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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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冠先是低声道谢,听她问句,只摇了摇头。苏瑞皱起眉来:“那你……”她本想问这女冠不会武功来添什么乱,却突然想起这美人着实是被他们牵扯进来的,不由得一时语塞。她还没来得及问上什么,却又听得一声呼喝,又见水中钻出四个杀手来。

那女冠所乘小舟的艄公眼见杀声四起,不想参合这些江湖事宜,跳了船逃命去了,听得落水声,那女冠竟然还是面色如旧,无悲无喜的样子。

苏瑞咬了咬牙,这般车轮战对她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此刻她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飞身而起,与那四人战在一处。她手上银光一片,只护着船上的瞿先生和那女冠。那四个男子占不到半分便宜,其中一个一着不慎,被她以剑刺破了心脉,顿时血流如注,几乎溅到了苏瑞发上,她来不及喘息,飞出一剑划破了面对自己的杀手脖颈,回身又是一剑,戳中了另一人的心口,剩下的一个杀手见在她身上占不到便宜,只虚晃了一招,借机一刀想刺向瞿先生,苏瑞已然回护不得,眼前发黑,心下一阵绝望。

苏瑞和瞿先生都闻言一怔,这也,太凑巧了些?他们此行的终点也是衢州。苏瑞又上上下下打量了这女冠几眼:这个神秘的虞素,到底是什么来路?

没及折知琅再开口,虞素自己解释道:“我同人一同前往云台山紫陌宫,约在了衢州见面。”说罢她似乎能看见似的,“瞥”了苏瑞和折知琅一眼,“你们怀疑我。”她语气平淡得一如往常,却直接得让苏瑞和折知琅措手不及。

瞿先生出来打了个圆场:“真人误会,真人刚刚也见到了,有人在追杀我等,真人已被牵扯进这件事情里,那些人只怕不会放过你,折小将军也是有意询问。”他轻轻一笑,带着几分温暖意味,“既然真人与我等一个目的地,就不妨与我等同行。真人与我,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只怕还要仰仗折小将军和苏女侠。”

苏瑞借路下坡:“是了,虞真人也应该小心才是。”她指了指折知琅租来的大船,“反正这船也能容得下我们几人不是么?”折知琅已然借了轻功落在了船上,将踏板悬梯放了下来:“先生小心。”

虞素似乎是沉吟了一番:“你们说的是。”她抱了自己带来的琴和包裹登上了那船,苏瑞怕她眼盲,有意扶了一把。虞素也不加以拒绝,只对着苏瑞浅浅一笑:“有劳照料。”她一举一动本显得十分温和疏离,这样一笑,倒如同云开月明。苏瑞不禁也一笑,再看向折知琅时,他也绷不住那副冰冷面容,从脖子一路红到了耳朵尖儿,未及苏瑞开口调笑一二,他就已经逃也似的跑到船头去了。

瞿先生看折知琅这副模样,倒也一笑:“少年人……”以瞿先生的年纪和阅历,早已过了为美色所惑的时候,故而对着虞素也波澜不惊:“虞真人师从何处?”

“昆仑清微君。”虞素报了一个他们都不曾听过的名字,苏瑞和瞿先生对视一眼,便发问:“这么说,虞真人是从安西都护府来?”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话中所带的激动情绪。

安西都护府,多么令人心潮澎湃的名字,不说它代表的是昔日辉煌的大唐,就说三年前安西都护攻破西夏王都兴业城,一人剑挑西夏四大高手,斩杀西夏王,悬其首级于兴业城外的消息,就足以让那些心中尚有热血的中原子民对它生出三分向往。

瞿先生皱了皱眉,问:“虞真人若是自安西都护府而来,只怕要穿过战乱的西夏,路上不太平吧?”自西夏王都被攻破以来,安西都护府奇迹般地不再东进,留下西夏东部的世家大族和受金朝扶持的旧王后和太子相互攻伐,兵锋有时会殃及到宋朝边境,可见战火激烈。

虞素摇了摇头:“不至于,西夏虽攻伐无端,但各方势力总要对往来安西都护府的商队网开一面的。”

苏瑞只颔首,知道她是跟随商队而来,瞿先生却想的更多一些,若说西夏各方势力都对安西都护府的商队网开一面,就说明安西都护府的势力已然渗透入了西夏各地,让他们畏惧。他久经朝堂,自然知道安西都护府停止东进的缘由一是避免直接与金朝相接,二则是不知如何面对大宋——荀家自称安西都护府,便说明了他们算是大宋孤悬海外的州府,理应听命于中央朝廷。可且不说如今朝廷秦桧乱政,就是赵氏皇族也一直畏惧武将掌权,他们又会怎么看这个海外州府呢?何况他听闻安西都护和真正执政安西的都护府长史都十分年少,在如此年少的年纪就能掌握一个州府,想必才能是十分了得的,他们又会真的服从于这个偏安一隅的朝廷吗?和赵构这位……即使他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说是十分昏庸而软弱的君王?

他想的入神,虞素也不说话,船上便陷入一片寂静。苏瑞觉得这寂静磨人,就走到船尾去了,江上雾气已然散尽,露出一片波光粼粼来。

天亮了。

“虞真人要往什么地方去?”折知琅问道,他语气森严,几乎能称得上是审犯人了,苏瑞一笑,心下暗自叹道:一别两三年,折知琅依旧是少年气得很,便是对虞素的行为有所怀疑,又哪有这样直接审问的。

虞素倒是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做派:“往衢州去。”

瞿先生赶忙扶起他来:“小将军救我性命,本不必多礼。”

折知琅又笑了起来,摸了摸头:“不行不行,先生是家父的恩人,这礼本是应该的。”他似乎是才发现那美貌女冠似的,开口问了一句:“你是……”他似乎不常与女子打交道,一句话问出来,已然有些脸红,但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冷下脸来:“你是什么人?”

