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螺蛳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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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去螺蛳塔干什么?汤三鲜心里奇怪,但也没力气多想。过了半天他缓过劲来了,还不见那女人回来,就起了好奇心:到螺蛳塔就这么一条断头路,没别的路下山,那女人一直呆那儿干嘛呢?看模样也不像是烧香拜佛的人。

他揉揉腿,把人力车搁在路边,朝小路走了过去。穿过一段树林,到了螺蛳塔跟前一看,女人没见着,倒是发现塔前不知何时多出来一口青铜鼎,里面盛满香灰,上面还插着几根香。

这鼎是啥时候放这儿的?他好奇地绕着鼎转了一圈,看到鼎足陷进泥里的痕迹还很新,像是刚搬来的。再一看鼎中插的那几根香,竟然是从下往上烧的,靠芯里面一根细铁丝插在灰中。

虽然想不通,但他越想越觉得就是那女人搞的鬼,鼎里的香明显是刚点的,除了她还能有谁?肯定是用了什么损招把这鼎暗放到了他的车上,偷揩了一大把油。他越想越气,本来还觉得把鼎扔湖里不大妥当,现在觉得那女人纯属活该。

汤三鲜在前面拉,众僧在后面推,一行人合力把车弄到了湖边,把青铜鼎搬下来扔下了湖。一声闷响后青铜鼎沉了下去,鼎中的香灰咕嘟嘟冒出来,在水中扩散开去。众人看了一会儿,正要离去,忽然看到香灰之中浮起一卷线装的小册子来,漂在水面上。汤三鲜好奇心起,用树枝把小册子勾上来,漂去上面的香灰,翻了翻全是不认识的字。住持把书拿过去翻看,面露讶异:“梵文。是本经书。”说着站在那儿就看了起来,越看表情越不对,末了把书往怀里一收,一言不发就回灵隐寺去了。

汤三鲜不知道什么情况,和尚们又什么都不跟他解释,弄得他心中不快,干脆一抬车子也走了。这一天折腾得够呛,第二天他直接没出工,去澡堂子找了个按摩的师傅,把两条酸胀的腿揉了一天,直到揉得骨软筋麻才觉得通透了一些。他把这事儿和脚行的兄弟说了,兄弟们都说他要么是被那女人摆了一道,要么就是拉了鬼了,吴大才还添油加醋地和他说:“咱老大也碰上过这种事。你知道他那关节炎怎么来的不?那时候还是大清,有天夜里他拉两个人去东边那家姓丁的大户家里,那俩人个子比日本人还矮,但是沉得要命,坐在车上连轮子都压变形了,拉都拉不动。但那时候老大已经当上小头头了,不能在弟兄面前认怂不是?于是硬扛到了丁家门口。那两人下了车也不进门,在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他感觉不对劲,走出去半里地回头一看,两人已经没了,大门口多了两具石狮子。他一惊之下腿就松了,坐地上半天站不起来,从此膝盖就落下了毛病。”

脚行老大的膝盖确实有毛病不假,但有没有吴大才说的这么玄乎就不知道了。汤三鲜不信,反怼道:“你怎么不说那两个人内功深厚,故意用内力压老大呢?”

吴大才说:“你那是武侠里的段子,我说的是真事儿。”

汤三鲜不以为然:“你那还是聊斋里的段子呢。”

这事过去几天后,杭州就开始怪象频发。先是天气一直不好,西湖一圈总是阴云密布,有时云低得甚至能遮住雷峰塔的塔尖,但雨又迟迟不下。照理说这时已经过了梅雨季节,该是艳阳高照的时候,整个江南就杭州笼罩在阴霾里,弄得人心情压抑。汤三鲜冥冥中总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果不其然,没过两天就出事了。那天吴大才找到汤三鲜,要他一起到灵隐寺去,汤三鲜莫名其妙:“干嘛?就你这德行还去烧香拜佛?”

吴大才说:“你不知道么?灵隐寺的佛像这几天眼里一直淌血,谣言都满天飞了,不去看看?”

提到灵隐寺,汤三鲜心里就一动:“怎么回事?”

吴大才满脸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谁知道啊,灵隐寺的和尚都吓疯了,他们那个住持却一天到晚躲在房里研究一本捡来的经书。据说只要他一念那经佛像眼睛就流血,和尚都准备把书抢过来了。”

汤三鲜被他们神叨叨的表情弄得心里发毛,想问个清楚,但和尚们都不理他,七手八脚去搬那青铜鼎。没想到那青铜鼎个头不大,分量却很敦实,人少了搬不动,人多了又插不进手,弄了半天也只挪了几米远。汤三鲜见状就把他的人力车拉了过来,让和尚们把青铜鼎搬到车上,然后抬起辕杆往山下拉。

才拉上手,汤三鲜就惊了一下,这鼎给他的感觉极为熟悉,跟之前的女人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分量。他心想难道那女人把这鼎带到了他车上?可当初没看见她拿东西啊,这么大个铁砣子往哪儿塞?

