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杏花雨

这里虽然地处雪域，房间内却是温暖清雅。

云息、云霓带他们熟悉了殿内环境并用过晚膳后，告诉他们出去往后院有一处温泉，可梳洗一番，消去疲劳。

子舟一下子雀跃起来，之前对严霁的不满也一扫而光，拉着他就要往外跑。

范子舟老想着要去山下玩，但是无虞说圣姬要求外人都不能过多打扰山下妖民，因此只带着他在宫中或雪山上玩耍。

子舟从中原繁华内陆中来，极少见到雪地的风俗奇景，再加上无虞活泼俏丽，经常带着他去雪山捕貂抓蛇，倒也不亦乐乎。

严霁则每天按照圣姬的要求调息打坐，为即将到来的脱胎换骨做准备。

到第四日一早，严霁就被圣姬召到前殿。

“龙少主准备得如何了？”圣姬依然坐在帘后，魔魅的身姿若隐若现。

“已经准备好了，谢谢圣姬这几天的盛情款待。”

“不必客气，既然你能从这世间最残酷的地方逃出来，后面这些小小的痛苦应该也难不倒你，我也就不用顾忌什么了。”

“请圣姬大胆为之，无需顾忌。”

“那好，你跟我来吧！”

圣姬用手在椅背上轻轻一拂，身后就出现一个门洞。她向严霁招了一下手，自己则化作一股青烟消失在里面，严霁连忙跟了上去。

这里面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冰洞，看样子已经深通雪山内部，蓝幽幽的，冰寒刺骨。

进到最后，有如同墓室一般的三间房，里面桌椅茶几床榻一应俱全。若不是整个房间冷得让人难以承受，倒也不失为一个温馨的住所。

圣姬穿着天青色的百鸟朝凤大长袍就站在厅堂中，背对严霁：“左边房间里是我为你准备的一个药池，你要在里面泡满七天七夜。而在这七日当中，这洞里的温度会随时变化，可能会酷热难耐，也可能酷寒难当，不过……”

圣姬转过头来，戴着面具：“最重要的是这药池中的水，它是用来重构你的肌肤、骨骼和经络，帮你重塑身体，所以它会随着温度的不同让你产生不一样的感觉，或像刀割、或像蒸煮、或像被万蚁啃噬……”

她沉默了一会，道：“你可慢慢体会，或者，现在放弃也还来得及！”

严霁摇了摇头，坚定而淡漠地望着圣姬：“身体上的痛苦，再痛万倍又如何？在下不惧。”

圣姬似乎并不为他的勇敢所动容，轻轻摩挲着身边的椅背，低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知道你不怕，只是想提醒你，其实，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你受这样一次苦……我怕你，会后悔。”

她抬起头，看向严霁的眼神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严霁愣了一下，没想到圣姬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略一沉吟，回道：“谢谢圣姬提醒，但若以我现在的情况苟延残喘下去，那才是生不如死。”

圣姬突然仰面笑了：“哈哈哈……说不定，死了更好呢？”

半响又停了笑意道：“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记住，泡进去后不到七天绝对不能出来，多么难以忍受都不能出来，不然你就真的没命了。”

严霁拱手：“希言必定谨记。”

她拖着长长的衣袍开始往外走：“七日之后自会有人来带你出去，等熬过这一关，除了断掉的手臂无法复原，你的伤口、经络及仙灵都会恢复，我再帮你恢复武功和法力，届时，便又是一个全新的你。”

她又转身对严霁笑了笑，轻轻道：“龙少主，祝你好运。”

言毕，身形微动，人已不见。

当整个房间只剩下严霁一个人时，他才感觉整个世界都离他远了，似乎又回到那个禁锢了一千年的地方。所幸，这里还有光。

他走向左边的房间，果然看见里面有一个药池，里面的水泛着绿气，像硫酸一样在微微蒸腾着。

严霁深深吸了一口气，解下所有衣物，走了下去。

待恢复了身体和法力，也该去追回一些东西了……他悠悠地想。

严霁和范子舟在玄雪宫中呆了三日，将这些日子在路上的疲惫和风尘洗得干干净净。

梅林中有一条小径，顺着小径往里走了一阵，就看到有几眼水汽蒸腾的温泉。

范子舟欢呼着跳了进去，严霁也另选了一个池子泡进去。

这四周清香冷洌，雪白寂静，天上群星璀璨，光华幽远，严霁泡在温暖的泉水中，觉得自己似在做梦一般。

这里已经到了雪山的高处，四周一片雪白，不似前殿的花红柳绿。有两个丫鬟模样的人已在门口候着，见他们到了连忙行礼问安。

无虞上前介绍：“这两个妹妹是专门留在宫中伺候的，一个是云息，一个是云霓，她们这几天会照顾好公子们的生活起居，有什么需要的都只管找她们！”

严霁道谢：“姑娘太客气了，我们自便就好！”

丫头急忙叫住，给他们带了换洗衣物准备一同前往伺候，却被严霁拦住，自己接了衣物，叫她们自去休息。

两人来到后院，只闻得暗香扑鼻，走近看却是种着满园的梅花，正开得热闹，加上白雪飘飘，满园红梅傲立霜雪，实在令人心旷神怡。

回来时，看到两个丫鬟在远处交头接耳嘻嘻笑着。

严霁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必定会惹人闲话，也不理会，和子舟一起进入殿内。

无虞道：“公子不必客气，来者是客，理当如此，何况圣姬特意嘱咐让我好好招待两位呢！”

转头又对云息云霓道：“后面就辛苦两位妹妹了。”

子舟还要说些什么，无虞忙打岔道：“呀，看我傻的，竟然让你们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两位一定饿了，快随我去用餐歇息吧！”说完急忙转身在前面带路，子舟有气也只得闷在心里。

两人一路无话，跟着无虞七弯八绕，经过了三座偏殿，几径小院后才来到待客的朝云殿。

两个丫鬟忙行礼道：“姐姐客气了，妹妹们自当用心服侍。”

无虞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两位公子先进去用膳，然后好好休息，有什么事让她们叫我便是。”

两人道谢，一起送无虞离开。

范子舟见无虞反应有异，自觉言行太过，正准备道歉，却听严霁道：“我这位朋友一向口无遮拦，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范子舟心里不服气起来，微微一晒：“什么叫我口无遮拦？明明就是实话实说，你敢说无虞姑娘不美吗？”

严霁冷冷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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