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杏花雨

严霁忽然有点不知所措，“你……要去哪里寻你爹爹？”

女子拭了拭泪水，“小女子姓苏单名一个词字，爹爹苏禹本是长乐侯的琴艺师，因为偶然得到了一本幻术秘籍，正是用琵琶弹奏，因此叫我学了些皮毛。”

她侧了侧身，望着湖水，“有一次，我不小心使了出来，没想到竟被一只狐妖撞见，非逼着我交出琴谱。”

严霁正想推辞解释，却闻一阵笑声传来，一个人影从池塘后的树林中转了出来，正是白天行侠仗义的那位锦衣公子。

他朗声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有缘，太有缘了！在下本想去仙山求道，不过能先去妖界涨涨见识也不错啊，两位公子小姐不如带上小弟一起吧！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力量，小弟不才，略通武艺，我的能力你们白天也见识了，这买卖不吃亏！”

苏词明显不悦，对他嗔道：“公子为何偷听我们说话？”

“诶……可别说偷这么难听！”范子舟不同意道，“我刚要入睡，却听见有绝世美乐传来，一时睡意全无，就出来找找是哪位佳人竟有如此雅兴，没想到是你。”

范子舟对苏词暧昧地眨眨眼，“小弟自知不讨姑娘喜欢，就坐在树林后面欣赏啦。本来只想听曲，后面这段实在是无心听见的……如果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二位见谅！”他又拱了拱手以示歉意，脸上却是一点抱歉的意思也没有。

苏词眉头微皱，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又忍住。

“那好吧”严霁在一旁道，“有范公子在也能保护苏姑娘的安全。”

他考虑到自己武功全失，又带上了一个弱女子，路上再有什么意外确实无力抵挡，多一个会武功的人也好，只要不破坏自己的计划便可。

他又看了看这两人，实在觉得此事欠妥，可又无法回转，只得皱眉回客栈。

范子舟高兴坏了，急忙在后面大叫：“诶——别走那么快啊，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明天什么时候出发啊？”

“明天一早。”严霁远远地回应。

等严霁走得不见影了，苏词看向范子舟，脸上慢慢凝出一个千娇百媚的笑容，“范公子，你能往后退一点点吗？”苏词走向他。

范子舟骨头都酥了，“哦，哦，好！”退两步。

苏词逼近，“再退一点点嘛”笑得甜出蜜了。

“好……好……”范子舟眼神已经有点飘忽，再退，退……

“扑通！”

“啊——啊——啊——救命啊，我不会游泳，救——”

苏词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哼一声走了，只留给他一个紫得眼晕的背影。

“真的吗？”苏词的脸上瞬间溢满了光彩，像是雨后阳光下的蔷薇，“那真是太好了，公子请受我一拜！”

“啊哈哈哈哈哈哈……”

“只是，天地茫茫，我哪知道妖界在哪里，现在盘缠也用完了，连妖界的方向都没找到……”苏词回身面对着严霁，脸上早已是梨花带雨，春杏惹露。

这么一个绝世美女在自己面前伤心欲绝，严霁的大脑似乎已经停止了指挥，他看着苏词，眼前晃动的都是她带泪祈求的眼睛。

“跟我一起吧，我正要去妖界。”毫无预兆地，从他嘴里蹦出了邀请，连他自己也不明白那几个字是怎么吐出去的。

在客栈后面不远的一个池塘边，他看到了靠在紫薇花树下弹琵琶的女子。

只见她十指芊芊，弦音寥寥，一头瀑布般的黑发只被一枚兽纹紫金流苏簪轻轻束起，披散在如水的紫衣上，正与花树映衬，在皎洁的月光之下肌肤胜雪，眼波如水……竟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见有人来，女子连忙停下，起身微福。

严霁皱了皱眉，苏词继续道：“可它毕竟没有学过琴艺，因此将我爹爹掳去，说是学会了就放他回来。可如今……”她的泪水又溢了出来，“如今已经三年过去了，爹爹还没回来。”

她低了低眉，“我便带足了行李盘缠出来，想去传说中的妖界去寻他。”

女子声音已有点哽咽，“我来这里，只想为公子弹最后一曲以表谢意，今后……今后公子也只能去那烟花之地听……听……”

女子说着，不由得伤心起来，泪水打在睫毛上，顺着脸颊流下，晶莹透亮。

“公子……”

“是你……”严霁略觉惊讶，竟是白天客栈被欺负的那名女子，可此时她的装扮明显与白天判若两人，“这么晚，为什么还在这里？”

不对，不是这样，还差点什么……是什么呢？

“嗯——”头好痛，严霁一下子被惊醒，听着琵琶声还在继续，便连忙穿了衣服下楼循声找去。

女子柔柔一笑，“不瞒公子说，我来这里是为了见公子。”

“见我？”严霁更奇怪了，“为什么？”

女子低下头，玉指在琵琶上不安地轻划着，“奴家，奴家现下已经身无分文，无家可归，就想着赚钱筹够路费去找我爹爹。爹爹他……”

重新换了一家更不起眼的小客栈，严霁洗干净身上的风尘，躺在床上想着明天必须一早就离开，自己这个样子实在太显眼。

正胡思乱想间，听到窗外传来隐隐约约的琵琶声，时而凄婉，时而鬼魅，听着听着，眼皮越来越沉，渐渐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他还是那个干净明媚的白衫少年，每天潜心修炼，闲时则赏花品酒、对弈抚琴，还有一位白衣女子总在一旁随着曲调翩翩起舞，让清尘殿上总是充斥着欢歌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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