那女冠却不太在意,只低头道礼:“山人虞素。”

正是顺风顺水的时节,撑船并不吃力,苏瑞也借着摇橹的功夫,观察江上的异动,他们有意避开他人,挑的并不是寻常人出行的时间,江上也一片寂静,只听得苏瑞手上船篙的破水声。

走了小半刻工夫,沿途忽而一阵鸡鸣,苏瑞远远望去,天色微亮,晨光熹微。瞿先生张口,正要说什么,却被苏瑞一低头给止住了,她放了船篙,自腰侧抽剑出鞘,回身对瞿先生说了句:“先生小心。”摆出了迎战的姿态。

瞿先生不解他们这些江湖门道,只得和苏瑞一般,盯着雾气升腾的江面。随着小舟飘荡,他也听见了那船桨破水声,不由得紧张起来,他自知想追杀他的人不在少数,这才劳烦苏瑞一路相送相护,这迎面而来的人是谁?又是敌是友?

却听得“咣”地一声,另有一把不知何处而来的剑挡住了这刀,苏瑞睁眼一看,却是一个英俊少年飞身而至,那人身材欣硕,一身藏青直裰,越发显得英气勃勃。她惊喜地唤了一声:“折小将军!”

那被称为折小将军的少年向她点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转身应敌,又是一副冰冷模样,他武功似乎不错,不过三两招交错功夫,那杀手已被他划了脖颈。他收剑回鞘,俯身半跪于地,向瞿先生行了个大礼:“末将折知琅,见过先生。”他语声铿锵,可见是久在军中了。

那女冠只轻轻一笑,并未答话,只别过头去“看”向了迎着苏瑞船头的江面,苏瑞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正要开口询问,忽而水面一动,两个杀手模样的男子窜水而出,一人劈向苏瑞,一人却扑向那女冠。

苏瑞并未畏惧,只向后一步,将剑一横,刀剑一碰,发出一声脆响,那男子被她内力一震,飞了出去。苏瑞转头看那女冠,对着飞刀而下之人,她只向后一避,那杀手见一击不中,又见她脚步虚浮,并不像身怀武功的样子,竟来抓她手腕,苏瑞看得着急,飞身而上,一道刀光斩下那杀手手臂,将他踹入水中。苏瑞抓住那女冠的胳膊,带着她跳到自家船上,急急问了一句:“你不会武功?”

在他们的目光之下,一叶小舟破开雾气而来,不知是否巧合,云层顿开,落下万道晨光,刺得他们一时恍惚,待到定睛一看,才发现这踏光而来的,竟是一个身着月白道袍的美人。那女子仿若二十五六岁年纪,容貌温婉,身形窈窕,别着一支青玉簪,头上珍珠冠的白纱摇曳于身后,正是风姿绰约,形若谪仙。

苏瑞感叹了一句:“好美貌的女冠。”其实,要论起美貌来,她月华仙子也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只是在这美人面前,又迎着万道霞光,她不免有些自惭形秽了。

船中并无艄公,只有一人听得声音,出来张望。那人四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容温和,清秀通雅,着了一身青灰色儒服,束着黑冠,正是这纷扰乱世之中最难见的谦谦君子。他一见苏瑞,先低身对苏瑞道了个半礼:“苏女侠,有劳了。”

苏瑞出身江湖,被他这郑重其事的模样吓了一跳,赶忙一拜:“瞿先生何必多礼,能护送先生,是苏瑞的荣幸。”她说罢,四处查看一二,没见到异动,就走到船头,解开绳索,拿起船篙一撑,小舟便飘然离开了岸边。

她这话声音不大,那女冠却分明听到了,微微侧身向她的方向。一时船渐行渐近,苏瑞才注意到这女冠虽是眉眼如画,双目却是一片灰暗,此刻她俩只相隔一个错身的位置,苏瑞便直白地发问:“你看不见?”

那女冠微微颔首,并不准备对此加以解释,忽而像是察觉了什么似的,偏了头听了一听,才低声道了一句:“小心。”她声音清润若冷泉,带着几分温和气度,却没什么情感起伏。

苏瑞被她一说,便又握紧了剑柄,却直视着她的面容:“你是什么人?”

天欲明,天地一片灰暗,晨雾腾腾,将远处村庄陷在一片白色雾霭之中,远处天月未落,江上一片寂静。

一阵急急的马蹄声穿梭而来,行色匆匆地伏在马上的是一个二十三四岁模样的年轻女子,着了碧色对襟,藕荷色宋裤,不加钗饰,只将一头长发以发带挽起,更衬得她面容清丽。这女子名唤苏瑞,江湖人称月华仙子,一是说她容貌美丽高贵,二则是落在她腰边那一把月华剑上——此剑出自名家之手,在苏瑞手上,号称是“月华一出惊魂魄”,可见她的武功之高了。

苏瑞凭借不错的眼力,在渡口横着的几只小舟里一眼认出了自己要等的那只乌蓬小舟,她心下着急,身形一变,凌空而起,运起她师门黄山派的绝妙轻功“登天都”来,轻轻巧巧地落在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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