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日记

“秦华腾？这算是复仇宣言么？”无所谓的摇摇头，把手中的烟蒂往垃圾桶里一扔，伸个懒腰，不紧不慢的走向了停车场。

两天后、千乘市公墓陵园

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墓园区西南角，付一背着个小包打着伞默默的伫在哪儿，习惯性的点上一支烟。他面前那片墓地立着大大小小26块墓碑：都刻着“青丘孤儿院xx”等字样。

“别拍我的头，我可不是他们那帮小孩子”付一扭着头躲避着，终是躲不开。“那可说好了呀，三娘。等我再长高些，你可不能自己一个人偷偷喝完了！”

…………………………

摇摇头，付一擦擦眼角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三娘，干”将面前的碗中酒缓缓的倒在碑前，随后头一仰将手中碗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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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三娘。你看，你看，我的小说发表了”小付一拿着手中的杂志兴匆匆的边跑边嚷嚷着。

“真棒，咱们小付一也能赚钱养家了。”三娘一脸欣慰的拍拍付一的头“把这盒饼干拿去跟弟弟妹妹们一起吃吧”

“都说了别拍我的头啦，等稿费下来了我就全给三娘”抱着饼干一溜烟的跑去找其他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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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这几年的庭审材料都带来了”付一转身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从没帮过我案子里的一个坏人，也尽我所能为每一个好人辩护”。封面有些奇怪，似是绢帛似是锦缎，却又是一小片一小片拼在一起的。杂乱无章的花纹让人感觉一阵眼晕，扭扭曲曲的似有个前世甲骨文的河字。

“这日记本原本就是你们送给我的，我觉得现在应该放在这里”将本子放在碑前。又给自己倒上一碗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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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怨你，现在可怎么办呀”一群孩子围在一起愁眉苦脸的。“我又不是故意的，嘤嘤嘤……”被围在中间的小女孩捧着封面被撕坏的笔记本啜泣着。

“小小，怎么哭起来了。毛毛你们欺负小小了么？”三娘循着哭声走了过来。

“我不小心把要送给付一哥哥的礼物撕坏了。呜哇……”说着说着小小越哭越大声。其他小朋友见着情况也纷纷沮丧着“我们也没法重新再买一个了”

“好啦好啦，先别哭。也不是没有办法”三娘左手环胸而抱，右手手肘靠在左手背上，食指点着鼻尖“你们跟我过来，我们一起重新做一个封面不就好了”

……

“这样就行了，你们看，还是很不错的嘛”三娘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

孩子们看着东拼西凑的封面“这些破布片真的可以么？看起来怪怪的”

“什么破布片，那可是宝贝！宝贝知道么，算了，跟你们一帮熊孩子也解释不清楚。好啦好啦，拿去给你们付一哥哥吧。”三娘把笔记本往小小怀里一塞，转身去忙自己的了。

…………………………

一碗碑前，一碗自饮，如此往复“如果当年我没有去找编辑，如果当年我还在院中”晃了晃空荡荡的酒坛，付一有些醉意的自嘲道“我怎么也说起如果来了。三娘、弟弟妹妹们，今天就到这里吧，有空我再来看你们”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步履阑珊的走了出去。身后日记本却在雨中一点都没有沾湿。一阵风竟还吹得翻开哗哗作响。

墓园露天停车场里，付一摇摇晕乎乎的头“看来只能找个代驾了”。不太利索的拿出手机，翻找着代驾的电话。“呜……”一阵歇斯底里的发动机轰鸣声“嘭！”付一还没有任何反应就被撞得飞起。

此刻，他的思想格外清晰“车祸？不，没人会在停车场把发动机轰到5000+转速。是秦华鹏么？果然是丧子之痛超过了理智的决断么？真是糟糕的人性啊”

身体还在空中飘着，剧烈的疼痛压过了酒精的麻醉“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付一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钉在空中，不，是所有的事物都停止了。雨水呈滴状密密麻麻的悬浮在空中，刚刚还被风吹得左摇右晃的树丫这一刻也静止不动了。还由于惯性滑动的汽车在这一刻纹丝不动，付一转动的双眼还可以看见肇事司机表情狰狞的睁着猩红的双眼。

“凡人，已经完全不了解神灵的威能了么？”司机突然开口了。

“对于神灵毫无信仰之心？”本来远处惊呼的停车场管理员在静止之后也开口说话了。

“还是从根本上否定了神灵的存在？”这次是定在低空中的燕子。

付一感到自己快要五分四裂的身体在这一刻也完全失去了疼痛感“神灵么？原来如此，就是所谓的神灵让时间停止了，借助活物的身体出现在濒死的我面前，这样说没错吧？”

“没错”这一次是一只蜗牛。

“拜托，如果是刚来这个世界的我，或许会相信神灵的存在。而如今，呵呵。”付一想要伸手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却无论如何无法移动半分，索性放松整个身体。

“为什么”连一旁的柳树上都出现一张脸，慢斯条理的问着。

“按照常理来说，发生这种超出世间认识的情况，不是神灵就是鬼怪妖魔什么的。然而”愤怒的付一想要做出狰狞的表情，却无能为力“如果是神灵的话，是绝不会让恶人为所欲为，家财万贯；善人贫贱哀愁，流离失所。所以……”

