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仙子抵到石桌，无路可退，不知道该回到什么，胡言乱语道：“欠、欠你的，当还、当还。”
天尊封住她的来路，让她进退不得。但显然晓得他在说什么，须臾后，也晓得了自己在做什么，他后退一步默默转过身，手握拳状在嘴边咳了两声。
已离开的元黎又折了回，道：“小仙已安排妥当，今夜已晚，仙子可先随小仙下去。”
紫藤仙子才知自己走了后门的捷径。
云雾尽头山脉起伏，乃是昆仑丘。
守山的小仙层层通报，三炷香的时辰后元黎和紫藤仙子才到璇玑玉衡。璇玑玉衡是昆仑丘的接待仙使的正殿，在天柱之上，天柱四周如削，壁方百丈。
元黎向前来招待的绿衣仙子道明来历，绿衣仙子朝紫藤仙子点头一笑，虽面露困惑，却不点明，只道等禀明了王母再行定夺。
绿衣仙子离开，两位白衣的仙子奉来茶果。
茶汤色泛红，香气郁浓，果是鲜梨，清新润泽。紫藤仙子抿了口茶，又咬了口梨，道：“这梨皮儿薄，果肉甜脆。这茶水中也带着梨的香味儿，应是用梨树煮的吧？”
一名白衣仙子回道：“三月我们梨树正是茂盛，待叶由绿转红之初，于清晨采摘下晒干，再经过几道工序便成。”
“原来是梨树仙子。”紫藤仙子起身行了一礼，白衣的梨树仙子回了一礼。
紫藤仙子踱步到殿侧，窗外梨花漫野，不禁一番感触，，棠梨叶落胭脂色，数峰无语立斜阳。
元黎瞧了眼气质出尘的梨树仙子，又瞧了眼紫藤仙子，两者一对比，心中不免唏嘘。
半盏茶的功夫，绿衣仙子过来传话，“能得天尊引荐，必有不同他人之处，当不拘一格，不限于制，破例无妨。王母请仙子入内殿。”
元黎心中咯噔一下，一急抬脚就要跟着去，却被绿衣的仙子拦住，“王母只请了仙子一人，仙使请在此候着。”
内殿中，王母靠在榻上单手支颐，道：“千年来从不见天尊为了何人求过情，一般仙神也入不了他的眼，今日却为了你开了先河。丫头，你是何来历？”
紫藤仙子低垂着头，道，“小仙原本是赤阳宫凌薇殿后院花园内的一棵紫藤树，最近才修出仙元，幻化成人。”
王母道：“哦？你身上的仙韵倒不像是仙界长出的树，这就奇了。丫头，你走进来些，老身年岁大了点，眼力大不如从前了。”
元黎蹙眉细细打量，仙气一般，长相一般。想天尊在后花园亲手浇灌、日日照拂的紫藤树羽化后也并未有任何出彩之处，实属糟蹋了那一片福泽。
元黎干脆挑明了，道：“按照规矩，凡三界中有修成正果者先入地仙，视为散仙，继而或应劫、或度人，或继续苦修，功德圆满之后还要等三百年一次的封仙大礼，大礼之上女仙谒见王母，方才位列仙籍。天尊如今提携你直接入仙籍，你得了天尊的提携要懂得安分，切不可拿来四处说道。”
紫藤仙子乃是第一次腾云，见着蓬莱仙岛在脚下变成沧海一粟，眼前是轻薄云彩穿梭不息，自是新鲜。但元黎却难有喜色，天尊的的破例办得事儿虽小，但若让众神仙知道一向秉公正直的天尊却因为一个不起眼的小仙破了先例，定然又会掀起八卦嚼舌的热潮来。天尊虽一向不理会流言蜚语，但他元黎作为赤阳宫的武官，切不可将天尊推到流言风尖上。思虑至此，元黎觉得走后门兹事体大，得妥善处理。
元黎抛砖引玉，道：“仙子好福气，得天尊提携。”
天上白雾缭绕，丹霞灿烂，紫藤仙子却叹其实虽磅礴，但色彩却不及陆上的绚丽鲜活。感慨颇多的仙子分出点心思来客气地回了话，全然没有领会出元黎的话中深意。
天尊欲上前，女子却仓皇后退，眼底下蕴起的冷淡决绝令他升起从未有过的不安和害怕。他只得收回步子立在原地双拳紧握，“末末……”因为紧张，声音竟有些颤抖。
女子凄厉大笑：“你为了所谓的大义，算计一个不成气候的散仙也无可厚非。若是以前，我便成全了你。只是如今，为了父君母妃，我定会以死相拼！”
她摘下如意镯，继续道：“神农鞭是仙族的上古法器，我自会交还给给仙族，但它的精元是我自己辛苦修来，何去何从由我自己决定。”
天尊已恢复如初，淡淡嗯了一声。
翌日，元黎领着紫藤仙子飞往王母所在的昆仑丘。
仙子吓得步步后退，心道果真是被往事伤了，如今被伤情的事障了目，犯了迷糊。自己做了这挑火的木头，活该引火烧到自个儿身上。
天尊紧逼她到无路可退，目光狠厉，“果真不欠？”
无缘之风乍起，破败的衣袂随风飘荡，她的身上迅速泛起淡淡的紫光。
“末末，不要！”他奋力扑上前，双手却只抓住一件硬物，低头一看，乃是如意镯。
“末末，不要看，也不要相信”他赶过来时已制止不及，女子抬头已是满面泪痕。
啪的一声，上古神器火齐镜失手掉落在地“你我相遇起，便是你的步步算计？”
她闪到远处，鲜血从嘴角溢出，“这件宝物今日还你，自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如今横亘几百年，再回首那一幕，仍是痛彻心扉。
决绝的话再次被提起，天尊冷着脸看着紫藤仙子，一步一步朝她迈去，咬牙道：“两不相欠？”
紫藤仙子心中有悟，天尊话中有话，意中有意，只怕这一行诗中藏着个悲伤的故事。如今这位天尊大人以字忆人，未免触了景伤了情。她审度着眼前的形势，决定说几句宽慰的话来应景最好：“过去的已过去，本该两不相欠，断个彻底，应该的、应该。”
天尊眼前浮现出一个女子决绝的画面——
女子一袭战袍，上面是斑驳的血迹，更衬得她的面容苍白。女子直直盯着火齐镜，似乎镜中呈现的事情对她打击极大，女子神情由震惊到悲凉，战栗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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