一个年纪大的和尚上前查看了鼎里的香,脸色就不好了:“不对啊,这是倒烧香,旁门左道才这样点香,敬妖邪的。”

汤三鲜被他唬得一愣:“塔里真有不干净的东西么?”

和尚们回去告诉了住持,住持过来看后沉默了半天,说:“把鼎沉到西湖里去。这个塔不能受香火。”

“这趟车你拉不起。”女人说。

汤三鲜就有点蒙,什么叫拉不起?他只听说过坐不起车的,没听说过拉不起车的。

还没等他想明白,女人突然又变卦了:“算了,路远。”头一低弯腰上了车:“去灵隐寺。”

怎么会有这种香正常的香不都是从上面点的么?汤三鲜越发好奇,把女人的事忘到了脑后,到灵隐寺去找和尚问怎么回事。殿堂里的几个和尚听了他说的都是一头雾水:“鼎?什么鼎?”

汤三鲜带他们去看,和尚们看到青铜鼎都是一惊:“昨天还没有呢,谁放这儿的?”

女人对他笑一下:“我就说这趟车你拉不起吧。”说罢袅袅婷婷地下车,轻摆纤腰而去。

汤三鲜送走这铁打的婆娘,直接往车上一坐,两腿酸得像灌了醋似的。正在心里暗骂怎么碰上这种鬼事情,忽然远远望见那女人并没有进灵隐寺,而是转个弯上了条小路,朝螺蛳塔的方向去了。

她一坐下,汤三鲜的车就往下一沉。汤三鲜一怔,这女人这么重么?但嘴上又不能说出来,照旧笑着说:“灵隐寺是吧?一刻钟保证到。”

说着他拉起车就要走,结果一拉之下发现不对,车沉得跟石狮子似的,连步子都迈不开。他回头问:“哎哟您带了什么这么沉啊?”

女人瞟他一眼:“不用了。”

汤三鲜知道她心里想坐车,而且看她的穿着也不是缺钱的人,就说:“您要去哪儿我载您去,全杭州的脚行就我跑得最快,价钱也最便宜,保管比您走路舒坦。”

女人不说话也不看他。汤三鲜见她手上什么也没拿,紧身旗袍下曲线毕现,压根没有藏东西的地方,不由得纳闷:这女人也不胖啊,怎么重成这样?

但他又不能问人家怎么这么瓷实,那不等于说人家胖么?只好不吭声闷头拉车。结果到灵隐寺这短短一段路走了他平时三倍的时间,累得是腿软筋麻,浑身脱了力了。路上碰到脚行的兄弟吴大才,见他汗流浃背就不由得笑:“哟,汤老板辛苦了,今天怎么虚成这样,昨晚上哪家楼去了吧?”

汤三鲜瞪他一眼,不做声继续赶路。好不容易到了灵隐寺,整个人已经没力气了,强笑着收了钱,撑着辕杆不让女人看出他腿抖。今天下午就算是废了,别想再拉车了,干了二十趟的活赚了一趟的钱。

早在民国年间,西湖边的灵隐寺尚有一座石塔,不知是何时修建,也从来无人参拜。石塔只有一丈多高,用不规则的石块砌成,砌筑的方式也奇特,一圈一圈盘绕着砌上去,到上面尖尖地收个顶,远远望去像个大螺蛳一样,因此杭州人也管它叫螺蛳塔。

关于螺蛳塔的来历有好几种说法,其中流传最广的是这是一座镇妖塔,是元朝时候一个法师修建的,底下镇着他降伏的妖怪。据说每逢雷雨天大风天塔顶就会有紫光闪耀,西湖里也会泛黑水冒气泡,杭州人都说那是妖怪在试图从塔里出来,全靠灵隐寺的佛光镇着才不得逃脱。

那时候杭州城里有个拉人力车的小年轻,名叫汤三鲜,是杭州脚行里跑得最快的,行里兄弟们送他个外号叫小飞贼。这天下午汤三鲜没什么生意,买了份报纸坐在街边,看上面连载的武侠小说。正看着,打东面来了个穿旗袍的女人,朝他这里望了一眼,目光停了一下,又接着朝前走了。汤三鲜在街上讨了十几年生活,只这一个眼神他就看出这女的想叫车,忙把报纸一丢,拉起车就追了上去:“您要搭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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