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一世空

马湍放下一瓢清水便走开了，以免客人半夜口渴，临走前还特意嘱咐孙悟空莫要半夜乱走，以免碰到些豺狼虎豹，小心遭吃了去，它们可不像咱们猴子这么和善。接着又煞有其事的说切记不可去往东边，哪里的天兵皆凶悍的很，你一个凡人去了指不定就遭遇了什么不测。

孙悟空笑着点头，心中感叹猴儿们终是长大了。

感叹的同时，却略微有些失落，说不上来究竟为什么，就如这天上的月亮一般，本是圆月，好似多了些缺口，总归是不完整的。

六耳猕猴之前说的哪番诡异话语总让孙悟空愈加不安，虽然花果山现在看上去并无大碍，但为何天兵在此地驻扎着实让孙悟空疑惑。

天兵应常驻天庭北面的云霄之中，从未听过有什么下界驻扎的说法，只是那方有妖魔为祸，玉帝便钦点几个神仙带些天兵下凡捉拿，最多的一次，也不过是托塔天王李靖带着十万天兵驻扎云端几天来降服当时他孙悟空这个所谓的大魔头罢了。

三百天兵常驻花果山五百年，这可是新鲜事儿，也是怪事儿。

孙悟空化作的飞鸟从星空下掠过，不到一会儿便到了东面临海之地。

这里的场景与花果山其余地方截然不同，只见数百栋木屋密密麻麻聚在一堆，不大，但胜在数量多，皆建在那草地之中，离海浪亦有四五十米的距离，屋上开窗，窗中有灯火，时常渐熄，时常渐起，若是从上方往下看去，俨然又是一片星空。

再稍稍移些视线，便可看到锅碗瓢盆等物品，地上亦摆着些剩食，孙悟空微微愕住，好家伙，这些天兵还真把花果山当做了自己家？

化作飞鸟的孙悟空落在一屋檐之上，许是磕出了些声音，屋门被推开，走出一天兵，还真凑巧，正是那白天的张散胖子，他皱了皱眉，左顾右看，未发现有什么人后便又重新退回去。

孙悟空又变化一番，这回成了一粒飞虫，从窗边进了屋，这回终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已是深夜，马湍早已离去，除了偶尔几声蛐蛐喧声之外，倒也宁静。

孙悟空睁开眸子，悄然起身，化作一飞鸟模样，缓缓往东边飞去，未惊动任何人。

孙悟空一直不太明白，天蓬元帅四个字可算是天庭中的重臣，总分三六九等，这天蓬就是八等这个数字，与托塔天王李靖平级，这霓裳仙女不过是月宫中的小嫦娥罢了，平常也就做些跳跳舞，端端盘子之类的活儿，顶了天也就四等，你可见过人间朝廷之中那个元帅丞相醉酒调戏了一下朝中侍女便被罢免官职，随后被贬为平民的？

孙悟空曾在取经路上多次问那猪头这番问题，他只是含糊不清，从不细答。

不过成佛之后，孙悟空也懒得再问，专心悟佛参禅去了。

他想去大唐，无非一个原因，大圣孙悟空曾在那里传授佛法，据传闻那里也修建了不少圣佛雕像，无一不是刻的栩栩如生，他只是想去看看大圣在那里留下过的痕迹而已，。

忠心二字，不外如是。

说来可笑，马流也曾吩咐猴儿们也在花果山雕刻一所大圣雕像，摆在那山巅之上，受日月礼拜，可惜猴儿们手艺不精，完全是门外汉。雕刻这种精致活儿交给他们这种笨手笨脚的猴子们来干，实在是强人所难，找了块将近四米高的自然奇石，雕刻整整了三个月也终是不伦不类，完全是一四不像，你可见过屁股雕在脸上的美猴王？

想起圆月，孙悟空不免想到一猪头，他曾因在月宫之上调戏嫦娥中霓裳仙子被贬下凡成了猪头，不过现在似乎做了那净坛使者吧？

不过在这之前，他不是净坛使者，亦不是猪头，是那统领天河八万水军威风凛凛的天蓬元帅。

马流默默念了‘玄珏’二字后，点了点头，随后离去，撑着拄拐躺在那吊床上歇息起来，，现今老迈，时常困乏，若是平时，太阳还未落山便早早睡去，直至未时才醒。今日若不是玄珏这位大唐的客人来了，也是如此。

马湍则带着孙悟空来到一处石岩旁，石岩中间缺了一大块，刚好似半月模样，下面有一坑洞，铺了些柔软细草，很是舒适。花果山时常有客人来，所以猴儿们做了不少这种挡风蔽光的简易居所。

马流见此气的摔断了三根拐杖，一边怒骂一边吩咐猴儿们把这雕像拍碎扔进了海里。

当然，这事儿马流已经下令不许任何猴儿提起，实属他这一生中为数不多的黑点。

终归是妄想罢了。

说到底，他想去大唐长安并不是因为有多强盛，凡人国度等级森严，再强盛又如何？哪有花果山这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终是聊的累了，马流眼皮子越来越沉，他缓缓起身，正欲吩咐马湍带孙悟空下去找个柔软舒适的地儿歇息，他一拍脑袋，问道，“失礼失礼，施主，聊了这么久，我倒是忘了问您姓名。”

孙悟空笑了笑，平静道，“名为玄珏。”

孙悟空并未说真名，今日与马流一番闲聊，发现颇多古怪之事，贸然化作本体与马流相认只会打草惊蛇。

暮色匆匆，皎月高挂

小猴马湍拿着木棍裹了些枯叶藤蔓，又加了些松树干上刮下来的树脂，升起了篝火，并架在不远处的树上照明。

火光摇曳，聊至戌时，老猴儿马流无非是问大唐是什么模样，有多繁华等些问题，孙悟空悟佛千年，从未出去过，自然不知，只是把记忆中千年前的大唐长安向马流描述了一遍，就算如此，马流老迈的眸子中也亮起点点光芒，花果山呆了一辈子，他想去这当代最强盛的凡人国度去逛一逛，看一看，只是眼中的光芒如风过雾一般很快就消逝。他很清楚，自己命不久矣，连最基本的腾云术都完全无法使用，大唐两万里路程，如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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