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贤后

皇帝的眸子落在顾盼的身上，昔日，这少女的刁蛮名声传遍都城。顾瑾还曾为了她的婚事，愁白了头发。

不过半年，眼前的女子已经褪去了当初的青涩，言谈举止虽然胆大，但是让人暗暗心惊，顾盼能从北国回来，是他不曾意料的事，拉拢吴延，争取时日，安然逃出。

如今南国上下都传遍了她的事迹。皇帝的眼眸之中布满阴翳，“你既然心知肚明，为何还会孤身前来，你胆子不小。你踏入这宫殿，朕想要你性命，就跟捏死蚂蚁一般。”

他缓缓的开口，“你给了朕一个留下张氏的理由，可是，朕这一生，像你这样的女子见过过两个，第一个便是朕的嫡长女，衍儿的亲姑母，第二个就是你。你说朕能不能留着你？”

顾盼正要开口。

皇帝一抬手，阻止了她，“朕问你一个问题，你若是答得出来，朕便饶你一命，山中一猛虎，伤重将死，救还是不救？”

顾盼也算在古月庵念了五年佛经。

她笑着答道，“自然不能救，虎痊愈而归山，捕麋鹿食弱兔，虽活一命却伤百命。

慈悲不得法门，乃荼害生灵尔。”

皇帝颇感意外，他不曾想到，顾盼竟也懂得参禅。“既然你也懂得这个道理，便省的朕多费唇舌了。”

顾盼已然道，“皇上抬举顾盼，以为顾盼借助兰若，意图后宫干政？将顾盼比作猛虎，当做了危害南国的武皇后，意欲杀之以除后患，莫说顾盼没有这个野心和能力，便是单看兰若，兰若慧眼如炬，亦如皇祖父，怎会容忍纳兰家的江山落入外姓人手中，顾盼但凡有一丝不轨之心，又怎么会瞒得过他了，皇上果然年迈，过于杞人忧天了。”

皇帝微微的沉思，纳兰衍年纪轻轻，却有着不同于年纪的沉稳和心机，心思缜密，步步为营，的确如顾盼所言，绝不是一个会被美色迷的晕头转向的人，他虽然气恼，却也算是认同了顾盼的说辞。

纳兰衍的身上有着自己的影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丫头即便再有本事，也是玩不出花样来。

皇帝只是看着顾盼，“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从来没有人敢和朕这般说话。朕当初以顾家满门威胁你，意图治你与死地，朕不信，你心里没有怨恨。”

顾盼眼神微微有些抬起，“怨恨使人故步自封，我从不做此无用之事，皇上担心我和欣文姑母一样，因为怨恨而心生报复，那您便错了。”

皇帝从前对欣文是有愧疚的，后来父女成仇，便是身边也没人敢提她的名字。

此刻乍然听到欣文两个字，恍惚了片刻。

顾盼自然察觉到了，她只做不知，继续说道，“皇上不了解女人，女人恨得最深，都是被至亲的人所伤害的，顾盼与欣文公主不同，顾盼对皇上没有亲情，被算计的时候，也就会觉得理所应当，可是欣文姑母是不一样的。皇上可知欣文姑母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哪一句吗？”

皇帝一张脸已然乌青，“不要在朕面前提她。”

“不要在哀家面前提他。这便是欣文姑母说的最多的一句话，连语气也和您一模一样。”

皇帝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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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只是看着顾盼，心里震动。

这丫头果然巧舌能辩，难怪能从北国活着回来。

皇帝冷哼一声，“你以为朕不敢对你动手？”

顾盼轻轻一笑，眼前的皇帝坐在龙椅之上，早已是六亲不认，何来半点不忍之心，便是对枕侧发妻，嫡出子孙，也是毫无情义。更何况张氏和自己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自然不是，皇祖父杀伐决断，一世英雄，死在皇祖父脚下的白骨数不胜数，何来不敢之说，顾盼想也不敢这样想，我只是觉得，婆婆一生波折，如今已是行将槁木，皇上此时若是动了杀心，不仅和兰若之间再无转圜之地，更是为后世所非议。皇上英明神武，绝不会为了一时泄愤，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

顾盼上了轿子。

那轿子在养心殿前落下。

顾盼缓缓的下轿，连神色也不曾变了分毫。

顾盼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皇祖父高看我了，我这人胸无大志，若不是为了兰若，也不愿卷入这是非之中。只是皇上用婆婆来要挟我，我不敢不来。不过，”

顾盼微微的停顿了片刻，看着皇帝，“当我一路坐轿而来的时候，我却想明白了一件事，皇祖父不会杀我，更不会杀了婆婆。”

顾盼微微一笑，“皇祖父过奖了。所以皇祖父更容不下我了。”

她扫了殿里的禁卫军一眼，笑道，“顾盼何德何能，虽会了些许武艺，怎么能劳烦皇上出动这么多禁卫军要我一条小命。”

胡春看了也是暗暗敬佩，“郡主请吧。”

顾盼踏进养心殿，养心殿中，站着几十个禁卫军，顾盼看也不看一眼，她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

她又转身握住了韵娘的手，“娘，好好的照顾父亲。”

顾盼眼中都是笑意，她转过身来，“父亲母亲，请放心，我会好好的。”她挣脱了韵娘的手。“告诉兰若，等我回来。”

皇帝只是仔细的看着她的神色，有些摸不清顾盼的心思，“起来吧！”

顾盼端端正正的站在殿下，半垂着头。毫无胆怯之意。

皇帝终于说道，“朕从前还十分的意外，衍儿志气远大，如何会看上你这样的女子，原来朕以为，他看中的是顾瑾镇守边关十数年的军事之才，如今才知晓，是朕看错眼了，清城郡主远赴北国，能在使船靠岸之际拉拢吴延，杀出生路，不仅有勇有谋，更是果敢狠决。”

不行。”顾王离得，隐隐约约的听到几个字眼，只将顾盼扯到身后，眼底露出焦急的神色。

“既然不方便，就不为难郡主了。”胡春含着笑说道。

“公公，我随你一起进宫。”顾盼已然作出决定，回过头对顾王说道，“父亲放心，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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