝毫也不理会饭桌对面的滔天怒火,拿起面前酒杯来滋溜一口喝了个干净,然后有滋有味的咂咂嘴,满脸惬意的享受模样。

站在饭桌对面被她说成连蚂蚁都算不上的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此时正抓着一把切肉刀,咬牙切齿的与霜瑟裘对峙着。

“还给我,那是我的!”小姑娘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愤怒的喊道。

吴大隘也晓得那条巅峰之路的虚无缥缈,可是院主的那句话,似乎隐隐的指出了一条路来。

“何为术,何为道,世上之人有谁能说得清,有朝一日,我明悟了,可悟出来的也只是我一人的术与道,我悟得明了,未必能说得明了,说得明了,他人未必听得明了,他人听得明了却也未必能以此时之心悟我彼时之想。心头感悟付诸语言,本就生了偏差,授于旁人,便是又增一层的谬误。好比这只根雕,它本可有千万种形状,但到了我的手中,就只能是一只鹤,一只单足撑地、回首遥望的鹤,或许这块树根若是有了思想,它大概也会觉得自己本就该成为这个模样,然而,它真的就该成为这只鹤吗?为什么一定是鹤?咱们回归到本初,只因为它被我看见了,到了我的手中,而我,就只会雕鹤。”

吴大隘低声沉吟道:“院主,您是说固有的教化引领实则上只是一种陈窠俗臼,成了修术练气士束手束脚的樊笼吗?”

“院主,如果真有神明在看着世间一切,那么在他的眼中,我们岂不是连蚂蚁都算不上!”吴大隘有些失落的说道。

“在我眼里,你连蚂蚁都算不上!”

“可大宗师已经是至强至大的半神之体,再向上晋升能力,岂不就成了神明?”

院主有些开怀的大笑了起来,“不该是这样算的,所谓半神,不过是人们对于强大实力的一种代指,与九天之上的神明没有任何可比性,两个半神叠加起来也依然还是半神,或者说,也依然还是个凡人,神明与人之间的差距,大概就是你与一只蚂蚁间的差距,你低下头去看一窝蚂蚁,这种意义上所谓的大宗师也就是这窝蚂蚁里面最最强壮的那几个,这些强壮的蚂蚁通过种种途径有可能长得更加强壮,甚至还可能生出翅膀来,但它们确依然撼不动你的一根指头。”

院主还是呵呵的笑:“或许是,也或许不是,但古往今来的大宗师几乎都是出身小国弱国。你刚刚那句话说的很对,凡事一体两面,有益处的事情便自然会有其弊端。咱们玺投房框架简单,结构松散,肯定是比不上北齐隆东那些名门大派了,即使咱们决定更改体制奋起直追,你觉得咱们两百年内能追上人家的背影吗?一步先机,步步先机,比起那些方方正正的条条框框,我倒是更加愿意去相信术士自身的力量。”

吴大隘低头沉思,片刻后蹙眉说道:“院主,我觉得咱们不应当非此即彼,既然您的眼光如此前瞻,何不融汇门派制度来打造咱们自己的储备力量,彼方既然有优势也有弊端,咱们又何尝不来个取长补短?大厉有三始大宗师守望,两三百年的太平安定想来也不是问题,学生还是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吴大隘被一语点醒,顿时觉得头脑中豁然开朗起来,自从出现了有史可考的人类文明伊始便有了奇异术,供身怀机缘者修习精研至今。在历史的长河中,整个东方世界之内曾经出现过许多登临人界顶点的大宗师,也正是因为出现了这种超然存在,中土各国之间的大型战争开始变得谨慎而敏感,大宗师向来只以威势震慑,从不插手对赌气运的王师国战,这就导致了天下诸国之间王朝更迭的速度无比迟缓。在大宗师出现之前,一个延续两三百年的国家统治便足以称得上长寿,但是当大宗师走上了历史舞台之后,一个国家只要撑过了建国初期的混乱,没有太多天灾人祸的困扰,基本上就能够将国祚延续得相当长久,江山维系不到五百年都算是夭折短命,谨慎的说,这种国朝发展趋势其实应该算是一种畸形,这导致了大国国土越来越大,国力越来越强,也越发的令外敌不可撼动,直至他们将势力扩张到自身的极限为止。

大宗师这种人间至尊至强的存在无比耀眼瞩目,试问哪个习练奇异术的术士不想成为大宗师,可是纵观古往今来那些大宗师的登顶轨迹,几乎也总结不出什么具有说服力的规律来,这些半神一样的人中,勤奋者有之,怠惰者有之,大贤大善者有之,大奸大恶者亦有之,高贵者有之,卑贱者有之,足智善谋者有之,痴蠢愚笨者有之,男女老幼,世人百相,仿佛尘世之间的每一种人都可以成为大宗师,大宗师的登顶之路似乎无迹可寻,根本不容人善加揣度。

院主在根雕上剔除了一块裂纹,听着也不知是谁灌输给吴大隘的这些话,他吹着雕刀上的木屑说道:“大隘,别去想那些被人吹嘘得天花乱坠的幻梦。大宗师啊,于国家而言也是有利有弊的一种力量,千万人的命运福祉尽皆系于一人之手,这个人便半点也不容有失,只要他自身出了一差二错,那便是破国灭种的开端,如此沉重的压力担在肩上,大宗师们又怎么敢去轻易触碰更高的领域。”

“难道大宗师之上还有晋升空间?”吴大隘满脸震惊的问道。

院主笑着,说了那句他常挂在嘴边的话,“或许有,或许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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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番话之后,吴大隘若有所思,可一时之间又有些抓不住关键。

院主继续着自己的雕琢,一点点刻画出仙鹤的眉眼曲线,以及身上羽毛的纹理。雕刻的间隙里,他又漫不经心的说道:“大隘,你说隆东北齐这些大国境内的修炼门派如此众多,架构体制又是那样完善,可为何却从古至今也不见他们培养出一位大宗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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