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难日：抉择

唐克明几乎下意识的将这个犹如数把铁钎刺入心脏周围的又狠狠撑开的糜烂伤口和那个趴在救护车上的老警督相对比。张维良道：“杀手用的是冷兵器吗？”“没有检测处金属颗粒残留。”黄法医道。张维良看向队长笑道：“你不会真的认为是那个平民说的东西吧。”唐克明没有理会副队长的笑问，对法医道：“在哪发现的尸体？”“西南郊的一个沟沟里。应该是杀手打算毁尸灭迹的，但我们追的太紧，最后弃尸而逃了。”妈的！又是只差一点。

唐克明忍住焦躁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发现？”“嗯……”黄法医沉吟道：“其他发现倒也有，只不过都被忽略了。”“务必讲来听听。”“首先现场发现奇怪的脚掌印，但因为被受害者的尸体扫过，所以不清晰。有人认为是野狗之类的东西。”“有照片吗？”黄法医点点头，将报告中的相关资料发送给了联安的PDA。“还有就是受害者手腕上的压痕……”黄法医将尸体左手图片放大：“因为和案件无关，所以其他人不重视。我个人认为这个是表带的痕迹，可以看出戴的时间应该挺长，但无论凶杀现场还是抛尸现场都没有相关物件。”

张维良一个激灵道：“那辆车呢？就是报案人的车。”黄法医摇头道：“查过没发现，可能是搜的不仔细。也可能是报案人私藏了，毕竟规划局处长的权力不小。”

折彦哲透过栅拦网看到桥下情况也不比上面更好。一片金属反光形成的河流如被蓝藻堵塞般缓慢蠕动，不时响起嘹亮的鸣笛声。而桥头方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

“哥们，看见前面怎么了吗？”后面一辆跑车车主伸头问道。折彦哲没有理会。他看着前方，一股难以名状焦躁感越发聚集，头脑中不断闪现关于昨日不好的回忆。“哥们，看到什么了吗？”后面的跑车主再次喊道。折彦哲回头，无意义的摆了摆手。当他再次朝向前方时，远处聚集的人群已经像沙坝一样崩溃了。

无论男女壮瘦，纷纷惊恐奔逃。彷佛后面有什么食人猛兽。接下来一个秃头男子冲出遮挡视线的箱型车，疯了一样追上一名逃跑的中年妇女，不顾对方的哭喊，一把将其撞向旁边的车窗。窗户立时崩碎，妇女头上满是被玻璃切割而泗流的鲜血。折彦哲惊讶的发现，那男人的嘴脸也是血污一片。而后秃头趁势伏身压下，当他直起身时，已经为自己的脸上增添了新的湿淋淋的血流。半片被染红的白肉正在随着他的嘴角不断摆动，折彦哲的大脑“轰”的一声宕机了。

“到底怎么了？！”跑车主耐不住周边传递的慌乱走出车门。回过神来的折彦哲钻回车内背上了自己的包。但桥后的一声巨响却让二人同时循声看去。一辆前四后八的庞大工程卡车径直向前冲刺。宽大前挡玻璃后，被安全带束缚的司机不断向前弯曲使头颅砸击方向盘。

他面前是被工程车一辆辆推挤成团的小车。甚至有来不及躲开的人被夹在中间，生生呕出鲜血。但明显不知犯了什么疾病的大车司机，丝毫不理会自己造成的混乱。继续野蛮的前推。

那如同金属制成的钱塘江潮径直向着折彦哲等人袭来。折彦哲一定认为自己疯了，但手下的动作却极为流畅。先倒档腾出一点车头的空间，而后极速转动方向盘加速，企图驶上道牙上的便道，脱离失控工程车的冲击路线。然而当他费力的将车子一半爬出堵车牢笼，眼看就要保住饭碗时。大车却也猛地转向，推着数辆小车如同史前巨兽般汹涌奔来。奥迪车主当即被打开的车门掀翻在地。

随后钢铁滚过，生死不知。紧接着跑车撞向折彦哲的座驾。没系安全带的折彦哲身形不稳，一个前屈，鼻梁猛地碰到方向盘上。过电般麻痹的眩晕感立刻刺入他的脑门。不待折彦哲有所反应，车子即被推撞着继续向前。

