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在上

比如说他现在每天都可以看好多好多的书，也了解到了好多好多的信息。

庆歌现时的住所其实并不算小，约莫一亩来大的园林式独立小跨院，两米高的红砖围墙上搭着青灰色水泥瓦，跨院内有个小池子，走过石墩，便到了中间假山处的小红亭，池子中也养了几尾鱼，偶尔过去喂喂小鱼装下儒雅名士也挺不错，三层檐顶式红砖小楼房前，两株四米多高的木兰花树并排而立，这种植物在夏日里就会花朵盛开，白的红的满满地挂在树梢，清香隽永惹人怜爱。

最让他喜出望外的是三楼上的这处小阁楼，居然是个小书房，水曲柳雕成的小书架共有三层，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叠满了各种书籍，估摸着有百来册，随手抽出一本看看封面，写着《九州奇物志》，翻开就是熟悉的简体版汉文，以规范的雕版宋体与楷体印刷而成，内里介绍的一些东西自己大半都知道，譬如秦汉时期的古币，譬如唐时的三彩瓷器，还有古时农家所用的耕犁磨盘一类，从珍品古玩到村夫贩足用具，不一而足，看来是一本专门介绍前生……哦，应该称为“战前”古代器具的介绍性书籍了，也配上了多张粗糙的插图，要么是简笔画式的勾个外形，要么就是那种盖达尔成像技术拍下的黑白照，并且大多数的述说也是错误的多，想来自己要是在张家混不下去了，凭着“古代人”的身份见识，在这个时代的考古学领域，要混个专家的身份似乎也不无可能，再联系下书商出几本学术专著，搞不好赚来的稿费也够得上养家糊口了，只是不知道这异时空有没有“专利”这一说法……

“哦，谢谢！知道了，这就走吧。”

庆歌笑咪咪地站起身，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小珂，果然正红着张小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在书桌子上乱晃着，好在相处了这么多天，大抵上更熟悉了的原因，也没有前些天时紧张了，事实上才14岁的小丫头片子只是天性上爱脸红了些，性格其实跟同龄人并没有差别，单纯，好奇，脑子也机灵，就是话不多，平日里不主动挑话，她就只会静静地呆萌着。

“……姑爷真是古怪，动不动就说谢谢……还会神纹师与血纹师才用得好的毛笔写字，画也画得好看，就是每次写画好了都会撕碎了再烧掉，怪可惜的……”

前边领路的小珂心里嘀咕着，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觉得姑爷并没有青儿姐姐说的那么可怕，整天都笑咪咪的，性子也很好，长得也不像传闻中重生者联盟那里多数人那般黑，虽然没有大少爷漂亮，瞧着却也俊俏，就是鼻子大了些……

俩人一前一后走着，庆歌的脑子里，还在整理着这些天从书本上获得的各种信息，无暇去逗弄小珂，从别院垂花门跨出，一路上穿过游廊，碰到不少来往的家丁下人或办事的侍从护卫，以及几个看起来装着讲究气派的老老少少，估摸着是河内堂张氏族人，约莫20多分钟后才抵达正院，族长张渊与夫人，还有两个姨娘都在大厅坐着。

管家安伯也在说着什么，看到庆歌进来便停住了话语，微笑着打招呼:“姑爷来了。”

庆歌也忙着回:“安爷爷好！”再分别与族长诸长辈问安。

这是来到张家后，庆歌再次见到族长张渊，对方正含笑看着他。

小侍女小心冀冀踩梯子的脚步声轻轻传来，庆歌瞧了眼书桌右角落的机械小座钟，已经是下午两点一刻了，便放下了手中书籍。

“……姑爷，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这天是蓝星历2993年12月8日。

从书上与小珂的口中，庆歌得知这时代的地球并没有延用前生的公历，反而几大人类生存区用的都是农历，也就是阴历计年法，而原本华族最隆重的节日春节也还保留着，只是这个节日的具体时间却变成了元月十五日，也即是前生的上元节那天，连着持续三天。

一上午的时间庆歌都在津津有味地看着《论血脉与神纹战铠的不可民用化》，这个叫钱松风的作者也颇有意思，看得出是个饱学之士，对于前生时的古代知识也有些了解，书中从儒学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出发，旁征博引，述古论今，就是为了让当权的宗族势力，千万千万不要把“血脉力量”与“神纹战铠”这两种暴力武装手段普及化，否则必会“民以武乱禁”云云，以一个前世古人的视觉看来，这种观点的正确与否先不论，那种似是而非断章取义的“假儒”论调，却极为荒唐有趣，幸好内里关于“血脉力量”与“神纹战铠”这两种兴歌最感兴趣的资讯却也颇丰，与近期看过的其余书籍记载两相对照，还是获益良多。