“你想说我是妖魔？”空中一阵涟漪。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一身素淡，何其娴雅；口授成诵，何其颖慧；顾盼神飞，何其缠绵；女扮男装，何其豪迈。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原谅笔者的词穷，有一种美叫做“一想之美”，大概就是形容付一面前这位了。

“还有什么狡辩的呢？你以三娘的形象出现在我面前是为了展现你的无所不能么？”三娘对于付一来说是特别的，与《红楼梦》大观园中的女儿相比，三娘比黛玉柔和，比宝钗淡雅，比探春体贴，比湘云豪爽，比妙玉多一份人间烟火；与当今的时尚美女们相比，三娘又多了一份内涵，一份古雅，一份矜持。

“看来你还真的是缺乏信仰之心”这位神灵似乎有点生气了，变换的三娘形象柳眉一沉，身形因为语气的变化而若影若现。

“真是抱歉，想要让我这种两次家破人亡，现在濒临死亡的人对所谓的神灵产生信仰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如果说我可以让你回到过去，让你有机会在事情发生之前挽回一切的话……”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对你献上我信仰，成为你的虔诚的狂信徒”付一轻佻的说着，似乎一点都不相信这位所谓神灵的话。

“是么？既然我能让你来到这个世界，那么同样可以让你回到过去。我就拭目以待了。也不怕你反悔，有的是整治你的办法”空中的“三娘”微微翘起了嘴角。说着左手打了个响指。

“等等……”话刚出口，剧烈的疼痛席卷了付一的每一个神经元。一瞬间就晕了过去。重重的摔在地上。肇事车辆紧跟着又碾压了上来，一直滑出了几十米远。猩红的血水慢慢在雨中扩散开来……一切又恢复了原样：雨淅沥沥的下着，柳条随风摆动；远处的停车场管理员一边打着急救电话一边跑了过来；肇事司机摇摇晃晃的从车里走出来，没走两步，也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日前，在我市xx陵园停车场发生一起交通事故，造成一死一重伤，死者身份已确认，系xxx事务所律师付一………………”

“什么时候才能喝”年幼的付一看着三娘将几坛酒埋下，百无聊赖的踢着一旁的草堆。

“等你啊，再长高些”三娘擦擦额间的汗珠，笑着拍拍小付一的头。

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手中的伞，任由蒙蒙细雨在身上铺上一层白纱。扔掉打湿的烟蒂，付一取下背上的包，从包里取出两只碗，一个小坛“瞧，我带来了你最喜欢的女儿红。这还是我们那群孩子刚到孤儿院时，你在后山埋下的”左手用力使劲一敲拍开封泥“废了好大的劲我才从封锁区里把它挖出来呢”

将一只碗摆在墓前，斟满。又给自己倒上一碗。付一端着酒看着三娘的墓，眼眶一阵朦胧，恍惚间似是回到了十几年前。

…………………………

法槌重重的落下。

“嘭！”

“全体起立！现在开始宣判！”

“那几年花光所有的赔偿款和积蓄买下这片墓地果然是正确的，虽然让我在学校吃了一整年的馒头咸菜”

“三娘”付一蹲下扶着正前方最大的那块碑悠悠的说着“九年前的那场大火，到昨天终于收场了，所有参与的家伙没一个跑掉的。”

法院门口，一身正装，体型修长的付一送走了感激涕零的原告家属之后，默默点上一支烟。“最后一个也送走了。”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长吁一口气，瘦削的面庞上浮现出一种解脱。

这时从法院里走出来一行人。为首的中年人一路走来面无表情的盯着付一。目光中含着刻骨的仇恨。一行人路过付一时，中年人微微驻足：“付大律师，以后出门开车的时候小心点，你这种律师界的精英要是英年早逝了，我可是、非！常！的！愉！悦！”说完也不等付一搭话，急匆匆的一行人向着殡仪馆方向赶了过去。

“被告人秦博于……以强奸罪判处有期徒刑7年，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决定执行死刑！”

滴答……滴答……

…………………………

千乘市高级法院

被告席上的男子双腿犹如筛糠般抖动着，尿液顺着裤管滴在地板上。“不，这不是真的，我还不想死……”嘴上无意识的呢喃着，终因对死亡的恐惧跌坐在地上。

“把他扶起来！押赴刑场！”

…………………………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付一总是不自觉的把今生与前世混淆了起来。这个世界依然是一个蔚蓝色的星球，同样也是钢铁文明高度发展的世界，飞速发展的科技已经让这个世界拥有初步探索宇宙的能力。川流不息的车河、大厦林立的都市也与前世一般无二，这些东西让刚刚重生的付一一度认为自己还在地球上。

但，一切是不同的。这个星球上仅有一块面积2782万平方公里的大陆，也仅有一个国家。在一千多年以前，楚王朝横扫六合，直接统一了这块形如拳头一般的大陆。在稳固统治以后，楚皇室又宣布改制，楚皇室不再参政，改由参议院体制。现如今，楚皇室因为其祖上丰功伟绩备受人民爱戴，而国家也在参议院体制的不断完善下日渐强盛。

付一没时间感慨这个世界的沧海桑田，因为今天他还有一场官司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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