而缺乏水泥基础的网状护栏在数十吨重量和大车400匹马力的强大压迫下，向外危险的突起，一根根钢丝无声的崩裂。折彦哲头晕眼花的望着底下同样哭喊逃散的人群和四处歪斜的车辆以及城市天际线处隐隐升腾起的几道烟柱，用自己都听不太清的声音呢喃了一句，随即陷入黑暗……

他不时伸头瞄一眼缓慢移动的长龙进度。虽然知道根本什么也没法瞧见，这动作无非是心理在环境中的激躁反应罢了。但一想到修车花的冤枉钱和即将过时的订单，气温就好像变的更令人烦燥了。

当仪表盘上的电子表终于跳到11点钟，手机上跳出退单提示。他终于忍不住让情绪渐渐淹没自己。打开车门，踩着车框环望四周。有不少人也已经离开自己的车，站在车辆拥挤的路间扇风或者打电话。

二人继续拾阶而上，忽然一阵杯盘摔落的声音从后传来。在空寂的法医室内极为响亮。唐克明和张维良停下脚步。紧接着，更为激烈的金属震动音不断响彻室内。彷佛溺水者挣扎的手舞。“这小子搞什么?”张维良轻声道，跟随带着急躁和疑惑唐克明一起快步返回查看。

黄法医正气息奄奄的绝望的看着他们。

5月白日焦躁的阳光下，高架桥上的折彦哲坐在自己的车子里，新换的前挡风上还沾着辅助固定用的胶带。所幸车身上除了些划痕，发动机没有问题，折彦哲满心想着尽快回到工作中，抢到一单后，急忙驶上了高架桥，不成想被堵了个正着。

折彦哲从被子里伸手摸索到手机，点开通话键。一阵嗯嗯啊啊之后，挂掉电话，呆滞了几分钟，强迫自己重启，钻出被窝。走向卫生间洗漱。桌子上的电脑仍显示着多项网页，大部分关键字都是“香深、警员、枪”或者“怪物目击”之类。

但没有什么重大的报道，连各种流言纷飞的论坛也大多保持着以前的热点。只有一个设计寒酸的本地信息网站，孤零零滚动着突发新闻“我市发现疑似新型乙脑病毒，市疾控中心正在按照应急预案全力应对，市政当局提醒广大市民减少外出，注意个人卫生，如有发热、咳嗽、头晕、肢体痉挛现象请立即就医。”

把自己收拾妥当的折彦哲，穿好衣服，将指虎、甩棍收纳好，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一把匕首插进扎在小腿上束带里。照了照镜子，从外边看不出异常。折彦哲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5.2日9:20。和昨天的事情恰好过了大概12小时。把车提回来后，应该能彻底的回到庸常中了吧。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尽量打起精神背起包，走出小区。而后才发现，庸常远远没有那么容易回归，一条前所未见的堵车长龙展现在他的眼前！

唐克明和张维良来到电梯旁，唐克明一拳打在墙上。张维良很理解他现在的心情，没人罩着，一切意外产生的黑锅只能自己扛。好不容易等新线索涌现，只能看着别人捡漏，自己连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都被剥夺。然而自己不得不继续往这个伤口上加盐。“大厦火灾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据说是因为给飞艇用的燃料罐泄漏导致了第二天的爆炸，死亡十数人。这和地勤员工的数目不符。”“DNA检测呢？”“烧的太厉害，当地医院又因为疫情问题焦头烂额。3组请求用专线无人机速递把样本送到省厅。”张维良略有遗憾的说道。

电梯久久不下，唐克明和张维良改走楼梯。“让2组兵分两路，去找那台车和那个叫折彦哲的。”。张维良没有立刻依言而行，劝道：“汇报给情报局就可以了，我们现在做得越多反而越遭人恨。”唐克明瞪着自己的副手，冷硬道：“你终于学会我的滑头了？！”。我这是为了你好，但张维良还是败下阵来，通过队内网络发布了命令。