侍女小珂低着头轻声提醒，却又忍不住瞪着双大眼晴，好奇地打量这道陌生的背影，还是想不通这都十来天了，每次早上过来，姑爷却总是站在同一个地方，似乎连双脚的位置都懒得移动一下。

庆歌笑咪咪地转过头，骇得小珂满脸红彤彤的，赶紧着又把头垂下。

“其实你想看就看，用不着害羞的。”

庆歌一边臆想着，一边把所有的书册都简单过目了一遍，顺手也会如前生那般的习惯，将少数归类有误的调整到该放的位置，再从中抽选了几本出来……《荒州地方志》、《九州地理》、《百姓学研究》、《血脉力量简史》、《血脉纹章学简述》、《神纹与血纹》、《蒸汽时代的机械神纹化简史》、《论血脉与神纹战铠的不可民用化》……

也就是在这种每天早起，逗下爱害羞的小侍女，然后呆在阁楼内就餐、看书、睡觉，偶尔隔个三五天带着小珂穿过跨院垂花门，再走过一条弯弯曲曲长长的游廊，到庄园所在的主院内跟夫人问个安，唠嗑些家常或有趣的小事，在阁楼或小亭子里看书累了时，也会写写字或画几笔小写意的悠哉日子中，时光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说白了大家不熟，我为什么理你？况且出于某种原因，庆歌彭城堂皇族的身份目前在这大宅子里，也就族长兼荒州城主的张渊夫妇与老管家安伯才知道，暂时是不公开的，这也是刘氏三人与张渊之间经过密谈后定下来的说法，当然也有前提，那就是无论如何张家的人不能委屈了庆歌，也因此，这几日来，庆歌颇是体验了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公子生活。

事实上这十一天以来，除了有些烦恼如何与王香凤的相处之事外，其它的方方面面却是极为满意的。

小珂的头便垂得更低了，连脖根处也红了起来。

唉，每次都这样，先偷看，然后害羞脸红，然后再偷看再脸红，蛮呆萌的……

笃笃，敲门声响起。

“姑爷，该吃早餐了，待会儿还得去跟夫人问安。”

小珂口中的夫人，自然不是那个凤姐儿闺字如花，事实上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见过自己的那位妻子，听说去了青州，跟她堂姐请教交流修行什么的，说是要过阵子才能回家，这就颇有些耐人寻味了，哪有自己夫君到了娘家，妻子人却不见踪影的道理，但也无所谓了，彼此间本就陌生，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包办婚姻也好，利益联姻也罢，都不是当事男女两厢情愿的事情，虽说总要碰面也总要解决以后相处的问题，但能晚一天碰上，也便晚一天尴尬吧，随她了。

这几日心绪平静下来后，他也隐约感觉到，就老丈人和张小跃那货的相貌基因判断，这个同出一脉的妻子，再怎么样也应该长得不难看，这桩莫名其妙的婚姻中，政治与利益的因素恐怕会更多了些，虽然自己不是外貌协会，但若妻子的相貌能不吓到自己的话，那也肯定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王香凤与张小跃的母亲、庆歌的丈母娘王昭……君，据小珂那丫头说起，少有呆在张家的时候，一年到头也未必露上一面，庆歌这么多天下来自然也是无缘拜见了，小侍女口中的夫人，其实是河内堂的族长夫人，按着大家族的规矩，女婿进了门就是家内事，夫人本就执掌张家内宅，加上庆歌这个姑爷，说到底其实是一个真正的“孤爷”，妻子不在娘家，妻子的娘也不在家，老丈人跟便宜大舅子更远在800多公里外办事……除了同为大房的亲伯母出面招待外，其它二房三房的堂亲谁愿意理你这个“孤爷”？

晚冬的晨曦总是惹人心静，晨风掠过脸上除去冰凉，还有淡淡的冷意，却并不感觉寒冻，站在阁楼明净的窗台前，庆歌闭着双眼，静静地享受荒州的清晨。

这是庆歌住进荒州城张家庄园的第十一天了。

庄园座落于城南一座小山腰处，沿着城东大街过了南岸的彩虹桥，再顺着一条青石板铺就的石道拾阶而上，两旁密植繁茂的乔木绿意，掩饰着冬日的萧瑟，也掩饰了桥那头的繁华尘嚣，隐隐约约中，就是那围着铁栅栏的大庄园子，数十幢红顶白墙或高或低的东方风格混凝土建筑楼群，依着山势地貌，隐现于人工制造的林木廊亭水榭之间，颇有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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