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思念听得见

江辰朔回来的时候，叶歆已经铺完第一层色，他看了一眼叶歆的方向，脸上的神色未变，依旧是不起波澜的沉静。

“小朔～”见他进来，秦熙熙压低声音朝他招招手。

离得近的同学悄悄抬头望向他，江辰朔抿了抿唇，走过去。

“画穿插几何体的时候要注意它的特征，特别是上面这个长方体，你这个角度重点要注意正面的这个转折，明暗交界线不能那么死板……”

男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歆手指一顿，削尖的笔芯眨眼间断裂。她呼吸一滞，转头看过去——

江辰朔正微弓着腰，指着旁边一个女生的画板，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到主体物上，神态专注。讲到最后其实叶歆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也说不明白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耳朵烧的厉害。

叶歆，你在想什么，以为他是在跟你讲话么？！

叶歆收回落在他侧脸上的目光，看向已经停住的笔尖，怔怔的发起了呆。

“还有半个小时，没画完的同学抓紧时间！”

教室里忽然响起秦老师的声音，叶歆回神，发现江辰朔已经离开，正走回办公桌边，秦老师看向他的眼光里有一丝欣慰。

空气里他的气息已经远去，叶歆牵起嘴角，盯着自己基本已经完成的画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放下手中那只已经断裂的铅笔，重新拿了一只削得很尖的笔埋头刻画细节。

两个半小时已经悄然过去，江辰朔果然一句话都没说，也没起来给谁指导过。

窗外起了风，吹得灰色的窗帘鼓起了肚子，坐在窗户边的同学起了骚乱，美工刀，铅笔盒摔倒地上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尖锐。江辰朔放下练手的笔，站起身一个个将窗户关上，固定好安分下来的窗帘。

秦熙熙走后，江辰朔就坐了下来。办公桌上是上节课同学们画的速写，他一张张翻着看。

画素描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

对于美术生来说，三个小时，也就一张素描的时间。

少女的眼睛微微弯着，像是月牙儿那样自然的弧度，漆黑的眸瞳灿若繁星，明净清澈，就那么不带一丝杂质的撞进他眼里，像温暖的阳光，又像温柔的月光，一瞬间险些冲散了他眼前那团盘旋不去的雾气。

江辰朔不动声色的将视线移开，长长的羽睫颤动了一下，轻扯嘴角，“没什么。”

气氛一时凝固。

“你在这里看着，没事给他们看一下，有什么问题就指出来，别老是闷葫芦，一声不吭的。”

“嗯。”他轻声应着，目光落到她手机里的微信窗口上，是教师群的通知简讯。

叶歆看向柜子旁边的办公桌处，秦老师正在看手机。

她蹑手蹑脚的回到靠墙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才发现手上的纱布不见了，她环顾一圈，发现周遭的同学已经开始上明暗了，她想了想还是拿起工具开始动手打形。

叶歆有些许雀跃的心情沉了下来，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似的。她怔怔的垂下眼帘，轻咬下唇：“噢，那我先回去上课了。”

“嗯。”江辰朔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将视线落到麦茶身上。

叶歆只觉得心尖一颤，零星的花火落入她心里的荒原，温度节节攀升，不经意间已在她心房燃起燎原大火。

叶歆回头看他，乌黑的瞳孔里映衬的是他的脸庞。

盯着少女离开的背影，江辰朔不自觉收紧了环着麦茶的手臂，眼底里的浪潮翻涌起伏，雾气散开的某一瞬间，深邃的瞳孔里似乎多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走到画室门口，叶歆放慢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楼梯的拐角，阳光下细小的尘土飞飞扬扬，最顶端的扶手还落了灰。

画室里很安静，无人交谈，只有铅笔磨砂在素描纸上很有节奏的声响，中间台子上摆了四个石膏体，最中间的主体物最复杂，是个四棱锥穿插体，长方体穿插在四棱锥上。

下午的热风从铁门栅栏间吹进来，似乎夹杂着一股植物特有的味道，轻轻回旋在楼梯间，一点点吹散少年的喃语。

叶歆下楼梯的脚步骤然停住，恍然间，像是回到初见的那个雨夜。

那天，他也如现在这般在她转身之际，轻吐出挽留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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