“只有你在吗？”张维良问道。“其他人都跟队出去了。你们是来看那具尸体的吧？”。唐克明点点头，胸牌上写着黄晓明的法医带他们前往停尸房，途中解刨台上还放着具新鲜的尸体。

进入冰冷的室内，法医打开柜子抽出原市政规划局处长苏华禄的遗体。果然是一张老好人似的大众脸。“怎么死的？时间？”唐克明问。“大概昨晚11点钟左右，死因是失血过多。也难为这位了。腿上有抢上，身上都是淤伤、擦伤，尤其是这……”黄法医把尸体下的滑板完全抽出，胸膛上的致命伤完全展露在众人面前。

堵车！这是唐克明在路上最为突出的感受。虽然从黑海往东到南沙以北。城市无有不堵者。但今天香深市的情况让他的情绪很快下降到了焦躁的程度。张维良看了自己的队长一眼。说道：“要不我飙一会？”一向谨言慎行的唐克明点了点头。

受过直升机驾驶训练的副队长一个加速顶住前面的车辆，硬是往旁边挤开了一条缝隙。而后调转方向，将车子半边驶上路基。就这么在一片司机的咒骂和行人的躲闪中向前突进。而交警好像也消失了，连他们七拐八扭的闯过红灯，逆行抢道也无人制止。

通讯结束，旁边的张维良道：“真是一点机会也不给啊。”唐克明狠狠挠了几下头发。“又有两条新线索发来，怎么办？”张维良看着自己的队长悠悠地说。唐克明猛地看向自己的副手。“一个是那名接头间谍，苏华禄处长找到了，正在市局法医科待检。二是，昨天那座大厦顶层刚刚发生了火灾，据说发现不少尸体。”“1队继续监视、2队待命，3队往大厦调查，我们去市局。”唐克明立即布置。

张维良通过PDA发布命令后，一脚油门，车子猛地绕过警车，在几声咒骂声中绝尘而去。

市局岗亭内的值班警员一脸惊讶的看着这辆充满划痕甚至后视镜挂着外卖塑料袋的汽车，但在查看证件后不得不放行。唐张二人走进市局大楼，人人都来往匆匆，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大厅半空中的警情动态地图上，整个城区的红点黄点闪烁不停，新增的光点不时产生，象征解决的绿色却十分罕见。

可能因为大部分人员都出勤了，负责联络他们的人竟然挂着学员衔。一脸紧张的告诉他们，从今天9点开始报案量剧增，一开始大多还是民事案件但恶性刑事案件越来越多，所以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哪怕只是巡逻安定民心。学员对他们还算热情，临到电梯不忘提醒他们走的时候要几个口罩，听所是爆发了类似新型脑膜炎的疫情。谢过了联络员。

唐张终于来到了位于地下的技侦大队法医室。这种地方总免不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冷。张维良呼唤了几次，才有一个戴着口罩30岁上下的年轻法医一边拔掉自己的耳机一边循声走来。

唐克明在车内被一阵摇晃惊醒。看清来人后，眯起眼睛，减少接受外边刺眼的晨光。张维良把PDA递给他说道：“指示下来了。”唐克明迅速进入状态，接过电脑后道：“联安部8局行动处队长唐克明接受指示。”

对面他的顶头上司，现年43岁的凌歔水不疾不徐道：“部里内外网络2个多月的行动，就换来一堆尸体？”。确切的说，交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月，“有条新线索已经进入我们的侦查范围。市政规划局的处长苏华禄具有重大嫌疑。我们已经派人盯守他的住处、家属和工作单位。”头发黑亮而齐整的貌似只有30多岁的凌歔水道：“当地警方已经对你们的贸然行动颇有微词，现在还要和市政当局搞僵吗？”“证据已经非常明显，甚至牵扯出了一个可能在联盟内潜伏多年的间谍网络，我们只差一点就能抓到他们。”“够了！侦查并非你们的主业，这些我会交给情报局去做。6队即刻返回中京。”

唐克明窒息了片刻，淡然道：“明白，全部资料发情报局，我队返回中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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