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花开徒然暮色

二殿下说道：“哦？仙子果真不介意了？”

我点点头，回道：“自然不介意。”

二殿下似笑非笑的说道：“既然已经不介意了，仙子刚刚见到本上仙为何神色慌张，面如土色，还苦苦哀求我不要抓你呢？”

于是他携着我腾云驾雾而去，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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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殿下果然法力高强，我们这一路畅通无阻，不过须臾的功夫便落于一个海滨小镇。

凡界的天空已然暮色低垂，灰蓝色的天空中挂着一轮皓月，月光皎洁清澈，如水般倾洒在大街小巷，仿佛在镇守着这凡俗世界。

二殿下口中起咒，眨眼间我二人都换了装束，只见他一身锦缎青衣，腰间垂下一无暇美玉，发式也换成了这凡界男子常见的式样，手中摇一折扇，倒恰似凡界故事绘本中的风流公子。

我再瞧自己，一席白衣，长发盘起，于头顶处挽了一个髻，由白绸带系着，倒也稳妥。只是我先前在天庭时就日日着白衣，如今好容易下凡一趟，这二殿下竟然还将我变幻成一身白衣装束，委实没意思的很。

不过现如今装束什么的都是小事情，还是凑热闹，哦，不，还是增长见闻要紧。

二殿下携着我往街道的西侧踱去。街道两侧的红绢布扎的灯笼一盏盏随着夜风打着转，煞是喜庆的光景。

二殿下与我道：“今日便是中秋节，值此佳节，凡界之人会赏月、拜月、吃月饼、赏桂花、饮桂花酒。此外中秋乃月圆之夜，有阖家团圆的寓意。不过远在外乡的游子漂泊在外，只能对月吟诗作对，表达对故土的思恋了。”

我点点头，心想这中秋之夜漂泊在外果然凄凉的紧，不过倒是给了游子们附庸风雅的机会，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二殿下继续说道：“今夜凡界之人大都在家中与家人同乐，你我二人若想寻个热闹，也唯有去那倚翠楼寻那吟诗作对的游子了。”

我欣然同意。

不多时，只见不远处一座灯火通明的秀气小楼赫然立于眼前，楼外彩旗招展，窗内花红柳绿，又有丝竹管弦之乐不绝于耳。

果然热闹的紧。

行至门口，只见两位穿着甚是俗艳的姐姐一人摇着一把团扇，笑容可掬的招呼着过往行人：“公子，来玩啊。”

嗯，凡界之人果然热情好客，想必这两位姐姐便是这倚翠楼的主人吧。

我与二殿下移步进去，只见楼内女子各个身着罗裙霓裳，胸脯半露，发髻如云，又有鲜花金玉等点缀其间。

而男子么大都似我和二殿下这副装扮，只是我手中还缺把折扇。

我心中大为不满，倒不是为了把扇子与这二殿下斤斤计较，乃是因为我明明是个女子，他却为何要将我变幻成凡界男子的打扮，更何况还是这般素净的装扮。

我嘟了嘟嘴，与二殿下抱怨道：“这楼里的姐姐各个花枝招展，镶金戴玉的，为何我却要变幻成这副无趣的装扮。”

二殿下听闻此言，捏了捏额角小声与我道：“金桂仙子莫见怪，需知这些花枝招展的女子皆是这楼内的待客之人，需要通音律，会舞蹈，金桂仙子若是此番换做她们的装扮，恐怕也要被唤去抚琴跳舞，在下不忍仙子太过劳碌，是以将你变幻作客人的装扮。”

奥，我心中了然，原来想要装扮的花枝招展还得先研习音律舞蹈，看来凡界的姐姐们也甚是劳碌辛苦嘛。

只见这些客人公子们各个一脸醉生梦死的表情，每人臂弯里都揽了一位美貌如花的姑娘，姑娘也是笑的花枝烂颤。

穿过这番醉生梦死的景象，再往前瞧去，只见外围一圈桌子围着，每桌都有酒有菜，有客人入席，又有漂亮姐姐斟酒夹菜。那圈子里又围了半圈鼓瑟吹笙，抚琴击鼓之人。

圈子正中央一女子翩然起舞，舞姿轻灵，身轻似燕，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又如山间潺潺的流水。

