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间集：无剑之章

最终，无剑终是没有让她失望。

夜里留情没有离开，她霸占了无剑房间的床，也不允许无剑离开，无剑便只好在客厅的软榻随意入睡。

前半夜房间里静悄悄的，隐约还能透过打开的窗户，听到外间的鸟叫虫鸣。

无剑伸出手，原本是想安抚似的拍拍留情的肩膀，好让她从睡梦中醒来。

可让祂没想到的是，这会儿祂刚一触碰到留情，下一刻只觉身子一轻，便坠入一片漆黑之中。

无尽的坠落，也不知道进行了多久，无剑方才感觉踩到了实地。

四周皆是浓郁的黑色雾气，只有远方有些许微弱的光芒。

无剑先是有些茫然，而后待走入那片光亮，见到了一个容貌稚嫩酷似留情的小女孩后，方才缓缓回过神来。

祂居然进入了留情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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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村落，鹅毛般的大雪几乎将整个村落都掩埋了。

许多人都死了，只有四五岁的留情被母亲抱在怀中，也徘徊在在生与死的边缘。

之所以能猜到这是留情的梦，是因为祂发现祂只能呆在她的身旁。

祂试图和留情对话，留情完全无应；祂想要捉起留情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直接穿过了留情的身体。

无剑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进入留情的梦里，但祂并未慌张，只安之若素，因为比起胡乱寻找离开的办法，祂更想呆在这个梦里，更想陪在留情内心深处。

祂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才让这个如白纸一般纯净的小姑娘，变成了那样疯癫残忍的模样。

梦境时间的流逝忽然变慢，雪花飘着飘着就化了，仿佛是雪之神女在哭泣，留情仍卧在妈妈早已冷去的怀里，眼角冰莹，似乎是宿命在她耳畔低语，他来了……

来者是一个年纪约莫二十来岁的男子，身着一袭碧色的宽袍，长袖曳地，行走间飘然如仙，三千青丝皆拢于玉冠之中，仿佛随时都会踏月飞升一般。

无剑本来以为倚天、金铃他们的容貌就已经极为出色了，可当他看清楚那男子的长相后，整个人都怔在了当场。

其实单论五官，倚天他们并不输于那男子，但那男子胜就胜在那骨子自在逍遥的风流姿态，虽正处狂风暴雪之中，却依旧步伐闲散，唇边带笑，仿佛置身烟花三月最美的江南。

他走进这村庄的时候，一直眉眼弯弯地在笑，可当他发现这村庄寂静无声，几乎所有人都死去了之后，他唇边的笑容便渐渐消失了。

他神情悲悯地扫过这个死去的村庄，长长叹了口气：“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无剑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却听懂了他悲伤无奈的语气。

在说完这句话后，无剑便瞧见他推开村头第一户人家的门，然后找出来一把铁锹，开始在村头挖坑。

待坑挖到足够长的距离以后，他便逐一将那些死去的人们小心翼翼地放入了坑中。

风很大，雪很冷，但那男子好似不知疲倦似的，将村里人们的尸体一具又一具地搬入了挖好的坑中。

轮到留情家的时候，男子见家中有女眷，便如先前一般先对着女眷们拱手行礼，道了声：“抱歉，得罪了。”

可留情的哭声越发委屈难过，无剑根本没办法置之不理。

祂迟疑片刻，一边念叨着绿竹告诉祂的那句‘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一边往留情的位置挪了过去。

但那哭声实在太过悲伤，先是抽抽搭搭，后来便是如小动物一般的呜咽悲鸣。

无剑只辗转犹豫了瞬间，便强行逼迫自己睁眼醒了过来。

哭声是从床上传过来的，无剑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性别，先是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这会儿过去看看情况。

留情没想到无剑运气这般好，小包子脸立马便气呼呼地鼓了起来：“不行，这次不算。”

虽然无剑很清楚，此时的留情就是想要故意刁难祂。

可祂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依旧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道：“师姐，你要如何才会消气？”

可是进入后半夜的时候，无剑便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这两天一夜无剑几乎一直都在拼命完成留情的各种要求，根本就没时间休息。如今好不容易可以稍作休息，脑袋一沾枕头便睡得特别熟，不到天亮根本就不愿睁眼。

最后一箸桃花鱼入口，留情搁下筷子，缓声道：“锁仙绳原本有三根，我原本打算将第三根用在师弟身上。但现在，我相信师弟不会逃跑了。”

这一天一夜之间，留情那些看似无理的要求，实则给了无剑很多的逃跑空间，她故意在无剑捞鱼、采集的时候离开，就是想看看无剑是否真的心口如一。

在祂看来，此时的留情与其说是在发脾气，不如说像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他想，只要留情气顺了，便不会再计较了。所以之后不管留情是提议让他去湖中捞一百条锦鲤也好，又或是让无剑去采集清晨的一千滴草叶上的露珠也罢，无论是那种麻烦事儿，无剑都没有半点抱怨，全然照做了。

无剑指了指剑柄，留情凝神看过去，但见剑柄末端有一根极细的透明的线。

无剑道：“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不小心把剑弄丢，我便在线的末端系上了线。方才师姐你将剑踢入水中，剑柄末端的线便勾住了水底荷花的根茎。”

到第二天晚上，当无剑按照留情的要求当真用桃花做出一桌子菜肴以后，留情一直保持冷漠状态的小脸终是绷不住了。

一壶桃花酒，一箸桃花鱼，一叠桃花肉，一块桃花糕。

留情喝着酒，吃着肉，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一桌饭菜两人直吃到了月上柳梢头，方才彻底吃完了。

湿漉漉的长发，湿漉漉的眼，明明看着分外狼狈，可因为无剑此时唇边带着笑，竟有种无法形容的好看魅惑。

无剑将手里的剑对着留情晃了晃，柔声道：“师姐，我把剑找回来了。”

留情有些惊讶：“这下面水流湍急，你怎么会这么快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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