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配

“罢了，这些小事哀家不与你计较。”说话间太后自己却起身缓缓在她面前踱着步。遥望深秋的天际，微眯了双眼，似乎陷入某段回忆。“哀家记得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你是个聪明又有胆识的姑娘，如今看来确实没错。”

她宽大的暗红色袖袍一拂，涂着血红丹蔻的手指突然狠狠捏住乔珎的下巴抬高，咬牙切齿道：“可你的聪明与胆识，用错了地方。你真以为皇上会为了你一介小小御侍与哀家彻底撕破脸皮？告诉你，平日里那些只是小打小闹罢了，一旦哀家与皇上挑明了利害关系，就没你什么事了。”

说完将手狠狠一甩，乔珎被大力掼在地上趴着，锋利的指甲在她下巴处划出一道血痕来，火辣辣的疼。周围又是一阵得意的低笑，齐绯甚至毫不避讳地笑出了声。被太后一个警告的眼神给吓得收了回去。

眼见着乔珎被大力嬷嬷给押起来强行摁在长凳上，她拉了拉太后的袖子，迟疑道：“姑姑，不然换两个太监执杖吧？”

“呵呵，怎么？这会儿不想她死了？”

“也不是……若是她死了，皇帝哥哥那边……”

“绯儿啊，贱婢就是贱婢，永远不能与主子相提并论。”随后压低声音说：“她若不死，你如何能在皇上面前有立足之地？”话虽如此，她心里仍然发虚，恰好棍子落在乔珎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倒是给吓了一跳。

受刑之人死死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丝半点的声响。侍卫的力气自然比太监宫女大许多。每打一下都要多承受几倍的疼痛。

齐清雪喝完一杯茶抬眼看去，正好撞进乔珎直愣愣的双眼中。那里面看不出仇恨或是怨怼，反而一片平静。但平静之下有什么，那就说不清了。

“你们都没吃饭么？给哀家用尽全力打！”

随后，乔珎感受到的是锥心刺骨般的疼痛。口腔里都能感受到血腥味，但她倔强地不肯示弱。失去意识的前一瞬，眼里看到的是周围宫人不忍的神情。

他们这一刻表现出了于心不忍就是好人么？她不这么认为。

在这深宫之中并没有好人。没有谁会真正同情某人，都只是在往“泥潭”外奋力攀爬罢了。踩着别人的尸体，以保自己逃出生天。

乔珎自己也是如此。

她记起当年年幼的自己跪在千手观音的佛像前，仰望她低眉垂目的慈悲模样。如今才真正明了，那是真正同情的模样。

同情着世间的贪、嗔、痴、慢、疑……

瞧见这阵势，周围的人都被吓到，连齐绯也笑不出来了。平常惩戒犯错的宫人，顶多是由两个瘦弱的太监或者嬷嬷执杖，今日姑姑却用身强体壮的侍卫来，难不成是要将人杖毙？

她不是怕乔珎被打死，她是怕万一真把人打死了，以皇帝哥哥的性子定然会与姑姑撕破脸皮的！

随后侍卫长进来，弯腰拱手道：“不知太后有何吩咐？”

“乔御侍对哀家出言不逊，顶撞哀家。杖责二十，即刻行刑。”

晋戈眼帘垂下，掩饰了其中的情绪，很快领命退下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条宽凳抬上来，两名身强体壮侍卫手持宽厚的木杖立在一旁。

齐绯努力睁大眼睛瞪乔珎一眼，搞得她忍笑忍得很辛苦。正在此时，太后说话了：“乔珎，你可知哀家今日找你来所为何事？”

“回太后，奴婢不知。”

“呵，口口声声自称‘奴婢’，却没有身为奴婢的本分，做着勾引主子的事！”一杯冰冷的茶水兜头泼在地上的乔珎身上。

爬起来掸了掸衣裙，神色不变，只是语气越发冷凝了起来：“奴婢从未想过要让皇上与太后之间有任何嫌隙。您难道没有想过与皇上之间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么？”悠悠书盟

“不需要你来教训哀家！”齐清雪回到位置上端坐着，睥睨地上的人儿，唇角扯出一抹冷笑来：“其实今日让你过来，最主要的就是让你认清自己的身份。”说着朝外头喊着：“来人。”

“绯儿。”齐清雪将人唤住，眼神示意她坐回去。齐绯不甘心地咬着唇，轻哼一声坐下。

乔珎依旧淡然：“太后恕罪，奴婢只是说了实话，并无冒犯太后之意。”衣服被打湿一大片，紧贴在肌肤上泛起阵阵鸡皮疙瘩。袖中的手紧紧攥住衣料，不让自己发颤。

她满身狼狈，却纹丝不动。垂首跪着，面无表情。周围的宫人们皆捂嘴偷笑，眼中尽是恶意。他们都跟太后过惯奢华无度的生活，听齐宫令说，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在皇上面前进谗言才会导致仁寿宫所有宫人月俸减半！

然而他们所知的“减半”其实只是降到了与其他殿同等的月俸。

太后对她的行礼视而不见，捻着一颗提子递给侄女儿道：“尝尝？”齐绯一扭身子，噘着嘴使小性子，嘟囔着：“绯儿看见她就没食欲。”

“行了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因那些身份卑贱之人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太后娘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请太后莫要听信小人之言，冤枉了奴婢。”半晌后，她才抬袖擦掉面上的水珠说了这么一句。卷曲的睫羽抬起，漆黑的瞳孔如炬直视着高贵傲然的齐清雪，冷然道：“也请太后多多思考一番，若是奴婢真的要勾引皇上，岂会等到如今？”

言外之意便是，她要是真有爬龙床的想法，机会多得是，又怎会选最愚蠢的方式？

太后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只是还未说什么，身边的齐绯便沉不住气了。“嚯”地起身，手里还捏着锦帕，指着乔珎鼻子骂道：“大胆奴才，竟敢对太后无礼！”

乔珎这厢还在苦恼着，那厢太后就派了人前来请她过去。无奈地摊手，看吧，她不多想，总有人要多想。

天气凉爽时，太后尤其喜爱在仁寿宫的小花园里品茗赏花。齐绯坐在姑姑身边梨花带雨，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见乔珎到来，眯缝儿眼一斜，也不知是不是白了她一眼，实在是看不清。

“奴婢叩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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