倏地，乐声转急，她的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着美丽的光彩，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原来，这便是书中描绘的颠倒众生，令人沉醉不已的舞蹈。

原来，尘世的生活竟可以如此美好，美的像一个五彩斑斓的梦，让人不愿醒来。

我听到“凡界”，再听到“热闹”二字，一个激动，什么也顾不上了，抓起二殿下的双手，打断他道：“那我们还等什么，还是快些动身，莫误了时辰才是正经。”

二殿下唇边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轻声说道：“仙子所言极是。”

我心里又是“咯噔”一下，这二殿下果然不好对付，难怪被委派去做看门的门神。

我尴尬的笑笑，回道：“小仙，小仙一时口误。小仙的本意是想说自己一向谨言慎行，严守天庭的规矩，从不敢越雷池半步。”

二殿下微微蹙了下眉头，说道：“从不敢越雷池半步？啊呀，那倒是可惜了。今日凡界欢庆中秋佳节，好生热闹，本上仙本欲携仙子一同前往游历一番……”

我晃了晃天晕地转的脑袋，定睛望去，竟是一位青衣公子，这公子生的眉目如画，眼角微微上挑， 朱唇轻抿，似笑非笑。

我迟疑了片刻，见那公子冲我微微一笑，于是便一歩三摇晃的走上前去。

走近了一细瞧，才发现来人竟是二殿下。

我扁了扁嘴，又深吸一口气，回道：“误会，都是误会。”

二殿下轻笑一声，继续说道：“听闻仙子刚刚似乎提到洗心革面四字，不知言下何意啊？”

我听闻此言，顿时喜上眉梢，嘿嘿，只要不是来抓我的就好。

我摆摆手，笑着与他道：“二殿下太客气了，您日理万机，劳碌繁忙，委实没必要为这等小事亲自跑一趟。再说那件小事，我早就不介意了。”

我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汗毛根根立起，我双臂环抱，迅速快退了两步，紧张的说道：“我如今洗心革面，从未踏出金桂林半步，你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二殿下好笑似的将我望了一望，眉毛一挑，说道：“金桂仙子这番恰似惊弓之鸟的形容真是惹人怜爱啊。难怪一向刚正不阿，冷漠孤僻的白翼星君都忍不住要怜香惜玉呢。本上仙若是再强抓着那点陈年旧事不放，岂不是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我于这秋日暮色之下踽踽独行，绕过每一棵树时都怀抱着它转一个圈，在我的脑海里我把它们想象成与我共舞之人，虽则我从未见过任何形式的舞蹈。我对“舞姿曼妙”四字的全部的理解都源于凡界的戏折子里字里行间透出的繁华与喜悦。

在我怀抱着一棵又一棵金桂花树旋转了不知多少圈之后，略感晕眩的双眼猛然瞟见一个衣袂飘飘的身影。

他说陈年旧事，陈年旧事……那意思就是说先前他要将我关押到北冥司治罪的事已然翻篇了？

我拍拍起伏不定的胸口，安抚了下惊慌不定的神经，强颜欢笑的作揖与他道：“多谢二殿下海涵。不知二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二殿下不大自然的咳了咳，回道：“前些日子听闻金桂仙子之所以擅闯北天门乃是被妖孽挟持所致，在下当时的处理有失偏颇，对仙子多有怠慢，因此此次前来，本意是向仙子致歉。”

日暮时分，碧泉之上已是雾霭蒸腾，透过水雾遥望去，只见金桂殿内已然是烛火摇曳。

小蝶与我讲过凡界的每一盏烛火摇曳之下都有一个不同的故事，就似每一个月下的抚琴人都能奏出不一样的乐曲一般，即使曲调一致，那轻拢慢捻间诉说的幽愁暗恨也是各有各的不同。

然而在这冷清的金桂林之中，殿内无论有多少盏烛火随风摇曳，却始终只有一个单调乏味的陈词滥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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